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情況什么時候能疫情會有好轉?”去方艙的路上,楚知希問道。
“第一批患者出院,就是標志性事件。什么時候床等人,不是人等床,就見到亮了。至于關閉方艙醫院,最起碼現在不敢想。一兩個月都有可能,誰知道呢。”
“好遙遠,想一想都好累哦。”楚知希沒精打采的說道。
吳冕知道身后跟著的一眾人全部身心俱疲,十天的打熬已經把最開始來的時候那股子精氣神都磨沒,只能機械的堅持著。
遙遙無期的勝利,日復一日的艱苦,這些都是問題。
吳冕忽然想起論持久戰,他苦笑了一下,真不知道范仲之老爺子他們當年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論條件,現在再怎么艱苦也要比那時候強一些。
真心很難想象戰爭時期的人們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但愿世界和平吧,吳冕有些想念在老鴰山腳下和范仲之聊天打屁的日子。
“或許很快。”吳冕旋即把心底那一抹柔軟掩藏起來,昂起頭,“昨天晚上采集的核酸樣本還沒轉陰的患者,應該最近就會有。”
“哥哥,我現在都開始懷疑集中隔離有沒有用了。”楚知希打了一個哈氣說道,“雖然在非洲的時候看不過埃博拉病毒的患者,也親眼看見他們轉陰。但現在每次想起來勝利的那天,都會覺得遠的碰不到。”
“胡說。”吳冕輕聲斥道。
“你說咱們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那天了?”楚知希問道。
“你又刷微博了?”吳冕皺眉問道。
聽楚知希的話,吳冕很明確能感知到她心里有極大的問題。
“嗯,早晨刷了十分鐘,都沒仔細看,心情就變得極度灰暗。”楚知希嘆了口氣說道。
“都說讓你別刷社交軟件,看那些沒用的干嘛。”吳冕說道。
“總是想看看,習慣了。”楚知希嘆了口氣,“但看完后心情不好。心情好點,就忍不住想看。反復循環,哥哥,我覺得我要裂開了。”
“以后別看。”吳冕也沒什么好辦法。
“吳老師。”李瓊在后面快走兩步,問道,“我聽說家里也出事了,醫大二院有院內感染。您說天河這面還沒完事,竟然后院起火……”
“沒辦法,大家都沒經驗。而且南方溫度高,還要好一些。省城溫度低,病毒更活躍。”
“還有結束的那天么?不會真的像網上說的那樣沒辦法了吧。”
李瓊的情緒和楚知希一樣,越說越是沮喪。
“不會的。”吳冕笑道,“就是個病毒,怎么會沒完沒了。”
“我看有人預計這次國內要死幾億人……”
“別聽他們瞎扯。”吳冕道,“要是真有那本事,早就進專家組了,何必要在網上說來說去。散播謠言的,很多都是拿了福特基金錢的人,別信就是了。”
“吳老師,我聽說咱們國家要被列為疫區國,全球和咱們斷航。糧食夠不夠吃都不一定,以后怎么辦啊。”另外一個護士補充道。
吳冕相當無奈。
網絡上太多的消息,面對綿綿不絕的疫情,大多數的消息都很負面。
就像是吳冕猜測的那樣,建立方艙醫院網上的聲音還要更少一點,主要是兩種——一種是斥責為什么不早一點建立方艙,連拍電影都知道隔離;另外一種是生物狗發出來的論文式回復,或冷嘲熱諷、或憂心忡忡,坐等病毒變異。
至于楚知希、李瓊和其他護士說的事情,吳冕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大家在網上談論的結果是什么。
政工工作是真不好干,面對眼前的局面,吳冕竟然一時無法反駁。
而且吳冕的心情同樣不好,也不愿意多說話。
早晨一眾人只吃了很少的東西,基本沒敢喝水。穿著防護服尿在尿不濕上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濕漉漉的,一張尿不濕根本吸不干凈。
有時候尿液能把下身的衣物都打濕,這是一種相當不愉快的經歷。
所以大家都盡量控制,忍一忍。
雖然不喝水還要出很多汗,有可能導致離子紊亂,但畢竟都年輕,身體儲備還是夠,總要比褲子里濕漉漉的還要奔走干活來的強。
日子的確很艱苦,關鍵是沒有希望。
吳冕沉默前行,帶著眾人來到方艙醫院。
“注意把臉上的壓痕保護好。”吳冕叮囑道。
在每次換衣服前,都要先貼一臉的創可貼。幸虧來的時候帶了省城十幾家藥店的全部創可貼,要不然姑娘們的臉都沒法看了。
吳冕拿了一沓子創可貼,一個一個給楚知希貼在臉上。
還不能壓住昨天的壓痕,連續兩天貼一個位置,有可能揭下來的時候會帶掉一層皮。
“哥哥,你不用管么?”楚知希問道。
“我一老爺們用這玩意干啥,皮糙肉厚著呢。”吳冕笑著給楚知希貼創可貼,仔細認真。
狗糧撒了一地,其他護士假裝看不見,一早鉆進女更衣室去換衣服。
“這是第幾天了,哥哥,我覺得越來越累。好像……已經過了一年。”楚知希一點精神都沒有,“什么時候才能看到希望呢?”
“也許今天,也許明天。”
“也許永遠都看不到?”
“別瞎說,怎么會呢。”吳冕輕聲斥道,“你這是悲觀失敗的投降主義,不能這么想。”
“唉。”楚知希把頭埋在吳冕懷里,用力蹭了蹭。
“加油。”
“加油!”楚知希給自己打氣。
“最后一塊,得了!”吳冕貼完最后一塊創可貼,心滿意足的審視了兩眼。
“哥哥,手腕上能不能不用膠帶了。”
“不行。”吳冕很肯定的說道,“氣溶膠,你知道多危險。一點漏洞都不能有,雖然不透氣,但是安全不是。”
“好吧。”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你也要注意。”
“放心,我是誰?我可是大魔王。”吳冕摸了摸楚知希的頭,沙沙作響。
楚知希踮起腳輕輕摸了摸吳冕的頭,轉身去換衣服。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吳冕覺得有些愁苦。
師老兵疲,這個詞如今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打。
而且遲遲沒有好消息,眼前的迷霧似乎越來越濃厚。不怪楚知希,連吳冕自己有時候都懷疑自己這些年學的專業知識到底在新病毒的面前是不是有效。
面對眼前的局面,吳冕雖然堅信隨時會有轉機,但依舊開始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