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事情,尤其在沒有太多正當理由的情況下。
要說殺父之仇,差不多去年這個時候,耿江岳一刀扎進李俊國的后腦勺的那一刻,應當就算是報過了。而且按約翰希伯死前的說法,如果要追究那場事故的責任,起碼也得把十三家族以及這個世界上所有從事腦波電工作的人全都殺個精光才叫公平,而不是只某一個人。
李俊國、魏關山、約翰希伯,耿江岳細數自打天下無敵以來,他其實一共也就只結果過三條人命。殺李俊國,是一時沖動,殺魏關山,是迫不得已,可是殺約翰希伯,確實連他自己都說不太清楚究竟是為了什么。自始至終,都帶著一種為殺而殺的糾結和擰巴。
而且最關鍵是,事成之后,并沒有獲得任何東西,也沒能解決任何問題。
不像殺李俊國,好歹出了一口惡氣。
也不像殺魏關山,好歹有種解決掉矛盾的松快感。
回到家里,耿江岳一言不發地洗了澡,爬上床,從背后抱住肚子已經很大的安安。
安安轉過身來,摸了摸他的臉,問答:“怎么了呀?”
耿江岳沉默了幾秒,回答道:“殺了個人。”
安安微微一愣,小聲問道:“殺了誰?”
“約翰希伯。”耿江岳情緒很不高,淡淡說道,“再也不想殺人了,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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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輕輕嗯了一聲,親了他一下,露出微笑:“沒事的,覺得不該做的事情,以后不做就是了,哪天覺得該做了,再做也不晚。”
耿江岳看著媳婦兒嬰兒肥未去卻因為懷孕而變得更加圓潤的小臉,胸口仿佛有股暖在輕輕涌動,他拿起安安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輕輕應了聲:“嗯。”
這一晚,兩個人一如往常,早早睡下。
但與此同時,全球各大國和跨過機構的大佬們,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約翰希伯死得如此突然,不論對希伯聯合國還是對其他人而言,都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全球失衡,哪怕約翰希伯死前有遺囑,可這并不意味著希伯聯合國國內的權力交接就能順利進行,而哪怕他們內部不出亂子,但也難保希伯聯合國會以這次“刺殺”為理由,頒布或者改變一系列的對內或者對外的策略。
或許是扣鍋小國搞侵略,或許會甩鍋某些國際組織搞制裁,甚至還有可能直接發動大規模戰爭――希伯聯合國啃不下和人口眾多的中南次大陸聯盟,卻早就對巴特弗萊大陸北部的病原聯盟蠢蠢欲動多年。
北方聯盟看起來好像毛都沒有,可事實上那地方卻是全球變異生物最多的地方。由于人類軍隊無法大規模進入幻靈界捕獵,所以北方聯盟片區就成了全球幻靈材料的主要供應地,每年向全世界出口的幻靈材料,占到市場出口總份額的60以上。全國上下15億人口,武裝人口高達三分之一,全年有至少6個月時間都在開展全民刷怪活動,號稱世界最強戰斗民族。
希伯聯合國在中古歷史上和北方冰原聯盟有過三次大戰,但三次征戰全部折戟沉沙,均輸給當地嚴酷的自然環境,后來好不容易把科技樹點亮,能源不成問題了,結果幻靈界生物接連入侵兩次,全球人類組成共同戰線,總算茍延殘喘活下來后,“和平”就成了世界發展的新主題,誰都不敢再隨便動手。于是從六百年前的第二次幻靈界生物入侵結束至今,希伯聯合國就一直只能看著北方冰原流口水,想打又怕惹怒東華國,被兩邊一起滅了。
但是現在……貌似機會來了。
約翰希伯死了,兇手未知。
可只要希伯聯合國一口咬定就是北方冰原干的,然后憤然出兵,至少在道義層面上,絕對是站得住腳的。到時候東華國如果非要插手,最多也就只能扮演調停的角色,不然如果派軍幫北方冰原搞事情,勢必會引起國內外各種反對力量的動作。
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情況是,中南次大陸聯盟也跟著希伯聯合國一起不要臉,譴責北方冰原的同時,自己也派出軍隊參戰。而北方冰原顯然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五億帶甲不說,原子彈、戰略核潛艇、戰略遠程導彈啥都不缺。
真要打起來,全球都得遭殃……
巴特弗萊大陸戰火硝煙,全球幻靈材料價格飛漲,多少中小微企業得資金斷鏈、灰飛煙滅?多少行業得遭到毀滅性打擊?
這么一聯想,這個夜晚,全世界的所有大佬就全都失眠了。
北方冰原聯盟軍事委員會緊急開啟了對戰略核彈的檢查工作,確保全國每一處發射井和所有核潛艇搭載的核彈可以在受到攻擊的第一時間正常發射;世界的另一頭,作為全球第二和第三大幻靈材料產出地的雨林大陸和高原大陸政府,當即下令減產,讓變異生物們在野外再生一會兒,所有幻靈材料相關公司的股價迎來暴漲,無數人看高幻靈材料明年的價格。
東華國這邊,外交事務管理總署第一時間通知東華國駐希伯聯合國特命全權大使,照會希伯聯合國政府不要沖動搞事情,避免引發全球秩序動蕩。
最后是中南次大陸聯盟那頭,迪莫一聽赫魯尼被希伯聯合國政府“嚴格保護”起來了,還以為老大是被人家軟禁了,立馬向隔壁發出警告,聲稱只要希伯聯合國敢動我們老大半根毛,老子就要跟你們拼命,不出意料,惹來全球一片MMP……
右前額電力集團、全球商業聯盟、國際和平協會這些只想打局部戰爭、欺負小國家并借此牟利的跨國機構,紛紛對中南次大陸聯盟政府破口大罵,指責迪莫枉顧平民性命,要拿全人類的福祉墊背,并警告中南次大聯盟再亂跳,就要撤出在其境內的投資和產能,嚇得迪莫半小時后又趕緊改口,表示只是表明一下態度和立場,會盡全力保持克制。
全球網絡上,一時間充滿快活的氣氛。
一大堆口水中,只有光明神教和全球各大陸的獵魔師工會,保持了十足的冷靜。
光明神教是無所謂打或不打,打起來或許更好。
世界越亂,傳教越輕松……
而獵魔師工會,則是已經被拔掉了牙齒和爪子的老虎,看著有點分量,但現在也只剩下奶兇奶兇的能力,哪怕站出來吼兩聲也沒什么力道,還會被人誤以為是在賣萌。
約翰希伯的死訊,在短短十幾個小時的時間里,逐漸從國際大新聞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全民狂歡。當巴特弗萊大陸的太陽升起,高原大陸和雨林大陸的太陽落下,晝夜換了個面,無數人睡去,無數人又醒來的時候,世界卻沒有任何變化。
希伯家族……終究是忍下了這口氣。
次日清晨,海獅城時間早上6點,希伯聯合國聯席會議常務秘書處發表聲明,將由下一任輪值主席國總理卡爾梅迪奇,擔任新一屆的希伯聯合國聯席會議輪值主席,做滿約翰希伯剩下的兩年任期,且并不影響其在約翰希伯任期結束后,在隨后的4年或8年時間里,繼續擔任這一職務。卡爾梅迪奇也將因此成為希伯聯合國建國歷史上,第三位有可能在為超過十年的首腦。
卡爾梅迪奇在海獅城時間6點,圣約翰彼得堡時間凌晨4點上任后,立馬發表了就任演講,表示約翰希伯的離去,固然是全人類的巨大損失,是值得痛心和痛恨的,但為了全人類的和平,絕不會發動大規模的戰爭,不僅如此,為了進一步推動全球穩定,希伯聯合國還將加大和加速對外援助,幫助高原大陸45個貧困國家和地區修建包括超級大樓、腦波電供電中心、腦波電電池研究所在內的等等設施……
希伯聯合國將不會追究這次刺殺的責任,任何卑鄙、無恥、下流的小動作,都不可能阻止人類走向光明的未來。希伯聯合國所倡導的“每個人從出生起就享有在愉快的游戲場景中自由生活”的價值取向和生活方式,必將成為全人類共同的信仰。
某些妄圖開歷史倒車的國家,請務必自重……
不少早起的國家關系研究者一看這話,心里對不會打仗的結果松口氣的同時,也全都一下子就看懂,看樣子希伯聯合國,是要忍辱負重,借著約翰希伯的死,把腦電波的生意做到巴特弗萊大陸之外去了。順便的,還不忘惡心嚴格控制腦波電能源份額的東華一把。
但不論怎么樣,全世界底層的老百姓,總算是免了一場兵災。
卡爾梅迪奇的演說結束后沒多久,北方冰原的核彈發射井,就緩緩合上,核潛艇也解除了發射狀態。雨林大陸和高原大陸的捕獵產業的禁令解除,迪莫閉上了嘴,東華國外交事務管理總署大清早召開新聞發布會,發言人告訴希伯聯合國記者,不要當陰陽怪氣的陰陽人,不要把自己的價值觀硬套在別人身上,你家死了爹爹,不是全世界都要拿你當兒子遷就的理由……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從早到晚,口水漫天。
而身為始作俑的耿江岳,則仿佛連被提到名字都不配。
早上7點醒來,耿江岳只收到了寥寥幾條問候。
李太虎、夏野和熊貓,各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詢問是不是他干的。
耿江岳很耿直地給出肯定答案后,三個反應不一。
李太虎:“666!”
夏烏賊:“大哥,你真的完全沒考慮過后果嗎?太危險了啊。以后請允許我尊稱您為世界平衡破壞者、世界格局的幕后操控人、國際新秩序的締造者,新時代的獵魔師之神。”
熊貓:“能順便幫我把第八街區的那個傻逼也弄死嗎?他姓希伯。”
耿江岳逐一回復。
“嗯。”
“好。”
“滾。”
回復完畢,便帶著安安出了門,下樓上班。
清晨7點半,照舊一大早到了安安她們單位,安安她們所的副所長林格今天起得不那么早,辦公室連門都還沒開。
耿江岳用念動力把門鎖掰斷,帶著媳婦兒坐下來后,突然間百無聊賴。
安靜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其實也是有工作的。
于是跟安安打了個啵兒,便起身出了大樓。
不出片刻,就趕上了前往貝隆城的第一班航班――留在醫院的空間坐標,被他收回來行刺用了,所以想回貝隆城,只能再坐一次飛機。
將近五個小時后,貝隆城時間早上10點出頭,耿江岳悠哉悠哉走進海獅城遠征軍第一戰地醫院。帶著些許的陌生,先去到接診室換上自己的白大褂,然后走進治療區,迎面就遇上了糞坑戰神胡廣琛。琛哥最近現在沒怎么受到驚嚇,爆炸頭退下去后,耿江岳差點沒認出他來。
而琛哥見到耿江岳更加驚訝,立馬驚呼道:“狗日的!你還記得回來?我特么快在這里忙死了!到底是我這里的實習生,還是你是這里的實習生啊?”
聽到胡廣琛的喊聲,病區里一個名叫盧佳佳的小護士快步走出來,頓時面露欣喜,急忙拉著耿江岳就往病房里走,連忙說道:“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快快快,幫我們處理一下傷員。最近來的人可多了……”
耿江岳滿頭霧水道:“怎么回事啊?”
盧佳佳道:“還不是瞿院長,到處跟人說咱們這里有會大光明術的高手,搞得最近前線好多部隊都把人往我們這兒送,你又一直請假的……那么多病人,我們都快累趴下了……”
耿江岳被盧佳佳帶進二號病房。
原本只放了四張病床的房間,已經被加床到了六張,躺滿了人。全都是被元素傷害折磨得求死不能的倒霉蛋,哼哼唧唧得不要不要的。
耿江岳動作麻利,一秒一個,輕松搞定。
效率之高,搞得那些前一秒還在哼唧的傷員們,不禁都有點懵逼,甚至糾結,要不要再哼哼兩聲,好多在醫院里休息幾天。
“哇……你這也太那啥了吧……”盧佳佳被耿江岳秀得兩眼冒光。
耿江岳卻沒太當回事,只是指著之前王琪躺的那張床,淡淡問道:“原先住在這里的那個小駒駒被炸斷的病人呢?”
“那個人啊……”盧佳佳不太確定道,“又被召回前線了,聽說過年前還有一次大行動,他出院都快一個月了,搞不好都已經……嗯,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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