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夕陽籠罩的人工林里,清理完尸骨的石泉習慣性的用金屬探測器在挖掘點晃了晃免的有遺漏,可沒想到,當探盤貼住泥土的時候,竟然再次傳來了刺耳的蜂鳴。
挖漏了?
石泉并沒有過于在意,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反復掃描幾圈確定范圍之后,抄起小花鏟繼續往外挖泥土。可沒想到,這小鏟子都往下挖了20多厘米,竟然還沒挖到東西,這可就不是挖漏了這么簡單的了。
“艾琳娜,幫忙挖一下,這下面弄不好可能還有一層。”石泉抬頭招呼道。
原本正在給裹尸袋上的標簽填寫挖掘信息的艾琳娜聞言趕緊寫完最后幾筆,隨后拿起工兵鏟過來幫忙。
用了足足半個小時,土坑里終于出現了第二具尸骨的痕跡。艾琳娜掏出一盒卷尺量了量,算上挖掘第一具尸骨時掘開的泥土,這具新發現的尸骨距離地面的深度都已經超過了一米。
如果不是在拍攝視頻,如果不是記者就守在不遠的地方,這個深度肯定要動用挖掘機,但這畢竟是官方舉辦的考古挖掘活動,敢那么做無疑是找罵。
沒辦法更沒有選擇,倆人值得耐著性子一點點的擴大著挖掘范圍。好在這地表之下雖然動不動就會挖到白樺樹的根須,但在尸體周圍的深度,卻都是最容易挖掘的沙地。
直到天色擦黑,白樺林中即將陷入黑暗。石泉和艾琳娜總算勉強挖空了這具尸骨周圍的沙土。
讓人動容的是,這具半坐著的,被泥土固定的尸骨小的可憐,身上殘存的衣物布料看起來也根本就不是軍裝。但即便如此,即便到死前的隨后一刻。他的一只手仍舊緊緊的握著個玻璃瓶,這玻璃瓶的瓶口上甚至還有個幾乎銹爛的鐵皮漏斗,瓶子里則是一條條黑色的橡膠條。而另一只手里,還攥著個和臉一樣大小的油壺。
在這具尸骨的屁股底下“坐”著的,是半個帶著刀割痕跡的汽車輪胎,而在他的兩只根本沒有穿鞋的腳掌中間,還有個裝滿了鎂粉的玻璃罐子。
即便過去了這么久,這玻璃罐子依舊完好,但瓶口的磨砂密封圈上卻多了一個指甲大小的破損,潮氣順著這破損進入瓶子里,將里面的鎂粉和那把木制勺子氧化成了相同的顏色。
石泉和艾琳娜幾乎可以形象,這個與其被稱作士兵,不如叫做孩子的軍人,他生前的最后一個任務是制作臨時燃燒瓶。從那個被割的只剩下一半的汽車輪胎就能大概看出來,這份工作他已經進行了很長的時間。
沒敢急著將他的尸骨從泥土中取出來,石泉從自己的腰包里一番摸索,最后掏出一包巧克力撕開,輕輕的放在了這具尸骨的旁邊。
“先蓋起來吧,明天再挖。”石泉站起身說道。
艾琳娜點點頭,和前者一起,用一塊急救毯蓋住了挖掘現場。隨后掏出個熒光棒用力撅亮插在了新挖出來的泥土上,這才跟著石泉一起往回走。
這種帶有考古興致的細致挖掘和平時挖坦克挖裝甲車時的那種大刀闊斧可不一樣,如非必要,隨便來個職業挖土黨也絕對不會在晚上繼續挖掘。
不過這倒是和迷信扯不上半毛錢的關系,主要還是因為光線的問題,哪怕帶來的照明燈亮度再大,也終究不如白天,如果只是漏掉個鉆石金條之類的還好說,但如果一個沒注意,一鏟子杵倒未爆彈上,可能下次再見太陽的時候都已經在另一個世界了。
借著頭燈的光芒,倆人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安置好了紅外相機當做防備手段,這才溜溜達達的往外走。
“收獲怎么樣?”戰壕線中央區域,早已經結束工作在等他們的何天雷開口問道。
“不算太大,你們呢?”
何天雷掀開手邊的帆布,“一門反坦克炮,不過已經沒有修復價值了,看上面的傷痕,應該是被坦克之類的東西壓爛了。”
“沒有炮彈?”石泉意有所指的問道。
何天雷搖搖頭,“沒有,不知道是被清理過了還是當年就已經用光了。”
“看來是彈盡糧絕了...”石泉嘀咕了一句,幫著重新蓋好帆布,三人繼續一邊往外走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
“根妮雅去哪了?”艾琳娜看了看四周,并沒有找到自己的小姐妹。
“去給大伊萬他們倆幫忙了,那邊發現個醫療站,聽說挖出來不少傷員的尸骨。”何天雷說話的同時,不著痕跡的用手電筒掃了眼架設在灌木里的紅外相機。
“看來大伊萬又要開始講故事了。”石泉半是調侃半是猜測的嘀咕了一句。
事實也的確如此,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大伊萬負責的挖掘現場周圍已經架起了露營燈,包括海寧和鄧書香都在這里幫忙。
他們挖掘的范圍更大,甚至連裝有挖掘臂的維修車都停在不遠的地方,顯然這次跟來的記者和攝影師再一次被大伊萬給買通了。
被挖開的現場將近百平,中央幾個被手工挖開的區域,還能看到殘存著些許紗布痕跡的尸骨、破碎的玻璃瓶以及焦黑的原木。
“基本上就是這樣,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這里很有可能在被德軍士兵攻占之后發生了一場針對傷員的屠殺,關于這一點,那些在各種地方留下的彈孔可以佐證。”
面對鏡頭的大伊萬侃侃而談自己的猜測,輕而易舉的忽悠住了斯摩棱斯克電視臺派來的二桿子記者和攝影師。
“伊萬先生,能不能最后談一談對于挖土黨盜挖戰爭遺址保護區的看法?”記者問出了早在出發前就和大伊萬排練好的內容。
“當然,我認為...”
石泉等人聽了兩句轉身就走,根本不打算去給大伊萬當背景墻。別的不說,就他們看到的,在大伊萬身后不遠處,海寧和鄧書香這倆大外行哪是在挖掘戰爭遺址?說他們倆在種樹估計都有人信。
招呼上在一邊看熱鬧的根妮雅,眾人結伴離開白樺林,回到了飄著飯香房車營地。
“今兒晚上小雞燉蘑菇、啤酒鴨、梅菜扣肉”鄧師傅見眾人過來,趕緊揮舞著大勺子招呼著,“趕緊過來打飯,一直給你們熱著呢。”
石泉等人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各自在餐車外面的洗手池胡亂洗了洗手,排著隊各自打了飯菜,順便和鄧師傅兩口子聊上兩句,隨后便迫不及待的返回了各自的車里。
只不過還沒等他們動筷子,無線電頻道里突然傳來劉小野的聲音,“有車過來了,放屁鼓包的方向過來的!”
原本吃的正香的艾琳娜立刻丟下石泉剛剛夾給她的雞翅,胡亂擦了擦手便立刻抽出了佩槍,她如今的漢語雖然仍舊有些不著調,但平時交流卻已經沒有多大問題,尤其是聽到“放屁鼓包”之后,立刻像是護士的冰糖一樣瞬間炸了毛。
“一起去看看吧”
石泉依依不舍的夾了一大筷子扣肉塞進嘴里,這才抽出濕巾擦干凈手,隨后抽出佩槍推彈上膛,跟在艾琳娜的身后離開了房車。
在涅涅茨人的戒備和石泉等人的等待中,一輛粉紅色的面包車帶一輛黑色的越野車緩緩開到了營地的邊緣,或許是擔心引起誤會,這兩輛車離得老遠便閃燈按喇叭,生怕石泉等人沒發現他們。
等到兩輛車徹底停下,最先下來的是個扛著攝像機的壯漢以及一個身材精瘦,手拿話筒的中年男記者。隨后才是換了一身運動裝的布麗塔。
不著痕跡的掃了眼周圍暗暗戒備的涅涅茨壯漢們,布麗塔和身邊的記者低聲說了句什么,隨后神色如常的走向了石泉。
還不等布麗塔開口,艾琳娜便笑瞇瞇的問道,“你這是下班了?賺了多少小費?”
下班?小費?布麗塔先是一愣,隨后便聽懂了艾琳娜的諷刺。
“來我們這里干嘛?”石泉說話的同時,臉上嘲諷的笑意根本就不加掩飾。
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布麗塔權當聽不見艾琳娜在說什么,和石泉兩人保持著兩米開外的距離,微笑著說道,“有事需要你們幫忙。”
“不幫”石泉干脆的拒絕。
“地球儀不要了?”布麗塔稍稍壓低聲音,笑瞇瞇的問道。
指望石泉能說出幾句好聽的完全是在做夢,“如果那個地球儀里有鑰匙,我還有點兒興趣,如果沒有鑰匙,一個破地球儀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畢竟都是繞著一根鋼管兒轉,說不定你還能學到點什么。”
布麗塔略有些疑惑的打量著石泉和艾琳娜,隨后灑脫的笑了笑,“算了,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地球儀都是你的。同樣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這次來真的沒有惡意。”
“你說的這次是此時此刻,還是這次官方挖掘活動?”大伊萬的聲音從石泉身后響起,語氣中帶著一絲絲的冷意。
“不管是此時此刻還是這次官方活動,我都沒有惡意。”布麗塔坦誠的說道。
“說說你要我們幫什么吧?”石泉耐著性子問道。
布麗塔指了指不遠處的餐車,“如果可以的話,未來幾天能不能讓你們的餐車給我們提供每天的三餐?當然,是有報酬的。”
還特么有送上門兒的?
石泉等人面面相覷,這個放屁鼓包的就不擔心他們給飯菜里下藥?幾乎下意識的,所有人都回頭看向了正在端著餐盤在餐車取菜口等著炸薯條出鍋的劉小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