“血、血光之災?”
詹姆斯先生茫然了。
他想過接下來會上演一場警匪片、諜戰片、近代史紀錄片、以及父子情深的教育片。
沒想到現實竟然是一部奇幻電影。
這出人意料的事態發展,讓他一時都不知該怎么接話。
而林新一看著他這茫然呆滯的模樣,心中也暗暗思量:
這家伙發什么呆啊?
被陌生人詛咒要有血光之災,正常人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先生氣、再質疑,然后被忽悠得世界觀崩塌,最終漸漸折服于大師的神通法力之下嗎?
哦...對了。
這老頭子是個米國人。
曰本雖然也是異域,但在迷信文化上不僅“風月同天”,甚至還更嚴重一些。
所以以前忽悠那些曰本人時都非常容易,可現在面對這大鼻子老外...林新一林大師的名頭,似乎就有些不好使了。
洋人恐怕不懂博大jing深的東方文化。
也聽不懂他說的“血光之災”是什么。
“額...這個...”
林新一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
他嘗試著用對方可以理解的話語翻譯:
“主對我說,凡人呵,你要發預言,向受災的人發預言:”
“在三日降臨的災厄上,你要謹慎,照林新一一切所指教你的留意遵行。我怎樣囑咐他,你便要怎樣遵行...”
詹姆斯:“......”
他聽得嘴角一陣抽搐。
上一個敢這么說話的東方人,那好像還是隔壁的洪天王。
也不怕被教皇派幾個師燒死。
“夠了...請別再說了。”
詹姆斯忍不住打斷了這個假冒先知的瘋子:
“我聽得懂你的意思,先生。”
“你是想說...三天之內,就會有不幸的事情在我身上發生?”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
而且還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只要你聽我的行事,我們就可以避免悲劇發生。”
“...”詹姆斯又是一陣沉默。
他不是沒聽說過林新一“鐵口直斷林大師”的名號。
作為曾經長期在東亞地區活動的FBI搜查官,他對東方文化也有足夠的了解。
但就像赤井秀一說的那樣,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超自然的預言能力。
林新一應該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因為推理能力強到可以提前察覺到身邊的危機,所以才會能有這種玄之又玄的表現。
就像一個魔術師。
詹姆斯原來是這么認為的。
可現在親身經歷了林大師的“死亡宣告”之后,他卻有些看不懂了。
林新一此前明明從來就沒有見過他,從來沒跟他說過話,兩人唯一的交流,大概也就只有人群中不經意的幾眼輕瞥罷了...
這能觀察出什么?
推理就像是料理,需要的食材就是情報。
沒有情報作為分析基礎,巧婦也是難為無米之炊的。
而對方只不過是跟他第一次見面,理應對他的情況一無所知...
可這位林大師卻偏偏能判斷出他有“血光之災”,還能jing準地從這坐滿觀眾的觀眾席上,將他這個素未謀面的老頭子找出來。
難道林新一只是發現了他在跟蹤,所以才特意找過來對質?
可如果是這樣,他又何必說什么“血光之災”呢?
開這種玩笑有意義么?
詹姆斯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仔細想想,他也想不到對方是怎么發現自己的跟蹤的。
合理的解釋似乎只有一個。
也就是最荒謬的那個:
莫非林新一真是能聆聽神諭的先知?
世上真有能預知死亡、窺探命運的超自然力量?
所以他才能這么莫名其妙地從人群中找上自己?
詹姆斯先生越想越心驚。
而就在他自己嚇著自己,緊張萬分之際...
突然只聽林新一說道:
“蘭迪·霍克先生。”
“我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你現在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險。”
“哈?”詹姆斯微微一愣。
他終于從那心慌意亂的窘境中清醒過來:
“蘭、蘭迪霍克?”
“你以為我是蘭迪霍克?”
“不是么?”林新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這會場墻上貼著的,馬戲團老板蘭迪·霍克的大頭貼。
這長相,不就是蘭迪霍克本人?
“...”詹姆斯一陣沉默。
合著林大師是認錯人了?
那個有血光之災的不是他,而是蘭迪·霍克!
“NONONO...”詹姆斯在無奈中連連擺手,甚至下意識憋出了母語:“我不是蘭迪·霍克。”
“我和他只是長得像而已。”
“什么?”林新一有些震驚。
但他也清清楚楚地聽到,眼前這外國老頭的英語帶著正宗的倫敦口音。
一聽就是生在大本鐘下的老米字旗人。
而那位大富豪蘭迪·霍克則是土生土長的米國中西部紅脖子,不應該帶著這樣的倫敦口音。
但林新一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你真的不是?”
“真不是。”詹姆斯無奈搖頭。
而此時此刻,舞臺上,真正的蘭迪·霍克作為這家馬戲團的老板,為了答謝曰本觀眾的熱情捧場,也正好出場露了個面。
詹姆斯的解釋得到了最好的證明。
“這...”看著臺上臺下這兩位“蘭迪·霍克”,林新一只能接受這荒誕而意外的事實:
“竟能...如此相像?!”
片刻之后。
林新一神情微妙地回到了座位上。
而貝爾摩德早已察覺到了情況不對。
她望著出現在舞臺上的正版蘭迪·霍克,饒有興趣地向剛剛回來的林新一問道:
“新一,這里怎么會有兩個蘭迪·霍克?”
“難道這位大富豪已經預知到了危險,還特意給自己請了替身?”
“不。”林新一搖了搖頭:“他說他叫詹姆斯,是個普普通通的英裔米國人,和那位大富豪蘭迪霍克沒有任何關系,只是容貌和他意外地有些相像而已。”
“原來如此...”貝爾摩德稍稍有所訝異,卻也很快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畢竟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異父異母的雙胞胎兄弟。
比如說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和黑羽快斗,毛利蘭和遠山和葉和中森青子...
別說是兩個陌生人恰巧長得一樣,同一張臉同時出現在幾個人身上都不算離奇。
“真是奇妙的緣分啊...”
貝爾摩德頗感有趣地輕輕嘆息,卻又不由地想到了什么:
“等等...如果我們都會把蘭迪·霍克認錯的話,那那些沖著蘭迪·霍克來的歹徒,會不會也不小心認錯人呢?”
不久之前,他們接到了諾亞方舟的電話提醒。
它在監控馬戲團會場周邊通訊的時候,恰巧監聽到了兩個電話號碼的通話內容。
電話里有男人對另一個男人說:
“蘭迪·霍克已經到了,而且身邊沒帶保鏢。大哥說得沒錯,情況跟我們預想的一樣。”
雖然通話內容只有這么短短一句,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首先,這說明有歹徒盯上了蘭迪·霍克。
目的可能是綁架,也可能是暗殺。
其次,通話雙方有兩個人,加上話里提到的“大哥”,說明這個犯罪團伙至少有3名成員,整體實力不可小覷。
最后,說話者聽口吻像是在向同伙匯報自己望風踩點的情況。
說明這是個犯罪團伙有組織、有計劃、目的清晰、分工明確,事先還針對此次犯罪行動做過充足的準備。
來者不善。
一看就是要出大案。
所以諾亞方舟便判斷得出結論,蘭迪·霍克便是今天那起即將發生的案件的受害者。
可惜因為這年頭沒有強制實名注冊,歹徒用的又是犯罪分子最愛用的一次性手機,讓諾亞方舟一時也無法分辨這些歹徒藏在電話號碼后面的真實身份。
它只知道這個至少擁有3名歹徒的犯罪團伙,此刻就藏在這馬戲團會場附近,正虎視眈眈地等著對蘭迪·霍克下手。
至于要怎么把這個犯罪團伙找出來并加以抓捕,那就是林新一和貝爾摩德要思考的事情了。
而他們想出的辦法也很簡單,不過就是守株待兔而已:
反正歹徒是沖著蘭迪·霍克來的。
他們只要聯系上蘭迪·霍克本人,并暗中埋伏人手對他這個目標加以保護,就可以等著那些歹徒自己跳出來送死。
于是林新一才找上了詹姆斯。
因為這家伙長得跟那位有錢的馬戲團老板實在太像,所以林新一在不經意間從觀眾席上看到對方的時候,也下意識把他當成了蘭迪·霍克。
現在誤會雖然已經解開,真正的蘭迪·霍克也已經在舞臺上出現。
接下來的事,理論上都與詹姆斯無關。
但貝爾摩德考慮到的是:
“他長得跟蘭迪霍克那么像,萬一歹徒也認錯人怎么辦?”
“諾亞方舟這次預測出的受害者,會不會其實不是蘭迪·霍克...而是這位碰巧運氣不好的詹姆斯先生?”
“這種可能我也想到了。”林新一有些好笑地說道:“雖然這種有組織有計劃的犯罪團伙,一般不至于會把目標都認錯...”
“但保險起見,我剛剛還是提醒過那位詹姆斯先生,讓他在馬戲表演結束后不要隨意離開會場,先在警視廳的保護下低調隱藏起來,等情況確認安全后再自由活動。”
為了防止讓歹徒真的鬧出找錯目標的烏龍,林新一打算等表演結束之后,先讓搜查一課的同事找地方將這位詹姆斯先生藏起來,等警方的釣魚行動結束了再放他離開。
這樣的安排已經足夠妥當。
“不錯。”貝爾摩德滿意地笑了一笑:“打電話通知目暮警部吧。”
“剩下的交給他們去做,我們就別再插手了。”
今天的案子雖然很可能是性質極其惡劣的暗殺或綁架,但在擁有“預言”能力的諾亞方舟面前,這種簡單粗暴的案子反而最容易解決。
歹徒還沒動手,作案目標就先在警察面前暴露了。
剩下的工作就只有抓人而已。
而就像貝爾摩德說的那樣,抓人的事根本不用他們去做,交給搜查一課就能解決。
目暮警部他們只是不擅長刑偵推理,抓賊還是很給力的。
畢竟這個世界的人類體質普遍強大,練個空手道都能練個賽亞人出來。那些經過警校專業體能訓練、格斗訓練的警察,身手自然都不會太差。
尤其是像佐藤美和子這樣的搜查一課jing英,抓個犯人都可以在大樓間上躥下跳的,身手遠遠要比現實里的警察要好,說是東京陳家駒也不過分。
有這些搜查一課的jing英警察在,加上林新一事先提供的情報,敵在明我在暗,以有心算無心,沒道理還能抓不到人。
“可是...”林新一還是有些擔心。
因為搜查一課給他的不可靠印象,已經不知不覺地刻進了他的DNA。
雖說他一個鑒識課管理官本來就不該負責抓捕工作...可一想到要把案子完全托付給那些坑爹隊友,他心里就本能地感到不安。
“放心吧。”
“飯都已經喂到嘴邊了,難道還能吃不下去么?”
“我看蘭迪霍克的案子,搜查一課完全可以獨立解決。”
“而我們這邊還有另外一個麻煩需要對付...別忘了,那個神秘的跟蹤者可還沒有現身。”
說著說著,貝爾摩德嘴角悄然多了一抹戲謔:
“新一,等馬戲表演結束,時間可就要到中午了。”
“你要是先跟著搜查一課去蹲點抓歹徒,再去找那礙事的跟蹤者...兩件事加在一起,恐怕忙到晚上都不一定能忙完。”
“如果失態發展成這樣,那你今天可就沒時間約會了。”
“這...”林新一表情一滯。
一旁正靜靜欣賞著馬戲表演的灰原小小姐,也忍不住輕輕瞥過來一眼。
“的確得盡快把那家伙抓住呢。”
“一個身份不明的跟蹤者,就像侵入人體的不明毒株一樣危險...沒人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么,可能造成多大的破壞。”
“未知的威脅,才是最可怕的。”
灰原哀語氣平淡地發表著意見。
說話時還不忘輕輕扶正那副架在她小鼻子上的大號黒框眼鏡,將自己那成熟知性、科學嚴謹的風采盡數展露出來。
仿佛她只是單純地在為大家的安全考慮,想要盡快把藏在暗處的老鼠抓到而已。
“我明白了...”
林新一心中暗暗做了決定。
貝爾摩德說得沒錯,要是錯過了今天的安全時間,誰知道明天、后天會不會又有新的案件發生?
難得今天的案子比較簡單,可以省出較多時間,那就大膽地交給搜查一課去辦好了。
想到這里,林新一便當即給目暮警部打去電話:
“喂,目暮警部。”
“我有個壞消息得告訴你...”
他簡單地說了一下蘭迪·霍克正在面臨的危險。
這讓目暮警部聽得有些遲疑:
“有一個犯罪團伙盯上了馬戲團的蘭迪·霍克先生,可能要對其執行暗殺或綁架?”
“而且團伙成員至少三人,團隊分工明確、準備充分,疑似是有過作案經驗的老手?”
“林老弟...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詳細的?”
林大師的預言的確很準。
但內容這么詳細的預言,卻還是第一次出現。
所以就連林大師忠實的擁躉目暮警部,都本能地有些疑惑。
“沒時間解釋了。”
林新一早有準備地回答道:
“你別管我是怎么知道的,總之...”
“毛利小姐,今天本來也要來的。”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
然后很快傳來一陣雷厲風行的命令聲:
“大家都注意了!”
“這次又是毛利小姐,而且是涉及團伙犯罪的暴恐事件,性質可能比較惡劣。”
“什么?”幾聲飽含緊張的呼喊,像是驚起了一灘鷗鷺。
“毛利小姐,暴恐事件?”
兩個關鍵詞一結合起來,曾經發生在米花酒店、發生在水水晶的震撼場面,就不由浮現在了大家的心間。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室內氣溫都憑空降了幾度。
然后就在下一秒...
搜查一課突然高效率地運轉起來。
他們動作凌厲,像是早就做過防災演練:
“高木,通知大家去裝備室領防彈衣,人人都得穿上,別嫌麻煩!”
“明白!”
“千葉,盡快向小田切部長匯報此事,局勢或許會嚴重到需要高層出面坐鎮。”
“是!”
“佐藤,別忘了聯系警備部的銃器對策部隊、爆裂物處理班、SAT特殊急襲部隊,請他們做好隨時投入作戰的準備...”
“我這就去!”
“對了,目暮警部,我們要不要聯系駐曰米軍,請他們注意協防東京空域?”
“額...這個...”
“林先生,你覺得呢?”
林新一:“......”
帶著一絲作為朋友和老師的罪惡感,他默默地掛掉了電話。
毛利小姐...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