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困境的概念很多人都熟悉,就不多加以概述。
總之,就像所有人都知道搶著買房房價會漲、一起不買房房價會降,但大多數人還是擔心上車晚了自己會虧,所以爭先恐后地跑去買房...
一個集體里的人越多,囚徒困境的理論就越容易成功。
而現在,好消息就是,這個案子里的嫌疑人足足有三名。
三個人之間的互相信任很難穩定維持,在分開審訊之后,承受的心理壓力會是兩人模型的十倍不止。
“把西本健、黑巖辰次、川島英夫三個人,帶到三個房間分開審訊。”
“告訴他們,最先認罪的那個算是有重大自首情節,可以得到極大的減刑。”
“第二個認罪的,也算自首,可以適當減刑。”
“最后一個認罪的,直接把他定成殺人主犯,加重了判。”
這樣的操作實際上屬于違規,但并不是沒有可行性。
如果警方和前兩個犯人私下達成協議,直接把主犯的帽子扣在第三個人身上,的確可以讓最后一個認罪的犯人為另外兩人分擔部分罪行,背上那口最大的鍋。
“總之,越早認罪越好,越晚認罪越慘。”
“而除此之外,記住一定要把三個屋子隔遠一點,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互相之間的情況!”
林新一向那些警員們布置起任務,準備趁熱打鐵,就在這月影島上現場開展審訊。
今天來的雖然不是專門負責刑偵的搜查一課,而是以SAT特警為主的警備課。
但負責團體暴力犯罪的搜查四課,負責緝毐工作的藥物銃器對策課,也有一些人馬參與到了行動之中。
他們天天和那些暴力團伙、販毐集團打交道,都非常擅長審訊工作,
順手幫忙解決個殺人案的審訊,不在話下。
“每個嫌疑人分配兩名審訊官,該怎么審大家都懂。”
“對了,西本健的審訊,我也參與。”
林新一還特別為自己也安排了一個審訊官的位置。
因為淺井成實告訴他:
西本、黑巖、川島三人之中,就屬這西本健心態最差。
他從兩年前龜山勇離奇死亡,《月光》詛咒的傳說在島上流傳開來之后,就開始變得神神道道、渾渾噩噩。
他連毐品生意都不敢做下去,整天窩在家里不出門,擔心著“復活的麻生圭二”上門復仇。
所以,林新一覺得,這個西本健一定能成為本案的突破口。
“還有,毛利小姐。”
林新一又轉過頭,招呼起自己的好學生來。
現在還是假期,作為學生兼助手,毛利蘭這次也跟著林新一來到了月影島。
而因為鑒識課里實在找不到更靠譜的助手,林新一也習慣讓一直跟在身旁的毛利蘭輔助自己工作:
“毛利小姐,等等審訊的時候,你就在外面等著。”
“等時間過個二十分鐘左右,如果審訊還沒結果,你就擺出那種正式女警的架勢敲門進來,跟我說一句:”
“‘林管理官,XX警官有要事要跟你溝通’。”
“再然后,你就當著那個西本健的面,叫我跟你一起出去。”
“嗯。”毛利蘭很機靈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不用林新一解釋,她也能理解這種安排的用意:
“林先生,這是用來擾亂嫌疑人心志的招數吧?”
“沒錯。”林新一點了點頭:
囚徒困境的理論雖然聽起來厲害,但在實踐過程中,卻并不容易困住對手。
因為現實畢竟不是理想的模型,就像現在...那三個嫌疑人心里應該都很清楚,一個12年懸而未決的案子,警方很難找到偵破的線索。
在這種知道自己咬死不放就大概率可以脫罪的情況下,他們三個的抵抗心理就會堅定很多。
這時候,就像林新一剛剛安排的那樣,需要用上一些小伎倆來擾亂敵人的心志。
這種招數雖然簡單粗陋,撐不過細究。
但對一個本就面臨巨大心理壓力的受審者來說,卻能起到極大的效果。
“對了...除了審訊以外,其他途徑的調查也絕對不能放松。”
“雖然時隔12年,調查難度很大,但我們還是得積極走訪對當年案件有印象的島上居民,看看能不能尋找到幫助破案的線索。”
“如果真能找到什么有用的證據,那就再好不過了。”
謹慎地安排好一切,林新一為行動拉開帷幕:
“那么,現在就開始審訊吧!”
不久之后。
月影島村公所,臨時征用的審訊室里。
西本健,一個頭發凌亂、衣服褶皺、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
此時此刻,面對作為審訊官的林新一,他的反應十分難看:
眼神躲躲閃閃,不敢與人對視。
眉毛下拉,嘴唇緊抿,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思考。
那一雙腿緊緊地縮在椅子下面,兩只手就像是無處安放一樣,一會攥著扶手,一會放在腿上。
不用學什么微表情學,林新一也能知道,這家伙心里很慌。
“西本先生,還不肯認罪嗎?”
“要知道現在對黑巖、川島的審訊也在同時進行,我們可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
“要是你比他們落后一步認罪,恐怕就要吃大虧了!”
“怎么,你難道就對他們這么有信心,覺得他們不會出賣你嗎?”
和林新一搭檔的另一位審訊官負責唱黑臉,這樣語氣冰冷地說著。
而林新一則是扮演好警察,跟西本健打起了感情牌:
“西本先生,別再負隅頑抗了。”
“我打聽過,你當年可是和麻生圭二關系非常要好的朋友。”
“為了利益做出殺死朋友的事情,就算是你自己,估計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罪惡吧?”
“不然的話,你這兩年也不會過得這么渾渾噩噩了。”
“所以,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你根本就走不出那些罪惡帶來的陰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著,又能比坐牢好多少呢?”
林新一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從另一個角度勸西本健低頭自首。
“我...”西本健嘴角嚅囁,顯然是有所觸動。
但他還是不想認下殺人的罪行,仍舊堅持著不肯松口。
他心里當然也在猶豫...自己的堅持是不是真有意義?
另外兩個家伙會不會已經聯手把他賣了,讓他去背那個主犯的黑鍋?
時間就在兩個審訊官的冷臉呵斥和耐心勸告,以及西本健反反復復的糾結、猜疑和恐慌中緩緩流逝。
很快,時間差不多過去二十分鐘。
砰砰砰。
跟事先約定的一樣,審訊室門外響起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進來的果然是林新一事先安排好的演員,毛利蘭。
她現在每次跟林新一出來辦案,都會很自覺地把那身看著就很不成熟的高中校服,換成畢竟成熟正式的西裝套裙。
換上這套“社會人”的深色西裝套裙,加上常年修行空手道養成的精干氣質,即使五官仍然有些青澀稚嫩,整體看著也能很像是一位成熟干練的女警官了。
“林管理官。”
毛利蘭一進來就很正式地跟林新一打了聲招呼。
林新一對她的扮相、氣質、演技都非常滿意,便神色自然地接上戲來:
“毛利巡查,有什么事嗎?”
“有。”毛利蘭點了點頭。
但是,她念出的臺詞卻和林新一安排的完全不一樣:
“另外兩個審訊室傳來消息,川島和黑巖已經認罪了。”
“他們一直互相不和,矛盾極深,內斗了很多年。”
“進了審訊室之后,他們都對對方信不過,擔心對方會出賣自己,搶在自己之前認罪自首。”
“所以,進審訊室沒多久,川島和黑巖就都俯首認罪了。”
“額...”林新一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就教了毛利蘭一句詞,怎么現在蹦出來這么多?
臨場發揮?細節編得還挺像的。
但是這不行啊...
審訊誘供就像是在溜舔狗,只有把話說的模棱兩可、曖昧不清,才能讓人心情蕩漾不定。
你把話講得這么細,而且還明確地說搶先認罪的機會已經被川島和黑巖占了,這還讓人怎么乖乖認罪嘛?
“唉...”
看到毛利蘭非但沒有按計劃演,反而放飛自我地來了出劇情暴走,林新一的心情很是難受。
他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把戲往下接:
“好,這太好了!”
“西本先生,你的兩個同伙都已經認罪了,你還堅持什么?”
“還是趕快把實情講出來...”
“開什么玩笑!”西本健臉色難看地嘶吼出聲。
“我才沒有殺人,麻生圭二的案子和我無關!”
一直擔驚受怕的西本健,終于把自己壓抑已久的抵抗情緒全部爆發出來。
就像林新一擔心的那樣:因為聽到兩個同伴已經把自己出賣,自己已經在“競爭中”排到了的最后一名,他反而破罐破摔,情緒激動得不肯松口了。
“毛利小姐...”
林新一把毛利蘭拽到一邊,有些無奈地輕聲說道:
“你這編得也太不合適了。”
而毛利蘭卻是很無辜地回答道:
“可是,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啊。”
“有了黑巖和川島的供述,西本不認罪也沒有用了。”
“額?”林新一有些詫異:“他們兩個真的先認罪了?”
“是啊...”
毛利蘭有些感慨地說道:
“他們內斗得實在是太厲害,連認罪都生怕被對方搶了先。”
“我去看的時候,他們已經簽好認罪筆錄被送出審訊室,正在過道上對罵...”
“罵誰的投降速度更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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