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院長辦公室里,滿頭銀發的阿加塔院長和石泉隔著桌子相對而坐。窗外的夕陽通過窗子,將兩人中間的鐵皮盒子染上了一抹霞光。
這鐵皮盒子上貼著個紙質封條,時間已經讓這封條斑駁不堪,但依舊可以勉強看清上面寫著“安菲婭·科舍維婭”的字樣。
“這是艾琳娜第一次帶男朋友回家”
阿加塔院長將盒子推到石泉的身前,笑呵呵的說道,“以我對艾琳娜的了解,你應該也是她帶回來的最后一個男朋友。”
似乎生怕說不明白,阿加塔院長著重點了一句,“各種意義上的最后一個男朋友。”
石泉哭笑不得,他總算知道艾琳娜身上那股子彪悍勁兒從哪學來的了,這老院長的話已經很明白了,這里里外外的意思不就是“只有喪偶沒有分手”嗎?
“打開它吧”阿加塔院長見石泉應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再次把鐵皮盒子往前推了推。
“這是?”
“這是艾琳娜父母留下的遺物,以后就交給你保管了。”
阿加塔院長像是卸下重擔一樣吁了口氣,“希望我不會看到有一天艾琳娜將這個盒子送回來。”
石泉聞言一怔,隨后摘下背包,從里面取出來一件換洗的衣服將這鐵皮盒子包裹的嚴嚴實實塞進了包里。
“你不打開看看嗎?”阿加塔意外的問道。
“我只要幫她保管好就夠了”石泉說話的同時,扭頭看向了窗子外面正在和孩子們拍照的艾琳娜,“順便照顧好她”。
阿加塔滿意點點頭,同樣站起身看著窗外的孩子們,“安菲婭·科舍維婭是艾琳娜來到孤兒院以前的名字,這一點你知道就好,以后輕易不要和她提起這個名字,那會勾起她很多不好的回憶。”
石泉聞言點點頭,“我以后會注意的。”
“艾琳娜的父親是個消防員,她的母親曾是外科醫生。2003年的時候,她母親工作的那家醫院發生了一起嚴重火災。很遺憾,他們都沒能從那場火災里活下來。”
老院長轉過頭,“該讓你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希望以后艾琳娜每次來孤兒院做客的時候都像今天一樣開心。”
石泉收好沉甸甸的鐵皮盒子,鄭重的保證道,“我保證。”
老院長不置可否的推開窗子,“艾琳娜,快上來。”
樓下正在和朋友們聊著這一年近況的艾琳娜聞言立刻轉身招招手,“您總算想起我了”
等艾琳娜邁著大長腿風風火火跑進辦公室,老院長已經戴上老花鏡拿出了一份五線譜,“這是從你發過來的那些樂譜照片上摘抄下來的紅色音符,我彈給你們聽一聽。”
艾琳娜聞言趕緊攙扶著老院長走到辦公室角落的腳踏風琴前坐下。
“首先是從第一份樂譜上摘抄下來的。”老院長說完,在石泉和艾琳娜詫異的目光中踩著踏板彈出了一小段毫無韻律的噪音。
等風琴的聲音停止,老院長嘆息道,“折斷旋律差點兒讓我以為自己找錯了方法,還是米拉老師建議我試試把對應的歌詞抄下來。”
直到這個時候,這個老太太才把樂譜翻了一頁,指著背后的幾個單詞說道,“這幾個單詞毫無任何關聯,但我試著把每個單詞的首字母結合在一起,最后得出的是這個單詞。”
“seebach?”石泉皺起眉頭,這還真是個德語單詞,如果翻譯成漢語就是“賽巴赫”。
試著用手機查了查,這個單詞竟然還是個地名,但詭異的是,單單德國境內叫這個名字的都有十多個,而德國周圍的國家叫這個名字的地方也是只多不少。
“然后就是你們第二次發過來的那些樂譜了,通過我和米拉老師的組合以及分辨,他們來自兩支曲子,第一首是莫扎特的《安魂曲》里垂憐經部分。”
老院長說完,重新開始演奏起風琴,只不過這次的旋律就正常多了,而且長度也超過了兩分鐘。
這些第二次發回來的樂譜是大伊萬他們在列支敦士登那位工程師曾經住過的公寓里找到的,原本石泉以為要很久才會出個結果呢。
演奏完最后一個音符,老院長將樂譜翻了一頁,“接下來是第二首。”
可這次的旋律才剛剛響起,石泉和艾琳娜便震驚的看向對方。
“這是《當人們不忠誠之時》”艾琳娜難以置信的問道。
石泉點點頭,肯定的說道,“沒錯了,這肯定是檔位軍軍歌!這是二戰時德國最流行的的幾首歌之一,沒有哪個挖土黨會聽不出這首歌的旋律的!”
“《檔位軍軍歌》、《安魂曲》、賽巴赫,這中間到底有什么聯系?”艾琳娜皺起眉頭,“難道是想說檔位軍安葬在一個叫做賽巴赫的地方?”
“應該不會這么簡單,而且叫賽巴赫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石泉搖搖頭,笑著轉移了話題,“先不管這些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這個建議得到了艾琳娜和老院長的贊同,三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辦公室直奔餐廳,這里早就有很多人在等他們了。
在小朋友開心的笑聲以及艾琳娜朋友們的熱情的問候中,石泉和艾琳娜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同時也收獲了各種各樣的禮物和祝福。
臨近深夜,石泉跟著艾琳娜住進了孤兒院的一間四人宿舍。微醺的艾琳娜坐在床邊撫摸著窗子下斑駁的小桌子,懷念的說道,“讀大學以前,我們姐妹四個就一直住在這間宿舍里,這里藏著我們很多的秘密。”
一邊說著,艾琳娜搬開木頭桌子,隨后從桌子里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拔出一把銹跡斑斑的螺絲刀。再用這螺絲刀撬開墻壁上的一塊瓷磚,艾琳娜探手從瓷磚后面的孔洞里掏出了一個鋁制二戰德軍飯盒。
見石泉一輛疑惑,艾琳娜得意的將飯盒放在桌子上,“這個飯盒是我們姐妹四個挖到的第一件戰利品,那個時候我們小學都還沒畢業。”
“這里面是什么東西?”石泉好奇的問道。
“打開你就知道了。”艾琳娜取下飯盒的蓋子,最先從里面拿出來的是四支裝在塑料盒子里的口紅,“這是我們當時唯一的化妝品。”
艾琳娜將口紅放到一邊,又拎出一小袋煙絲和一個塑料打火機,“這是我們偷藏的最重要的東西,當時如果被院長奶奶發現的話要打掃一個月的廁所。看來后來住進這里的孩子們并沒有發現我們的秘密。”
一邊說著,艾琳娜掏出自己奇異的卷煙器,將里面散發著香氣的煙絲倒在飯盒蓋子上,然后從那個密封袋里捏出一些煙絲卷出來兩顆手卷。
倆人各自點上一顆輕輕吸了一口,早已變質的劣質煙絲把他們兩個嗆得連連咳嗽。
艾琳娜擦掉眼角溢出的淚珠,推開窗子看著熟悉的夜景,“以前我們就這樣一邊偷偷抽煙一邊做著夢,夢想著以后的生活。”
石泉暗自嘆了口氣,呼出一口辛辣的劣質煙絲,隨后從包里掏出了老院長交給他的鐵皮盒子,“艾安菲婭,這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東西,晚飯前院長交給我的。”
正望著窗外出神的艾琳娜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瞬間渾身一震,等她轉過身的時候早已經淚流滿面。
“喀嚓”
艾琳娜打開鐵皮盒子,從里面拿出了一頂帶著火燒痕跡的頭盔,這頂經歷過烈焰燒灼的頭盔里還有一支銀亮的聽診器和兩枚已經沒了鑲嵌物的白金戒指。
而在這鐵皮盒子的最底層,則是一個用布包裹著的相框,這相框里是個穿著消防員制服的男人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而在他們兩位的中央,則是個笑的陽光明媚的小姑娘。
“我的爸爸是個消防員,小時候我一直把他當作英雄,以為不管多大的火都不會傷害他。”
將那頂頭盔輕輕戴在頭上,艾琳娜又拿起聽診器掛在了脖子上,“我的媽媽是個醫生,她和我說,她的工作就是和死神玩拔河比賽,雖然有時候會輸,但大部分時候贏的都是她。”
艾琳娜一邊笑一邊流著眼淚看向石泉,“我小時候經常這樣戴著爸爸的頭盔,掛著媽媽的聽診器。他們忙的時候,我晚上都要這樣才敢自己一個人在家里睡覺。”
石泉伸手擦掉對方眼角洶涌眼淚,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拍打著后背,耳邊卻聽艾琳娜繼續說道,“可他們既不希望我長大以后當消防員,也不想我以后做個醫生。但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希望我長大以后做什么。”
“他們一定很滿意你現在的樣子和選擇的職業。”石泉聞著頭盔仍至今仍殘存著的焦糊味,輕聲在艾琳娜的耳邊說道,“一個性感和智慧并存的女挖土黨。”
艾琳娜破涕而笑,輕輕推開石泉,拿起桌子上的一枚戒指說道,“把手伸出來,左手。”
石泉依言而行,任由對方把那枚有些許變形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之上。見對方高傲的昂著下巴伸出左手,他微笑著拿起桌子上的另一枚戒指輕輕套在了艾琳娜的手指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