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無眠

854 雪地里的臘梅

吳冕坐在辦公室里正在研究改進腦起搏器的定位,遠方來自袁小利的感慨和驚訝與他沒有關系。

他如此專注,白玉一般的手指時而敲打著鍵盤,時而敲打桌面。

最近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治療后效果都很理想,周國輝主任也在不斷的鉆研,吳冕除了最開始看著他做幾臺外,現在已經基本不去手術室。

每天早晨跟著查房,搜集數據,改進軟件,更加完善。

晚上回家,陪父母吃飯,說說笑笑,經常性的挨罵,平淡如水,卻也有歡樂。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吳冕漸漸習慣了老家的這種生活節奏。

過了雙十一,八井子迎來第二場雪。

這次的雪下的很大,劍協醫院院部的雪厚到一腳踩下去能沒腳脖子。

吳冕也來了興致,拉著楚知希出去走走,咯吱咯吱的踩雪聲并不是唯一的聲音,衛生員在馬修德的組織下拿起大掃帚和鐵鍬開始清雪。

從小到大,吳冕見清雪的事兒見得多了,早就習慣。只是這次和往常不一樣,隊伍里混進去兩個年輕小伙子,他們肩上扛著類似于風力滅火機的機器。

用風吹開一條路,人行道上干凈的像是沒下過雪一樣。而不是像往常一樣,用大掃帚一遍一遍的掃。

“哥哥,咱們八井子什么時候用這個開始吹雪了?東……西……下次下雪,你背著去西門兒清雪,我發個朋友圈。”楚知希笑呵呵的說道。

“諧音梗是要扣錢的。”吳冕道,“吹風機好是挺好,從前不用估計是經濟條件上不去。剛下的雪還松軟,直接吹到路兩邊多舒服,的確比掃出來的路干凈多了。”

“過幾年,就該用智能機器人了。”楚知希笑道。

吳冕微微一怔,生活的點點滴滴在不經意之間改變著。

想想劍協醫院的院區里跑著十幾個小家伙,360度無死角的吹風,把積雪吹走,那情形倒是蠻震撼的。

甚至都不用雪停再清掃,一邊下一邊吹,反正是智能機器人,不會覺得冷。

“哥哥,你想什么呢?”楚知希彎腰捏了一個雪球,見吳冕緊緊的盯著她的手,也覺得無趣,便俏聲問道。

“我在想……”吳冕笑道,“雪堆要是被吹得很高怎么辦。”

“有車啊。”

“丫頭。”吳冕正色說道。

“啊?”

“到時候鏟雪的工作人員會穿上動力外骨骼,化身為高達來鏟雪。”

“……”楚知希笑的歡快。

“走,咱倆去特需病房看看。”吳冕道。

“你開車,雪太大。”楚知希道。

吳冕接過車鑰匙,和馬修德打了一個電話,然后開著車緩緩駛離劍協醫院。

來到特需病房,韋大寶不在,今天沒班,是兩名來自醫大的醫生正在交接班。

也沒什么特殊的活,吳冕直接來到范仲之的小院前,輕輕叩門。

叩了三下,吳冕推門而入。

院子里的小路早就清開,一株臘梅在潔白一片的院子里迎風盛開,顏色鮮艷。

吳冕很滿意,大手牽小手,和楚知希進了屋。

范仲之和楚伯雄兩人坐在桌前在喝茶,吳冕覺得這幅畫面很陌生。

“吳醫生來了。”楚伯雄如落雪一般蒼茫的眼睛直視吳冕,有那么一個瞬間吳冕甚至感覺楚老先生能“看”見自己。

“楚老先生,您二位好興致啊。”吳冕笑道。

“坐,我給你們泡茶。”楚老先生道,“范先生,您繼續,我聽著呢。”

范仲之掃了一眼吳冕,問道,“小子,來查房?”

“嗯,看一眼。”吳冕和楚知希坐下,“這面現在沒什么事兒,三天來一次就行。您老人家也不待見我……”

“別娘們唧唧的。”范仲之笑呵呵的伸手作勢要打。

“您二位聊什么呢?”吳冕問道。

“聊當年的事情。”楚伯雄右手拿著一個木夾子,在開水中燙了兩個茶碗,反復沖洗三遍,放到吳冕和楚知希的面前。

“我和范先生喜歡紅茶,你們要是喝不慣就將就著點。”

“我也喜歡紅茶。”楚知希道。

“嗯,正山小種,挺好。”吳冕道,“就是這股子爛地瓜味兒,特別像我媽從前儲藏的秋菜。那時候地瓜少,只有過年才能吃一次地瓜掛漿。到現在還記得那股子味兒,怕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拔絲地瓜?”楚伯雄問道。

“嗯。”吳冕道,“您二位繼續。”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楚伯雄的動作。

雖然楚老先生雙目失明,但動作很穩,仿佛眼神特別好似的,每一個動作都一板一眼,絲毫不差。

“你那面怎么樣?”范仲之抿了一口茶,問道。

他穿的多,加上年紀大,光是一個喝茶的動作就費了好大力氣。

“你們打之前,我和我爸跑南洋,到處都是白眼。”楚伯雄說道,“亂世,地師也不值錢。就和古董一樣,只有盛世才有人有心思問風水。那時候天下大亂,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楚伯雄熟練的給吳冕和楚知希倒了兩杯茶,隨后自己喝了一口,茶湯在舌尖品味良久,才悠悠說道,“最開始知道你們出去了,我還記得我爸急的不行,找了幾個南洋的大地師。”

“哦?急什么?”范仲之問道。

“打了一百多年的仗,好不容易差不多重回一統了,過幾年好日子,這是輪回。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們也希望盛世。”楚伯雄道。

“嗯。”范仲之微微點頭。

“但沒人想到會在這時候捋美國的兵鋒。我爸他們說什么我基本都忘了,就記得黃老先生當時痛哭流涕,說華夏一族多災多難,百余年的磨難還沒到頭。敗是肯定的,只可惜華夏大地的百姓又不知有多少人……”

說著,楚伯雄輕輕笑了笑,似乎回憶起當年的情形。

“很多人收拾細軟,準備離開。可是天下之大,哪才是家呢?但不久之后看報紙上說第一次贏了,大家都不信。”

“哦?”范仲之問道,“哪次戰役?”

“我記憶中應該是二次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