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司大牢的最里面傳來了一聲聲慘叫,顧佑從老虎凳上被抬下來后,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就算如此,他也依舊沒有吐口,始終拒絕給好友寫信。
總捕頭晴姑打開牢門,將楊三法和薛定圖讓了進來,楊三法問:“如何?寫了么?”
晴姑搖頭沒有答話,劉玄機擦了把汗:“真是奇哉怪也,就沒見過那么硬氣的人。”
楊三法道:“我們沒時間了,立刻就要出發。”
劉玄機兩手一攤:“他不寫,真沒辦法。”
薛定圖沖了上來,雙手把住顧佑的肩膀使勁搖晃:“你倒是寫啊!為什么不寫?寫啊!”
顧佑抬起頭,從遮住臉的亂發中看出來,喃喃笑道:“我原本以為自己熬不住,誰知道......這不也挺過來了么,真是……刺激啊……再來!”
薛定圖驀地掏出一把剪刀來,沖顧佑嘶聲道:“我叫你挺,叫你挺,我給你剪了——”
晴姑趕過來攔住:“別亂來!”
楊三法也沖過來將薛定圖的剪刀搶過去:“老薛你這是做什么?殺便殺了,咱不干羞辱人的事。”
薛定圖悲傷道:“可是老沈......”
劉玄機連忙跟旁邊桌上取過一封早就代筆寫好的書信,一邊抓起顧佑的手指頭往上摁指印,一邊向薛定圖道:“有這封血書也差不離,早就準備好了的,給。”
顧佑掙扎著大吼:“不要......”
薛定圖和楊三法拿著書信就往外闖,晴姑皺眉瞥向劉玄機:“這樣也行?那不是折騰人么?顧佑是個漢子,何必如此?”
劉玄機道:“咱們這位新來的壽王友可不僅僅是想救人,他是想策反那位孫幕友,誰能想到顧佑如此剛烈?如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晴姑輕嘆一聲,取了碗水過來,扶著顧佑給他灌下去,一邊看著他大口大口喝水,一邊道:“不折磨你了,過兩天痛痛快快送你走吧。”
顧佑頓時身子一顫,嗆得喘不過氣來。
洛君帶著人連夜從南吳州出發了,除了苦桑道人,都是一水的金丹,救援小組相當強悍。
苦桑道人望著上方一輪皎皎明月,忽然忍不住嘆道:“好久沒有出來走動了,原來外面的氣息——這么舒爽......”
洛君飛到他身邊,問:“苦桑前輩,真要遇到了李宓、何履光,您擋得住么?”
苦桑笑道:“你以為老夫流連花叢,便不行了?別說遠遠的接應,就算去堵益州的城門,也不在話下。賭不賭?我能把益州城門堵三天!”
駱君翻了個白眼:“益州城門和麗水詔法司大門真不是一回事,人家是有護城大陣的。”
苦桑辯解:“我說的當然是他們不開護城大陣的情形。”
飛在最前面的薛定圖回頭扔了一句:“能不能快點?還聊?”
苦桑道人笑了:“嘿——你這兔崽子!”
楊三法回頭道:“苦桑前輩莫怪,小薛和沈鴻福以前有舊,關系極好,他著急也是情有可原。”
尹書在后面低聲道:“苦桑前輩別怪他......”指了指腦袋,示意薛定圖的這里有點問題,他當年差點被薛定圖害死,至今耿耿于懷。
苦桑回了一句:“我看你們幾個腦子都有問題,只有小魯比較正常。”
魯班茫然看向苦桑:“啊?前輩是在喚我么?”
天快亮的時候,六人救援小組進入益州地界,紛紛降下來,循著無人處向前行進,再往前,離益州城不到二十里,周圍全是大片大片的農田,道路旁已有不少行人車駕了。
洛君分派任務,首先將苦桑道人留在了官道邊的一片樹林中,又將魯班和尹書分派在左右兩個隱蔽之處,形成三面埋伏的半包圍陷阱,這才帶著楊三法和薛定圖去益州城救人。
苦桑道人靠在一棵大樹下納涼,翹著腿,跟身邊的樹根處撿拾松果,一個一個擊打在前方樹梢上,就這么百無聊賴的待著。
尹書從遠處過來,問:“苦桑前輩,剛才您也沒說,一會兒遇到,我們等您發號施令,還是見了敵人便出手?”
苦桑想了想,道:“那就等我發號施令吧,其實你們躲起來就好,用不著出手。”
尹書剛要走,被苦桑招呼過來:“先別忙,聊兩句......放心好了,不會誤事的,等把人救出來,怎么也得一兩個時辰之后了。”
“哦......前輩請說。”
“聽說你老師重新恢復金丹了?”
“是,拜館主所賜,我老師恢復修為了,如今正主持靈田耕種,館主說打算讓我老師出任司田參軍。”
“這么說,等回去以后,可以找你老師了?”
“老師比較忙,他的事和我們虎溪分館交集不多,晚輩也不知他的安排,前輩如果要尋他,去靈田處便是了......前輩有事和我老師談?”
“對啊,想換個地方住上一陣子,聽說他以前在廣寒宮過得很不錯,就想問問那地方如何。”
“咳......前輩,我就不陪您多談了,免得誤了大事。”
“那你把魯班叫來,我跟他聊會兒。”
尹書翻了個白眼,過去叫魯班了,等魯班來了以后,苦桑正要開聊,卻忽然起身躍上樹梢,向益州城方向望去。
只見洛君打頭,提著個身穿睡袍、披頭散發者,楊三法在后,架著薛定圖疾飛而來,完全不顧路上行人驚訝的目光。
飛到近前,駱君高呼一聲:“走!”
洛君提著的人并非沈鴻福,苦桑道人等知道事情肯定有變,來不及細問,緊跟在身后向來路疾飛。
洛君頻頻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追上來,就這么全力飛了大半個時辰,確定追兵被甩脫了,她才減緩速度慢慢等著后面的幾位。
尹書和魯班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法力耗盡,楊三法和薛定圖更是遠遠落在后面。
苦桑道人這才有工夫詢問:“這是誰?出什么事了?”
洛君長嘆一聲,道:“鮮于向這個匹夫,將老沈斬了。”將手中提著的人向苦桑晃了晃:“就是這家伙監斬的,行軍司馬魯良。”
苦桑道人、尹書和魯班都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鴻福這么一個與世無爭,和和氣氣的金丹修士,居然就被鮮于向辣手斬了?這是什么道理?
后面的楊三法架著薛定圖追了上來,就聽薛定圖放聲大哭:“鴻福啊......你怎么就離我而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