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羅宮,內相府,顧佐見到太白金星。
“無事不登三寶殿,神君有事盡管開口。”太白金星捻須而笑。
他也的確該笑,紫微眾星被鎖拿之后,本當處以重刑,尤其五斗星君,差點就上了斬仙臺,是玉帝法外開恩,赦了眾星之罪,只是薄施懲處,不敢說能收眾星之心,但這段時日里眾星的態度的確恭敬了許多,陽奉陰違的事少了,陰陽怪氣的話也沒了,玉帝的威嚴陡然增加了不少。
因此,太白金星對顧佐還是很客氣的。
顧佐開門見山:“我要找哪吒,我與哪吒在蟠桃宴上一見如故,相識、相知,引為平生知己,他被紫微大帝追入虛空,我不能見死不救!”
太白金星道:“虛空無數,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顧佐道:“我知金星您老人家一定有辦法。”
太白金星嘆了口氣:“讓紫微在虛空中多待些時日難道不好么?哪吒不死之身,哪里是那么容易殺的,放心吧,紫微殺不了他,頂多讓他吃些苦頭而已。”
顧佐搖頭:“哪里有什么不死之身,相比旁人更不容易死罷了……再說,他吃的苦也夠了。”
太白金星勸道:“何必呢?再等個三年五載,我親自去接他回來。”
顧佐道:“金星,我是真拿他當朋友。”
太白金星道:“神君,陛下也是真看好你。”
顧佐默然片刻,轉身離去。
出了彌羅宮,坐在寶蓋香車上,望著不停飛逝的重重殿宇,顧佐忽道:“轉駕云樓宮。”
操車的莫五打馬揚鞭,車駕徑往云樓宮而去。
李靖在天上有三個封號,一為降魔大元帥,這是他為玉帝彌羅宮內臣的官職,彌羅宮中有府邸,名昆沙宮;二為毗沙門天王,這是須彌天所賜封號,但李靖領受封號,卻沒去須彌天;三為高上神霄托塔天王,這是他在天庭的封號,宮室就在天庭七十二宮之一的云樓宮,也是他常居之處。
身為勾陳宮白虎監兵神君,顧佐如今在天庭中的地位,已經和李靖持平,故此李靖以平禮見之。
對坐之后,李靖問道:“神君是頭一回登我云樓宮之門,不知所為何事?”
顧佐道:“哪吒被紫微大帝追殺,入虛空已有三月。”
李靖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這個孽子,一天到晚惹禍,先無理挑釁神君,其后又無故去闖星君府,傷了五斗星君,從沒消停過!”
顧佐道:“此事原由我起。”
李靖詫異:“神君此言何意?”
顧佐道:“當日蟠桃宴上,五斗星君想要給我找麻煩,卻又不敢,便去挑唆哪吒。哪吒心思單純,上了他們的當,才有宴中一場賭斗。哪吒明白之后,便有了打傷五斗星君一事,非是故意闖禍。其后我為哪吒出氣,也闖了回星君府,并不是單單為了蘇仙公和閭丘子兩個司命受辱。”
李靖皺眉不語。
顧佐道:“我和哪吒相交短暫,只是蟠桃宴上一場賭斗、幾杯水酒,但卻對他很是欣賞,哪吒有俠氣、有擔當,看似莽撞,實則隨心,行事看上去叛逆,心中卻有是非曲直,這天庭之中,能秉持純真至今者,除他之外我未見第二人。說句天王不愿聽的話,在我眼中,哪吒品格高潔,可為一生之友!”
李靖怔怔聽著,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能得神君如此高看,是那孽子的福氣。”
“天王,你父子間的恩怨情仇、是非對錯,我無從置喙,但哪吒尚為幼童時便將百姓生死扛在肩上,沒有享過幾年父母疼愛,思之而令人唏噓啊。當日我和哪吒在蟠桃宴上閑話,偶爾提及天王時,哪吒都十分關切,雖然不言不語,但孺慕之意盡顯。別看上天已歷不知多少年,但我感覺,他的心思始終停留在當年蓮化藕合之時,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
李靖嘆道:“他哪里還認我這個父親……”
顧佐搖頭:“若是我有個孩子,就算他把天掀翻了,我也護著他!”
李靖眼眶忽然紅了,起身在堂上踱了兩圈,深吸了口氣,取出塊玉佩:“神君可去尋巨靈神。”
顧佐接過來,拱手:“多謝天王。”
李靖感慨:“我自家兒子,神君何來感謝之說?若說要謝,該當我謝神君才是。”
顧佐正要離去,又被李靖叫住:“找到哪吒和紫微大帝之后,神君打算怎么救人?”
顧佐苦笑:“我會向大帝稟明一應經過,大帝若罪,變罪我好了。”
李靖道:“請神君代我轉句話,放過我兒,我欠他一個情。”
仙神之間最重然諾,文昌帝君當年給了顧佐承諾之后,一直躲著不敢見顧佐,就是知道必須履約,最后以三個星君之位完成,給得似乎高高興興,但那是和染指嫦娥相比,說起來也是極難的。
李靖是玉帝內臣、彌羅宮元帥,紫微大帝和玉帝之間有著千年恩怨,他給出這個承諾,代價無疑高昂。
巨靈神見了李靖的玉佩,聽了顧佐的要求,笑得很是開懷:“早該如此了!”
當即取出件銅鏡,念咒之后,鏡中出現虛空畫面,一個腦袋湊到銅鏡前,正是千里眼,就聽他問道:“胡子,怎么想起我兄弟了?”
巨靈神笑道:“聽說你們兄弟在追攝哪吒和大帝?”
千里眼道:“你從哪聽到的?”
巨靈神吹著胡子道:“管那么多作甚?快說,如今人在何處?”
千里眼為難道:“胡子,你知道規矩,別難為兄弟們……”
巨靈神道:“今天把話放這兒,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大元帥要救哪吒!”
銅鏡中頓時冒出另外半張臉來,卻是順風耳:“去乾元山的虛空通道,向坤六方向連續躍遷八次,我去那邊接你。”
巨靈神道:“等著!”
銅鏡中的順風耳被一巴掌乎在臉上,被推了出去,鏡中傳來千里眼的聲音:“就你積極,我不會說嗎?”
于是顧佐跟著巨靈神匆匆忙忙出了南天門,進入去往乾元山洞天的虛空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