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漢水十分平靜,就是有些地方因為河道的原因水流有些湍急。
無數艘大小不同的戰船,在漢水上航行,順風東下。
“王”字旌旗,獵獵作響,飛舞不休。刮的還是西北風,若是向西則是逆風,逆水,自然寸步難行。
向東南則是順風,順水,自然是一瀉千里。
這便是據河岸上游,水軍進兵勢如破竹,退兵則是千難萬難。
王威除去了鐵甲,只身穿窄袖袍服,佩劍立在船頭。風吹的他衣衫飛舞,他卻只是手按劍柄,巍然不動。
“將軍,江東孫權可是與關家父子結盟了?否則怎么會如此巧合,我們大軍剛來到三郡,江東孫權便親率大軍襲擊江夏。江夏太守黃祖抵擋不住,便派遣我們回援江夏。”王嚴從船艙內走了出來,露出了狐疑之色。
這便是緣由了。
王威有勇有謀,治兵和領兵都在水準之上。米糧山一戰,只是小敗了一場沒有傷筋動骨,正是籌謀進入三郡,一雪前恥,若不是變故太大,安能退兵?
卻是昨夜來報,說是江東孫權進兵,江夏危急。
而劉表雖然深恨關家父子不告取了三郡,但三郡畢竟是贅余之地,失了也是無關緊要,只是大失顏面。
反而江夏這地方實在太緊要了。
一旦失去了江夏,那么江東的水軍便可以順水進攻南郡,將荊州攔腰截斷。
劉表懼失荊州,于是召集能打的王威回去,順水南下進入襄江,最終前往長江,與孫權決一死戰。
“未必啊。事有偶然也說不定,畢竟去年冬天,孫權就派兵進攻江夏,若非是江東山越暴動,沒準江夏去年就被他攻下了。足見孫權早有吞并江夏,虎視荊州之心。這一次,卻是恰逢其會也說不定。但不管怎么樣,孫權是幫了關平一個大忙。而關平此人驍勇,讓他在三郡幾年,便會成為荊州心腹之患。我荊州從此后,恐怕要多事了。”
王威很是無奈,拔出了自己腰間的劍,一劍就砍在了船艙上,好好的船艙出了一個大的缺口。
“船艙與你有仇?”旁邊有個士卒探頭探腦,心想。
“前有虎,后有狼啊。要我說,主公是儒弱了一些,若是在孫策起兵的時候,就派遣我們前往征討,哪有今日之禍。”
王嚴忍不住埋怨道。
正是皇帝無能,累死將軍。劉表連年不戰,坐看賊寇做大,終于有了現在的禍事。
王威與王嚴乃是主將與副將,關系自然親厚。但是王威聞言卻冷冷對王嚴說道:“主公便是主公,他如何行事,不需要我們在背后說三道四。”
誰都知道,荊州大將王威對劉表忠心耿耿。
王嚴聞言凜然,連忙道歉道:“是我失言了,還請將軍恕罪。”
王威面容稍微緩和了下來,隨即又抬頭看向東方,發出了一聲長嘆,多事之秋啊。
襄陽。
多事之秋,便似乎連空氣中都布滿了肅殺之氣。今天更是一個陰風天,似乎要下雪。
襄陽街道上行人不多,便是有行人也都是來去匆匆。襄陽城外,船只卻是頻頻出航,襄陽城內,各種物資也是運往城外。
江夏太守黃祖雖然屬于一個獨立的小諸侯,日常軍費自給自足。但是黃祖不可能背叛劉表,劉表也知道。
現在黃祖局勢不妙,劉表自然極力相救。
劉琰的心情很不好。
他聽聞關平出兵三郡之后,便覺得要大禍臨頭了。若是讓關家做大,虎步荊州,焉有他的命在?
但隨即在蒯越的進言之下,劉表罕見的迅速做出了反應,派遣大將王威領精兵一萬人,進伐三郡。
劉琰這才心頭穩住,心想,王威乃是荊州大將,縱然不必上文聘,但也是一員好將,又兵馬眾多,加上上庸太守申家兄弟坐鎮上庸,抄襲關平后路,此戰必定十拿九穩。
哪知道關鍵時刻,那孫權卻是橫插一腳,竟然進攻江夏。
劉琰聞得消息之后,差點吐出一口老血,在府中破口大罵。對于劉表來說,孫權顯然是比關家威脅更大。
而對于劉琰來說,關家的威脅才是頭號。
劉琰在家中坐立不安,便命隨從準備輦車,乘車來到了蔡瑁的府邸。一番通報之后,劉琰在蔡府書房中見到了蔡瑁。
雙方乃是同黨,沒什么好見外的,見禮之后便各自坐下。不僅劉琰憂慮,蔡瑁臉上也是擔憂。
“威碩啊,人都說我蔡瑁權傾荊州,卻不知我的難處。內有馬射,殷觀這些人虎視眈眈,外有孫權,關羽,曹操等人狼顧。就像這次關平襲擊三郡,關羽率兵圍攻樊城,孫權親自率領大軍討伐黃祖。若稍有不慎,我蔡瑁也會死無葬身之地啊。”
蔡瑁也是憂心不已,也知道劉琰為何憂懼,同病相憐之下,難得說了幾分真心話。
難啊。
蔡瑁的話確實引來了劉琰少許共鳴,但更多的是吐槽。
“你蔡瑁權傾荊州,也是享受夠了。我劉琰卻只是個幫閑,卻也成天擔驚受怕。太不公平了。”
當然這話只是在心里頭想想,劉琰是不會說出來的。劉琰面上嘆道:“這世人啊,都是貪得無厭之輩。荊州在主公的治理下,承平多年。他們卻都要打破這安寧,貪圖荊州富足。關家父子,孫權,曹操,人人可恨。”
“是啊,這幫人全都可恨,恨不得殺之。”蔡瑁聞言重重點頭道。
往日從容自信的蔡軍師,此刻也是狼狽了許多。
蔡軍師與劉從事,感覺寒冬將近,互相取暖。
惆悵許久,劉琰才轉移話題,露出關切之色,說道:“主公的病情如何了?”
卻是劉表在得知關平起兵攻討三郡之后,便是因為肝火太旺,染了病癥。得知孫權起兵之后,更是氣的臥病在床了。
目前荊州人馬調動,全部都是蔡瑁負責,蒯越在出主意。
劉琰有時候不免要同情劉表這個名義上的同宗兄弟,這混的也太慘了。明明帶甲十萬,連年避而不戰。
家里頭的外甥,舅子,妻子,全部都是小人,成天蒙蔽劉表。
雖然坐擁荊州,地方數千里,帶甲十萬,但其實很可憐啊。
“服藥之后,病情好轉了一些,但仍不能理事。”蔡瑁搖了搖頭說道。
“哎。”劉琰虛情假意的長嘆了一聲。
樊城。
這座城池與襄陽只有一江之隔,分在漢水南北兩岸。城不大,但城墻很高,很堅固,乃是一座實實在在的雄城。
樊城是襄陽最后一道門戶。
劉表派遣大將文聘,率兵一萬駐守樊城。關羽留下趙云率領騎兵,吏民守備新野,自己統帥張飛,陳到,魏延總計一萬六七千的士卒南下攻打樊城。
此戰主要的目的是牽扯劉表在襄陽的力量,給關平制造機會。但是關羽卻也是真刀真槍的與文聘干了一架。
關平的對策,核心思想就是進攻荊州,益州。所以新野城內的眾多物資之中,包括了攻城器械。
井車,云梯車比比皆是。
關羽率領三大猛將進攻樊城,付出了一些代價,卻沒有在文聘手中討的便宜。
雖說守城比進攻有利,但是文聘真的很能干。
包括關羽在內,大將們都對文聘的本事嘆服。
關羽攻了幾次攻不下來之后,便偃旗息鼓,成天在中軍大帳內休息。這日張老三將本營中的事情交給了司馬負責,他帶著幾個隨從,來找關羽吃肉。
大鍋內煮著熱騰騰的豬肉,張老三一邊吃著肉,一邊喊燙燙燙,卻又麻溜的吞咽下去,嘴唇泛著油光,十分紅潤,有點性感呢。
張老三一邊吃肉,一邊嘆道:“大哥在的時候,我嚷嚷的要削掉文聘的腦袋,卻原來是小瞧他了。幸好大哥沒有昏頭,若是真派遣俺來進攻樊城,便是插標賣首之輩。”
當時劉備麾下兵馬不過三千,張老三領兵幾百人,卻經常吹牛皮要打文聘,打襄陽。
若是領幾百兵馬攻打樊城,張老三想想那場面,便也有點臉紅。
“哎,文聘那貨如此厲害,怎么就死心塌地的跟了劉表了呢?若是我們能攻下樊城,那劉表肯定坐不住,全力防守襄陽,顧不上三郡了。現在我們無能,沒攻下樊城,卻是苦了平兒了。前些日子王威率領人馬前去三郡,也不知道平兒擋不擋得住。”隨即,張老三又憂心忡忡起來,這碗里的肥肉也不香甜了。
張老三放下碗筷,有些懨懨。
“計劃是他自己制定的,若是擋不住,那是他自己無能,怪不得別人。”關羽冷哼一聲,嚴父風滿滿。
心里頭其實也頗為擔心,這臭小子行不行?
便在這時,周倉從外急忙忙的走了進來,喜色道:“主公,三將軍。孫權攻打江夏,黃祖告急,劉表命王威撤兵,南下支援江夏去了。”
兄弟二人一愣,關羽面上露出了少許的笑容,摸了摸美胡須,終于放下心來。張老三的感情就要熱情開放許多了。
“哈哈哈。不愧是俺的侄兒,天也在幫他。孫權啊。嘖嘖嘖,有機會要與他喝個酒,感謝一番。真是幫大忙了。”
張飛哈哈大笑,雙手叉腰,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