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因著徐大夫他們那一派師門醫術風格自成一派,在杏林中赫赫有名,他們也不是敝帚自珍的那種,有很多通用的湯藥藥劑,也都流傳了出去。
徐大夫震驚過之后,倒也沒起疑心,以為是自稱是鄉野郎中的人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方子。
然而等他細細辨認過手中的藥材后,驚得眼都瞪圓了。
精妙,實在是太精妙了!
而且,這個自稱是鄉野郎中的人,這些藥材中的某些搭配,以及這藥方中體現出的某些理念,分明是他們這一派的啊!
徐大夫看向席天地,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席天地哼了哼,“藥方沒問題吧?”
寧西侯跟唐師爺幾乎都望了過來。
只見那一向板正的徐大夫恭恭敬敬的朝席天地作了個揖,慎重道:“方才是在下無禮,藥方十分精妙。”
席天地忍不住哼了一聲。
唐師爺忍不住“喔”了一聲。
這位徐大夫,雖說是因著侯爺開出了相當不菲的診金才請動出山的,但他好似也不怎么怕他們這些權貴,路上遇到什么病癥,向來是一板一眼一絲不茍的。能看得出,骨子里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
而這會兒看了藥方之后,突然就對這么一個自稱是鄉野郎中的人轉變了態度,從質疑到恭敬,這也真是太真實了。
寧西侯若有所思的看了阮明姿一眼。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阮大姑娘也是個了不得的,剛來廬陽道,就能認識這種厲害角色。
阮明姿倒是沒注意寧西侯的目光,她這會兒正看向徐大夫,提醒道:“既是如此,大夫趕緊讓小廝去熬藥吧,救人要緊。”
徐大夫還沉浸在琢磨藥方的精妙之中,阮明姿這話倒是提醒了他,他面帶羞愧,忙道:“是,是我糊涂了。”
轉身便囑咐小廝去把這藥熬出來。
做完這些,他眼神炯炯的望向席天地,又作了個揖,耿直的直接問道:“不知先生師從何人?我看先生這開藥的手法理念都跟我的師門很像……”
席天地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怎么,誰的醫術好,就是跟你的師門很像嗎?”
這話單單拿出來聽是有點刻薄,但阮明姿先前分明聽到席天地的咕噥聲,知道席天地自個兒也清楚他們是一個師門的,可偏偏還要這般說……
真是傲嬌。
阮明姿心里嘀咕了一聲。
徐大夫卻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席天地還真是跟他們一個師門的,他一聽席天地這般說,訥訥道:“……是我唐突了。”
唐師爺突然在一旁插嘴:“等下,不對啊,徐大夫分明也沒說他是哪個師門的啊?這位大夫……”
他頓了頓,顯然不知道應該怎么稱呼席天地。
阮明姿這會兒才有空介紹了一句:“這位是席大夫。”
唐師爺點了下頭,把話接了回去,“……這位席大夫怎么就這么肯定徐大夫跟他不是一個師門的?”
徐大夫也反應過來,對啊,他也沒自報師門啊,怎么這位席大夫一口就否定了?
席天地惱羞成怒,瞪了多嘴的唐師爺一眼,“……因為老子無……”
他原本想說無門無派來著,但又怕他師父那個老頑固氣得從地底下爬出來罵他欺師滅祖,他頓了頓,生硬的改成了,“我是跟一個粗鄙的江湖郎中學的醫。他就是個走江湖的,怎么可能跟京城里來的大夫同一個師門?”
他這話倒也不算造假,畢竟當初他師父,也曾走過江湖當過四處流浪的江湖郎中,只是后來機緣巧合之下有了造化,這才習得了一身上好的醫術。
但那徐大夫一聽這話,卻是信了席天地。
倒也不是他單純,實在是他入門那會兒,他們這一脈在杏林上地位顯赫,也沒有人跟他說師祖過去也曾走過江湖擺過攤什么的……
再加上徐大夫為人板正,哪里會想到席天地性子里帶了點混不咎,敢隨時隨地拖地下的師祖出來調侃呢!
先前席天地囑咐小廝去熬的清創藥汁很快也熬好了,一事不勞二主,席天地直接就把這事給包圓了,領著小廝抬了個大木桶進了里間。
阮明姿是個姑娘家,人清創的時候也不好過去探病。她便坐在外間候著。
寧西侯因著還有其他事情要忙,確認了綺寧能保住命之后,便走了,留下了唐師爺在這邊,算是幫他們的忙。
唐師爺百無聊賴,見阮明姿這會兒倒了杯茶,給她身后的那個護衛端過去,那個護衛頓了頓,倒是神色如常的接了過去,一飲而盡,又沉默著把茶杯遞了回去。
唐師爺看的目瞪口呆,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設身處地的想了下,如果是寧西侯給他親自倒水端水還看著他喝完,接了他的杯子準備再給他倒一杯……
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這也太可怕了吧!
他家侯爺哪里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不過……
唐師爺看著阮明姿神色如常的捧著那杯子,輕聲的問那護衛還要不要,那護衛搖了搖頭,阮明姿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來,低聲嘟囔了一句:“還是要多喝水才好,對身體好。”
于是,那護衛便又沉默著接過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唐師爺眼睜睜的看著那護衛足足在阮明姿手上喝了三杯茶。
阮明姿這才露出個淺淺的高興的笑來。
那護衛低頭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唐師爺不知怎么,又有點羨慕……
要是寧西侯給他這樣連倒三杯茶,他雖然會擔心侯爺是不是中了邪,但……仔細想想還是有點憧憬呢。
這時候,門外卻進來個丫鬟,那丫鬟低聲稟告著:“……唐爺,馬姨娘過來了,說是她曾與客人是同一個地方的,也曾有些交情,便下廚做了些糕點,特特請客人品嘗。”
唐師爺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這個馬姨娘,先前故意當著阮明姿的面擺女主人的譜,被他暗暗警告了一番,不要給侯爺的后宅亂了規矩。
這次倒是學乖了,不再以寧西侯女人的身份,而是打著故人的旗號來找阮明姿“敘舊”。
她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