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晟已過萬重山

第八章 天道有殤

“小小年齡,你也倒像是個守財奴。”楊晟轉頭,對青荷笑道。

他先前一場比斗通身運動過后,體內靈炁又得到補繕,心情大好,正想跟青荷打打趣。

青荷兩個小尖虎牙沖他露著,脆生生道,“宗門師長怎么說的,逢此大道危難之際,我們要努力修行,維護人類命運共同體……當然這個過程中,修行第一步是籌集資源,作為我輩修士,籌措錢財好好修行也是很合理得嘛……當然我們要先支持修遠,這樣他能早日接到善事堂的外派,才能進一步改善我們生活。”

青荷紅撲撲的臉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

楊晟又驟然看到她捧著臉頰的小短手上,幾個紅色的腫痂。

注意到楊晟目光,她手就縮了起來,掩在那件樸素的小袖袍里,“很正常的啊,洗洗衣服干活而已,我親水,有時候也會用用避水訣,冷水偶爾就不怕了。”

她探手抓了一把草莖的水汽,在兩個手心間化為水球彈躍,玩夠了,指尖一彈,碎成了粉末。

想起她小小的身子蹲在大木盆前漿洗門內弟子衣物的景象,他們都這樣了,方才青荷還舍得給了他靈炁石以免他脫力損傷根基。

看著明明年紀不大,卻承擔起大家保姆和管家角色的小冬菇頭,楊晟暗暗下決心。

嗯,還是要盡快改善目前處境才行。

過了半晌青荷起身,拍拍身上那件挽著褲腿和袖子布衣上的殘留草葉,對眾人道,“走吧,今天還有活要干呢……為了我能過上吃一個燒餅丟一個燒餅的日子,可不能松懈了呀!”

她小小的身子,每天洗的是如小山般堆起的衣物。

有舍監的存在,終究還是不能在修遠這邊長住,楊晟玄睿搬了出來,拿了行李,往外門弟子的居院過去。

居院是個格局是“口”字型的大型青瓦朱欄的平房建筑,又有回廊串聯,這樣的居院攏共有四處,分別以“聚星”,“奎光”,“明遠”,“古參”為名,容納了蜀山這一脈上千名外門弟子。楊晟和玄睿就居住在“聚星”院,杜政通是這一院的執院。

在這里,通常都是八人一間的“大通鋪”,要等到晉升內門,才能離開居院,獲得宗門分派的屬于內門弟子的單間,待遇和條件都提高不少。當然,相比起外門弟子的數量,內門弟子差不多也就是其數的十之一二。

眾人回到他們聚星院的房間,呼啦,大通鋪的人都圍了過來。

“聽說你們二人今天參加了朝會?太神氣了吧,快跟我們說說……”

“有人看到伍竹氣鼓鼓從內院竹樓那走出,他是趕你們的,結果沒想到你們今日列席上賓,肯定嚇慘了!哈哈!”

“趕緊趕緊,峰內長老們商量些什么啊……伏妖大計如何?”

“有沒有看到楚桃葉?今天我先前老遠看到他們要去朝會,太好看了……對了,還有幾個師姐也長得巴適啊……”

玄睿就在自己的床榻旁坐下,慢條斯理搖頭晃腦給他們打啞謎,“話說啊……我們去那七里宗……”

大通鋪的都是他們這樣的外門弟子,平時雜活和修行之間,更多的就是關心報抄上記錄的那些大小事,引為談資,而對于他們這樣的外門弟子能進入峰內高層議事會,簡直叫一個羨煞旁人,大家還不趕忙詢問細節。

玄睿就故意吊人胃口,在床榻邊翹著二郎腿,大肆講述胖道人師叔在七里宗的蠻橫事跡,聽得眾人目瞪口呆之余,又不得不暗暗豎起大拇指,“我大師叔果真不愧是赤松峰主的親師弟……了不起得很!忒牛了!”

玄睿又說起楚桃葉過來跟他們打招呼搭腔,這回大家也就集體“呿!”了,都是外門弟子,人家那樣的神仙女子,你們想啥好事呢!一貫是玄睿平常滿嘴跑偏的風格,不當信,不當信!

玄睿鬧個好大沒趣,這群家伙怎么就不相信他們和楚桃葉已成了朋友呢。

朋友是不分身份地位尊卑貴賤滴!

不待玄睿拉著楊晟準備一起好好辯解,旁邊就呼啦!的有人從外面的回廊涌了過去。

“隔壁的秦珩和內門周禾風師兄參加善事堂外派回來了!據說得了把靈兵寶劍!”

“哎呀,那得趕緊看看去!”

楊晟和玄睿被這股風一帶,一并涌到了隔壁大鋪的堂內,此時里面已經圍滿了人,都是聽聞而來的外門弟子。

此時就看到眾人中間中一位一身白衫,簡直是俗世富貴逼人扮相的一個男子,腰佩長劍,好不瀟灑。

玄睿在楊晟耳邊道,“這是參與了善事堂外面任務回來的,在俗世行走,都得了不少好處,但也是剛回來可以炫耀炫耀,在宗門內平常一般是不穿著這種俗世帶回的衣衫的!”

人群中也有人看著那貴公子扮相的弟子,哈哈大笑,“凡俗的繁華,無論黃金白銀,錦衣玉食,對我們修士而言,不過是糞土紙帕,沒有半點意義,秦珩你還是早該放下以前俗世的身份……先不管這些了,給我們看看你的那行走得來的靈兵啊!”

那秦珩嘴角一翹,反手一拍劍鞘,只聽錚一聲長劍脫鞘而出,在天上挽了一個劍花,重回落于手里。

楊晟看得是真心帥氣,越加堅定了自己以后也要拿把劍這么耍一耍帥的心思。

有人笑道,“此劍又非器修之器,沒有器靈,你不能御劍,作這么一手搞什么!騷包!”

有懂行人把劍從他手上接過,旁邊人頭攢動的觀看。

“此劍在俗世堪稱上品了,蘊有靈炁,在我們修士手里,確實能發揮很大威力,不管是以后帶著行走,亦或者以后你要熔煉器物,憑其金相,基礎的也夠用了。不錯不錯,這一場外派賺大了!”

眾人贊嘆。

“不久前明遠院那邊也有個叫王嵐的,是跟著內院張師叔座下弟子李博師兄出的善事堂任務,回來后得了幾千丸靈炁石,一下成富家翁了!現在修行進境之快,恐怕很快就要登內門了!”

“秦珩,你們這回善事堂外派是什么任務奇遇啊,竟有這等收獲,善事堂外派到底是啥?”有人問道。

一下子,原本喧鬧歡騰的環境,大家都收聲了。

無數目光都盯著那個方才詢問的弟子,盯得那人一時無措。

“忘了門規嗎……善事堂任務是不容打聽的。”頓了一下,一位有些資歷的外門弟子道,“善事堂任務要沾俗世因果,因此結束過后,便不容討論,不容泄露,這是每一個外派弟子都必須遵守的,否則你們以為因果反噬,不是沒有人泄露自己曾經經歷的外派任務,結果無不在破境之時遭遇心魔,輕則修行止步,重則身死道消!”

“善事堂外派只有內門弟子可以參與,而一些危險度不高的,可以由內門弟子帶領外門弟子進行任務,我知你們都有些內門弟子關系,有的外派也可以尋個補缺,能夠進行一番俗世行走。但大家還是必須要清楚規矩,善事堂沾染大道,親歷者是必須保守秘密的。”

一番話下,廳堂內幾十名弟子都安安靜靜,帶著一些敬畏和期待。

眾人看秦珩。

這位剛出了善事堂任務回來的弟子對眾人點了點頭,顯然在那場外派中遇上了什么奇遇,經歷了什么,他們都是不能向外泄露的。

有天真的弟子忍不住問道,“那么善事堂那些外派大致是做啥的,我們總得知道吧?”

一眾人等都看向秦珩,他們這些弟子中,除了他之外,還委實沒有一個參與過善事堂的任務。

楊晟和身邊的玄睿,也都同時豎起耳朵,專注起來。

善事堂是聯系宗門和俗世的路徑,人們知道宗門通過善事堂在俗世中行走,宗門很多內門精英弟子,無不是經過善事堂行走,而后有各自際遇打磨,而后有不同發展的。

但是至今為止,沒有一位弟子,不是對所經歷過的善事堂外派守口如瓶。

大概有些因果……他們也不想沾惹吧。

眾人看來,那個叫秦珩的弟子大概是在回憶自己的經歷,眼底先是透著柔和,而后轉為微黯,流露出憂郁傷感的情緒。

他猶豫片刻,但總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徐師叔!”突然有人驚呼一聲,眾人趕忙扭頭。門口站著一身青衫,乃是執院執事徐孟南。

這眾聚集的外門弟子個個都嚇了一大跳,心想他們向秦珩打聽善事堂任務,是不是違背了不沾因果的戒律,大家會不會受處罰。

徐孟南緩緩道,“真想知道,大家努力升入內門,就可以參與其中了。”

“至于善事堂究竟是做什么的……”

停頓了一下,徐孟南迎向眾人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頭頂,說道。

“天道有殤!”

“答案,就自己去尋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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