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正泰正要去喝,宦官忙道:“陳詹事,小心燙嘴,再等一會。”
“噢。”陳正泰點點頭。
“玩?”陳正泰搖頭道:“不玩,我得先熟悉一下東宮的事務,這是李詹事的吩咐。”
李承乾立即露出了不滿之色:“你搭理他做什么?孤固然崇敬他,可孤歷來對他的話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你不必理他。”
“這可不成。”陳正泰很認真地道:“李詹事說的好,我初來乍到,理應本分,不能讓師弟將我帶壞,不,到底是誰帶壞誰來著。不管啦,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師弟有沒有聽說過這句話。”
“師兄,你這是在做什么?”李承乾覺得像是見了鬼似的。
陳正泰緩緩地抬頭起來,只瞥了李承乾一眼,一本正經地道:“我乃東宮少詹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自然在此伏案辦公。”
李承乾一愣,隨即興沖沖地伸著頭盯著桌案上的東西,口里道:“來來來,我看看,你辦什么公。”
李承乾聽著,頓時氣得自己的心肝疼,回首問站在一旁的文吏道:“李師傅這樣說的?”
文吏面無表情地道:“是有這樣說過。”
李承乾頓時臉上憋紅了,隨即深吸一口氣,又無所謂的樣子,他這樣的人……骨子里就是粗枝大葉的。
陳正泰此時卻是道:“殿下,你來,其實我有一個想法。”
李承乾便坐下,宦官給他斟茶來,先給李承乾斟一杯,再給陳正泰斟一杯。
李承乾此時腦袋里冒著疑惑的泡泡。
因為今日東宮里的氣氛怪怪的。
遇到的每一個人,臉色都不太好,只有見了他,方才臉上露出些許的笑容。
等他走到了陳正泰辦公的詹事房時,卻見陳正泰正在奮筆疾書著什么。
這令李承乾覺得更加詭異了。
陳正泰看了她一眼,隨即直接將自己跟前寫了一半的紙撕了,揉碎了,作勢要一口吞下去:“你別過來,你過來我將它吃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好,不過去,你來了東宮好,從前都是我往二皮溝去,今日我們玩什么?”
宦官才退到一邊去。
李承乾性子急,忙道:“到底什么事,你說便是了。”
陳正泰道:“我今日來,看到東宮上下人等都生活得很是拮據,哎……你看他們窮的,有的屬官,一個月才七八貫的俸祿,小吏呢,就更慘了,還有那些衛士……他們都是師弟的心腹啊,是一家人,我本來想拿一些錢給他們補貼一些家用的。可這又不太合規矩,師弟乃是太子,是他們的君主,怎么不可以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呢?”
李承乾咧嘴:“這是,這是。”
陳正泰隨即道:“既然如此……這么多東宮之人,許多人手頭并不寬裕,他們有妻兒老小,可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居長安,不大易啊。若是沒有一個容身之地,這讓人家怎么過日子。他們能僥幸在東宮里職事,可他們的兒孫們呢?你是太子,理應要為他們多想想?”
“我思來想去,咱們可以在二皮溝劃出一塊地來,專門給這東宮的人營造房屋,當然……價錢要多給一些折扣,如此,也可使他們將來有個容身之處。”
一旁的文吏聽得怦然心動,他覺得自己身體在顫抖,竟覺得自己兩腿像踩在棉花一般。
李承乾托著下巴,猶豫地道:“可是未必就有人愿意花錢去買宅子啊,你自己也曉得他們拮據。”
陳正泰笑了:“這個容易,有錢的,自然得了咱們的優惠,拿個六七成的錢,就將宅子買了。沒錢的……可以轉賣給別人嘛,多少人急著在二皮溝買房產呢?許多商賈,他們時常要去交易所,還有掮客,從長安去交易所多麻煩啊,這牌價瞬息萬變,耽誤了一個時辰,不知耽誤多少錢。給他們六七成的折扣,他們九成轉賣給別人,這不就是實打實的錢了?”
陳正泰頓了頓,又道:“師弟,做人要善良,尤其是對自家人,你是東宮之主,不曉得下頭人的難處,若是做太子的,尚且都無法體諒下頭人,那么將來做了皇帝,又怎么給天下人恩惠呢?這賬,我算好啦,這東宮各自有自己優惠的面積,便是東宮里的狗,啊不,狗就不必啦。便是這斟茶遞水之人,也都有份。如此一來,大家都有實惠!”
說到這里,陳正泰露出了遺憾之色,幽幽地道:“哎……其實我想發錢來著,可惜發錢不合規矩,就只好如此了。”
站在一旁的文吏覺得暈乎乎的,另一邊的宦官,竟也覺得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們死死地盯著李承乾,想李承乾的答復,他們感覺心臟已經猛跳得厲害,等待總是最磨人的。
李承乾則是哈哈一笑,很是豪邁地道:“反正都由著你就是。”
陳正泰卻道:“我先拿出一個章程來,務必要使咱們東宮上下都有恩惠。只不過……這事我還做不得主,想來便是你也未必能做主,凡事要講規矩,到時送至李詹事那里,給李詹事過目,想來李詹事會體諒大家的。”
方才聽著太子算是應承下來,身旁的宦官興奮得都想歡呼了,可一聽到李詹事,這宦官的臉便黑了,另一邊的文吏更是如死了NIANG一般,垂頭不語。
李承乾道:“好好好,你看著辦,走,和本宮去玩……”
陳正泰搖頭:“不玩,我先將這頭等大事辦了,下午再說。”
看著陳正泰無比認真的樣子,李承乾沒法子,便道:“好吧,你忙吧,那孤回去睡個回籠覺得了。”
李承乾失望的出了詹事房,幾個宦官小心翼翼的跟著他,李承乾回頭,見幾個宦官都走的慢,竟好像有心事一般,沒有追上來,于是駐足原地,罵道:“幾個狗奴,都在想什么,這樣心不在焉。”
“太子殿下。”那隨侍的宦官快步跟了上來,道:“奴……奴有事要稟告。”
“稟告什么?”
宦官小心翼翼的看著李承乾:“太子殿下,奴聽說……李詹事近來對殿下多有怨言。”
李承乾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有便有。”
“李詹事上一次……上一次好似向陛下的奏疏里……”
“奏疏……”李承乾一臉詫異:“他若是對孤有什么意見,大可以直接和孤說,便是教訓孤,孤也是認的,為何還要向父皇密奏?他奏了什么?”
“奴也只是聽說,具體密奏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是啊,是啊。”另一個宦官道:“奴雖未見密奏,不過也聽說了一些事。”
李承乾眉一挑:“嗯?”
李承乾頓時開始怏怏不樂起來,李師傅平日對自己挺和顏悅色的,哪怕是有時候嚴厲一些,李承乾也不介意,只是暗地里向父皇告狀,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詹事房里。
李綱深吸一口氣,此時……一封向李世民的彈劾奏疏已經完成。
他看不慣陳正泰,覺得這個家伙……怎么看都符合奸臣的氣質。
此前因為陳正泰,就排擠走了孔穎達,孔穎達乃是他的密友,此后呢,太子成日往二皮溝跑,越發的不像話了。
而現在,陳正泰竟成了少詹事,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他修了一封彈劾奏疏,決定將這個家伙趕出去,這個家伙無論在哪做官都好,可只要別在詹事府就成。
這封熱情洋溢的彈劾奏疏,李綱很有把握,他知道陛下十分的關注太子殿下的教育,所以只要從此入手,陳正泰勢必要被趕出這詹事府。
奏疏擬定了,他心里松了口氣,抬頭厲聲道:“來人,來人……”
卻是老半天的沒回音。
那文吏不曉得到哪里去了。
這令李綱大為惱火。
越發的覺得,詹事府里,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在詹事府的茶房里,這里是供官吏們喝茶和閑坐的場所,平日公務之余,大家會在此喝喝茶,說一些閑話。
可此時,一個消息卻讓這茶房里像是炸開了一般。
“真是這樣說的?”
“是啊,說是立即擬章程,只要李詹事那里沒有問題,便立即實施。我聽說……二皮溝那兒,現在不少人想要置業呢,就算不買,拿了這么大的折扣,轉售給人,隨隨便便都有不少好處的。”
有人聽到還要送去給李詹事過目,頓時心都涼了,有一種好像到手的鴨子要飛了的感覺。
也有人腦子里拼命的計算著,畢竟……他們這是一個小朝廷,一個后備的班子,后備的班子,跟現在的三省六部這等班子完全不一樣的地方,那便是人家是真正的治天下,而他們呢,則是在假裝自己在治理天下。
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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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一愣,不明所以地道:“那你想怎樣做?”
陳正泰就道:“你也曉得,現在的二皮溝那兒有了大學堂,又有了交易所,對吧。不少商戶都在那搭建酒樓和茶肆呢,長安城里有的東西,將來都會有。還有那兒的民宅,價格也是日益剛漲,你想想看,這么多達官貴人和商賈都要到那進出,有的地方,可比長安城里尋常的街坊要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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