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刷怪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奪命狂歡月(五)

蒼涼的曠野上,彌漫著濃濃的混合了血腥氣的硝煙味道。耿江岳翻身下馬,隨手把顯得很焦躁的小白放回空間里,自己帶著兩只貓,仔細看了眼營地周圍。

巨大的石墻被摧毀,營地三個方向被挖出了好幾道深深的壕溝,拒敵的鐵絲網,早就被踢開,凌亂地橫臥在陣地上,也不知道是在妨礙敵人前進,還是在阻擋自己人撤退。數不清的機槍,散落滿地,還有十來架大炮,似乎是來不及搬走,就這么扔在了戰場了。

但這些都沒什么。

最觸目驚心的,還是那一具具的尸體。

有怪物的,也有人類的。

數量似乎差不多。

耿江岳猶豫了一下,便開始滿場收拾起滿地的尸體。

這里的戰況,顯然很焦灼。所有怪物尸體上的主要儲能部位,都沒來得及被摘走,耿江岳飛快移動著,花了半小時左右,把怪物的尸體全都收拾好后,順手也把人類的尸體,全都扔進那些挖得深深的坑道里。一路收拾到小樹林旁邊時,忽然看到普祥,不由得狠狠怔了怔。

整個人立馬沉默了下來。

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千辛萬苦在血尸之鄉里熬了那么久出來,見到的第一個熟人,居然會是一具冰冷的尸體。站在腦漿子流了一地的普祥身前,愣了足有半分鐘后,耿江岳默默地給老上司三鞠躬,然后將他收進了戒指,走進了小樹林。

在小樹林里轉了一大圈,確認沒落下誰后,便瞬移回營地前,將收拾回來的戰友尸體,全都放進了坑道,開始填埋。其實曠野上還有不少的斷肢殘臂,以及灑落一地的不知屬于誰的內臟,那些東西,他就忽略掉了,實在有點撿不過來。

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只有兩面之緣的老左,也死在了坑道內,整顆腦袋被腐蝕掉,根本認不出來是誰,還有夢標,連全尸都沒能留下……

變得猩紅的幻靈界夜空下,耿江岳拿著花1點靈力精華合成出來的鐵鍬,從坑道的一頭,緩緩向另一頭移動。曠野上寂靜無聲,只有突然憑空出現的食尸鬼,會偶爾抽風地發出一聲叫,然后馬上被喵哥像拍老鼠一樣一爪子拍死。

約莫兩個小時后,耿江岳直起腰來,看著被填平的長長坑道,終于切身體會到,書里說的中古時期的戰后亂葬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種情況下,想來確實是沒辦法給每個人建立單獨的墓碑。話說要不是他突然出現,就剛才那群鐵甲巨龍,估計能分分鐘把整個海獅城守備軍團團滅掉。

僥幸在這場戰斗中活下來的人,不死就不錯了。

哪兒還有余力搞悼念活動……

“唉……”耿江岳嘆了口氣,意念一動,連人帶貓,回到了我的宇宙。

抬手一看時間,晚上10點36分……

距離極冬節,只剩不到一個半小時。

但最近的洞口,卻被關閉了。

意興闌珊地走到溫泉前,當著云老板的面,脫得渾身馬賽克走進池子里,半睡半醒的云老板睜開眼,很淡定道:“回來啦?到家了沒?”

耿江岳淡淡道:“洞口被封了。”

“哦……啥!?”云舒一下子從池子里蹦起來,尖聲喊道,“什么洞口被封了?!”

耿江岳更具體地解釋道:“怪物的軍隊打到營地門口了,我看營地外面死了好幾千人。海獅城的正規軍也下來了,我的前領導被開了瓢,腦子流得滿地都是。”

云舒渾身馬賽克地愣愣站著,發呆半天后,才又坐回溫暖的泉水里,拍拍胸口,一臉逃過一劫的表情嘆道:“媽的,老子真是命大,幸好跟著你一起跑路了……”

耿江岳鞠起一捧熱泉,搓了搓臉。

安靜了幾秒,忽然又問道:“你知道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可以出去嗎?”

云舒稍微冷靜了些,緩緩說道:“照理說幻靈界破口應該遍地都是才對,每個國家多的能有百來個通道,少的應該也能有一兩個,畢竟幻靈界產品是社會剛需。不過幻靈界的面積也很大啊,亂找也許能找到,不過人家讓不讓通過就不好說了。咱們兩個都是勞改犯,進了這里后,各國的犯人數據是共通的,總不能強行闖關吧?……”

耿江岳問道:“那海獅城的其他洞口呢?腕表上的地圖看不到嗎?”

云舒難得很明白地回答:“通道入口的坐標屬于國家軍事機密,地圖上只標記我們進來的那個通道,作戰的話有專門的作戰地圖,只有作戰地圖上能看到所有友軍國家的通道位置,咱們勞改犯的腕表就……你懂的吧?”

耿江岳聽完,又是半天沒說話。過了好幾秒,才冒出一句:“我靠,那回家只能靠運氣了嗎?口糧只夠吃十來天了啊……”云舒先是滿臉無所謂的樣子,但隨即反應過來這里真正需要吃飯的人貌似只有他一個,眼睛立馬慢慢睜大,越睜越大……

所以老子這是有可能,餓死在這鬼地方?

熱油沸騰,食材入油。海獅城南城南區商業街的一角,一個居酒屋小攤前,夏紅和豆包霸道了包了場。往日里賣兩百塊一份的海鮮鐵板燒,今天降價到了一百五。這輩子沒成功占過別人便宜的小紅,二話不說就掏了錢,打算從現在開始,在這里吃到天亮。

身后的商業街上,一片喧囂吵鬧。

數不清的游客到處人擠人地在各種鬼叫,狂歡月的熱場活動已經開始,花燈游街,老套得不行,卻很讓游客們興奮。因為那長長的花燈隊伍里,不僅有現場撒一毛錢聯盟幣的撒幣方陣,還有來自全球各地最辣的不怎么穿衣服而且會隨著時間推移越穿越少的舞娘,這特么就很讓那些不遠萬里飛過來的屌絲激動一萬年了。

海獅城的狂歡月,說到底其實是全球自由屌絲的狂歡月。這些屌絲們通常出身在某些自由程度很高的國家或地區,人身不受限制,但兜里也沒有多少錢。很可能一套往返海獅城的機票,就是他們之前一整年的積蓄。可即便買完機票就存款清零,不少人還是來了。

因為海獅城的狂歡月,食物和水都是免費的,充足的暖氣供應,也能保證隨便找個地方,在身上蓋條衣服就可以安心睡大覺。而且說不定還能遇上哪個眼瞎的姑娘,來一段美妙的關系。甚至指不定,還能趁這個機會,掙到在家鄉時很難掙到的錢。

海獅城建國200多年,從一百多年前三代目領袖時代開始,每年都舉辦這個活動。

與其說是為了搞活動,倒不如視為一種宣傳手段。

丁點大的城郭,想要在東西方勢力的夾縫中生存下來,建立某種“國際面貌”和“城市標簽”,是非常好辦法。海獅城的前幾代領導者,顯然都是有這種戰略眼光的。

“喝死他!喝死他!喝死他!”

居酒屋不遠處,一群參加每天一次的喝啤酒大賽的年輕人,突然激動起來。只見五只熊貓各端著一杯三升裝的杯子,仰頭敦敦敦不要命地往肚子里灌。

邊上一個遠道而來的壯漢,沒料到自己第一輪就遇上開掛的,驚得目瞪口呆。

豆包轉過身,掀開簾子探出頭,遠遠看了眼。再動作很俏皮往回一縮,拉了下小紅的胳膊,很興奮道:“姐姐!有個人好搞笑,分身跟人拼酒啊!”

小紅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評價道:“獵魔師中的敗類……”

“咦哪里敗類了,這么有趣的人……”豆包嘟著嘴反駁,又反問道,“那按你的要求,怎么樣才叫不敗類,前幾天在幻夢界里打死你那只小白的家伙,算不算敗類?”

小紅被豆包這么一提醒,忍不住盯著豆包,陷入了深思。

豆包拿起叉子,叉起一條被煎得噴香的皮皮蝦,小嘴一張,很斯文地咬下一小口,臉上綻放出“平民路邊攤好好吃”的笑容,問小紅道:“這么看我干嘛?”

小紅正色問到:“你有沒有綠茶朋友?或者有沒有朋友能找到高級綠茶?”

豆包問道:“你想干嘛?”

小紅瞇起了眼睛:“老娘要為我家小白,報仇雪恨!”

正說著,居酒屋自帶的掛壁視頻上,突然響起激動的聲音,不僅如此,連居酒屋正對面的大樓墻壁上——或者說海獅城南區商業街每一座大樓的外立面上,同一時間全都顯示出了同一個畫面,一名穿得比婉婉稍微多一點,但風格也差不了多少的漂亮女主播,在兩名西裝筆挺、人模狗樣的男主播的陪襯下,激動地大聲說道:

“來自全球各地的旅客們!現在是希伯歷3022年10月29日晚上11點!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將迎來極冬節!海獅城封城儀式,即將開始!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時間里,我們將為全城所有的市民和游客,無條件免費發放總價值超過十億聯盟幣的消費券!先到先得!活動地點,海獅城鹿鹿鹿超結實商場……”

小紅今晚根本不想挪地方,只想吃路邊攤海鮮大餐吃到吐。

豆包卻忽然興致勃勃,很雀躍道:“姐姐!姐姐!走啊!去抽獎啊!十個億呢!”

“聯盟幣好吧,又不是東元……”小紅意興闌珊。做鐵板燒的老板忽然道:“你們可以先去的,我這邊暫時打烊,等回來再吃也可以。”

豆包聞言,立馬嘟著嘴拉住小紅的袖子。

小紅沒辦法了,帶這個小公主出來,根本不可能自由,處處都得遷就她。

幾分鐘后,塞了一嘴不知道什么肉的小紅,被豆包拽著,從居酒屋里走了出來。她們身后不遠處,熊貓打著酒嗝,眼神迷迷糊糊仰頭地盯著巨大視頻上女主播的事業溝,突然露出一抹淫蕩的笑容,也屁顛顛朝著活動商場跑去。有女主播的地方,必然有跟風的腦殘少女。而腦殘少女,必然很容易泡。狂歡月沒個臨時女朋友,那還狂歡個屁?

南城狂歡的氣氛下,巨大視頻上的倒數計時,出現在海獅城的每一個角落。

東區2號樓,接受完血液檢測的第一批幸存士兵和獵魔師們,低垂著頭,緩緩從樓內走出來。大樓外,幾十輛急救車不合時宜地響著急救鈴聲,與城市的狂歡景象,格格不入。

夜半時分,西區不少人家,突然亮起了燈。

幾乎每一家亮起燈光的屋子里,都很快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北城守衛軍團,折損率90,南城守衛軍團,折損率3左右……大量海獅城所謂一級市民、中產階層的家庭,一天之內,痛失年輕的孩子。

耿江岳家中,耿江岳的母親被四周的哭聲喊醒,惴惴不安地打開了燈。

打開房門,就住在她房間對面的楚楚,正好也走了出來。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眼里滿是疑惑。

南城的度假酒店頂樓總統套房內,馬依依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神色木然。

忽然門鈴聲響。

她轉過身,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地走了上去。

打開房門,外面站著一大群人身穿黑衣的打手。

一個氣質高貴的老婦人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轉頭對馬依依道:“坐。”

馬依依笑了笑,走到她跟前,面對面坐下來。

老婦人淡淡說道:“你應該認識我。”

馬依依點了下頭:“大夫人。”

老婦人繼續淡淡道:“既然知道,就不用說廢話了,你喝了它,一命抵一命。你的兩個兒子,好歹是誠誠的親孫子,我保證他們,至少能平平安安,像普通人那樣生活下去。”

馬依依瞥了眼老婦人擺在桌上,連瓶子都做得那么精致的毒藥,輕聲嘆道:“您兒子,李將軍,那么位高權重,卻連自己都保不住,我又憑什么能相信你?”

老婦人眼神一冷,反問道:“不然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馬依依微笑道:“世事無常,誰有說得清呢?”

“我沒功夫跟你說廢話,明天早上,我再來看你,希望能看到你做出正確的選擇。”她站起身,徑直又走了出去。

房門一關,落地窗外,夜空下的海獅城,燈火通明,煙火漫天。

馬依依看著屋外一閃一閃的光,又看著那瓶毒藥,淡淡將藥拿起來,擰開蓋子,冷冷一笑,說了句:“去你媽的!”將瓶身一倒,所有的藥,全都灑在了地毯上。

西區某間屋子里,一片漆黑的巨大的客廳地上,畫了一個圖形無比復雜的巨大圖案。

一名老嫗跪在圖案中間,耳邊是左右四鄰的痛哭聲。

她雙手握著匕首,對準心臟的位置,閉著眼,狠狠刺了下去。

瘦弱的身體倒下,血液汩汩流出。滴落在地面上的鮮血,觸碰到地上的圖案,立馬仿佛有了生命一樣,順著圖案的軌跡,將整個圖案逐漸點亮。

幻靈界的曠野上,莉莉絲的百萬大軍,忽然停住腳步。

清風吹過,一個極小極小的通道,在她面前,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