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佐和屠夫站在巖石頂端,一個伸手遞,一個身子往后躲,僵持了也不知多久。
一陣微風吹來,屠夫手上的文書隨風而去,在山崖頂上四處飄揚......
屠夫道:“扯那么多有用嗎?你就是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等著,等到你死心為止!不過是兩三百貫,這筆錢咱不要了!行么?”
顧佐牙疼:“兩三百貫啊,真不要了?”
屠夫大手一揮:“不要了!”
不論出于什么心情,用兩三百貫來換一個死心,代價還是相當昂貴的。
某一天晚上,丁九姑忽然敲響了屠夫的房門,帶著他來到山頂,就見滿天繁星下,一個身影在山頂的灌木中貓著腰縱躍不停,正在尋找著前兩天屠夫拋棄的那些意向文書。
屠夫大怒,沖了上去,將此人手上緊攥著的幾張紙搶了過來,在掌心一把火燒了,于是某人立時放出一聲長長的哀嚎,嚎得丁九姑在旁心酸不已。
雖說以幾百貫的代價了延緩幾日,但該來的依舊要來,終結懷仙館參與競購的布告還是到了。
龍泉道院黑山郡臨時代辦點的小院里,人滿為患,顧佐擠在人堆里,望著墻上張貼的告示,心情復雜。
前面是一串冠冕堂皇的理由,將龍泉道院急需靈石的內因勉強掩飾住了,關鍵是告示中的三條事項,令在場的各家掌門館主議論紛紛。
其一,十月初一至初五,凡參與競購者,向龍泉道院申請資質復核,復核內容為,是否具備探礦、開坑、煉化靈石的能力。若不上報,視為自動放棄最終競買資格。
其二,審核通過后,立即向通達錢莊增加抵押,押金為一千靈石、兩千貫錢。
其三,最終競買日為十一月初一,所投遞契約應包含兩部分出價:每年承諾上繳靈石數和競買報價。一旦中選,應于當月底繳納第一年靈石數,并向洞庭派支付競購價,否則視同放棄,押金不予退回。
議論聲此起彼伏,不久便喧囂而起。
“江掌門,你們家的賣了嗎?”
“是劉館主啊,我家賣了,還好還好,若是不賣,真是虧了。”
“是啊,原想著中了之后再去采辦開坑所需的法符、法陣和法器,誰想到要提前準備?若是不中,這筆錢豈非白白浪費了?也不知龍泉道院怎么想的!”
“吳道長還是秉公辦事的,提前知會了我等,也不好說人家的不是……”
“吳道長自然是好的,我說的是龍泉道院!”
“噓,這話更不敢亂說了……”
“趙長老,你家收了幾份輿圖和文契?”
“沒收什么,我有事,先告辭了!”
告示一出,受打擊最大的是前期收購別家競購資格的大宗,比如青城派和麗水派聯合競購方,他們收購了七家宗門輿圖文契,除了掃清亂局者外,就是想投遞的時候,能多出七個機會,多制定七套競購方案——無論你洞庭派想要什么,總有一款適合你。
如今倒好,想要多七個機會,就要多準備七套探礦開坑的法陣法器法符,實在有點得不償失。要知道,滿足最低要求的這套東西,至少都在七八千貫以上!
但他們也無從抱怨,自己干的雖然談不上違規,但至少無法過明路,這口氣也只能自己憋著了,就當用兩千貫減少競購對手了。
顧佐看了看四周,看見了一雙雙緊盯著告示墻的目光,有煉氣士、有筑基、有金丹,無論修為差別多大,在如此大的一筆生意面前,此刻專注的神情都是一樣的。
顧佐看見了麗水派的王如虎,看見了靈獸部的鐘參軍,看見了參星部的陳大麻子,看見了利潤錢莊和春秋典當的兩位大掌柜,看見了平都八陣門的盧長老……
他不想再看了,于是往后退出了人群,退到門口時,碰見了同樣退出來的盧長老,兩人相對拱手?
“賣了嗎?”兩人用如今最時髦開場白同時向對方打招呼。
“賣了。”
“還沒有。”
雙方同時都很驚訝,盧長老問:“怎么還沒賣?”
顧佐則問:“連你們家都要賣嗎?”
“我家思慮再三,還是算了,靈石礦脈太燙手,不是拿得下的。”這是盧長老的回答。
“我家原本想再堅持堅持,等等機會,如今看來,什么都沒等到。”這是顧佐在嘆氣。
“對了,今日正好見到顧館主,你們家的保精丸,我們想再來三百粒。”
“沒問題,回頭我們道館的成執事會登門拜訪。”
于是雙方告辭,各自消失在相對的方向。
顧佐剛轉過街角,迎面就撞上了屠夫和成山虎。
“師兄怎么也來了?”
“告示說了些什么?”
于是,顧佐向他們解釋半天,屠夫這才點頭:“死心了?”
“唉……賴我,白白損失了那么多。”
“現在清醒了?”
“清醒了。”
“行,清醒了就好,跟我們去個地方。”
“什么地方?”
菡翹樓,二樓最里的包廂,顧佐剛剛進屋,就見到了里面案幾前坐著的熟人,正是在麗水詔一起坐過牢的空倉道人。
空倉道人大笑著起身,給了顧佐和成山虎一個熊抱,又和屠夫抱拳見禮,邀請三人坐下。
酒水、小菜和果子送了上來,空倉道人解釋:“姑娘們剛剛歇息,就不讓她們過來伺候了,晚上再好好招待顧兄,咱們比翼雙飛!哈哈!”
自打麗水一別后,空倉道人也不知是立了什么功勞,忽然就從一個茶壺龜公升為百花門茶壺博士,上個月剛從永昌郡跳回本山,也算是小有成就。
他是今日早間前往庚金山拜山的,和顧佐下山趕了個前后腳,這次約見顧佐,也是為了靈礦競購的事,百花門是最后一家還愿意購買競購資格的宗門了。成山虎和他也是獄友,因此,便會齊了屠夫,一塊兒下山來尋顧佐。
顧佐問:“你有沒有看到今日龍泉道院出的告示?”
空倉道人回答:“我家張執事已經去了,等回來后再詳談。”
于是幾人開始飲酒,互道別后之情,同時慢慢等著那位百花門的紅花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