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的話沒說完,我就聽見一聲好似驚雷般的怒吼從遠處滾滾而來:“里面的朋友,差不多該放人了吧?”
項開?
我明顯能聽出那是項開的聲音。
九仙廟中有人回應道:“你是何人?”
“昂首傲蒼天,立地我為王!地先生,亡命鉤項開。”項開人未出現,卻能給人一種傲視蒼穹之感。
“地先生?”九仙廟里的聲音微微一沉:“項先生,你我之間井水不犯河水,我收我的人,你走你的路,大家各賣一個人情,可好?”
項開冷笑道:“我倒是想賣你一個人情。可你抓了我的后輩,這個人情就沒法給你了。我看,不如這樣,你把陳野放出來,我不殺你,算是給你一點回報如何?”
“大言不慚!”九仙廟里怒喝聲起:“我給你三分薄面,是看在‘地先生’三個字上。并非是怕你項開,你若不知死活,九仙廟奴役當中就要多出一個地先生。”
“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吧!”項開話音一落,我耳邊頓時群山共鳴,江河齊嘯,整個夢境世界就像是在某種號召之下悍然暴動,雖然未能攪動天崩,卻已大地開裂,萬山傾頹。
九仙廟中那人忍不住驚呼道:“風水大勢!你……”
“立地我為王!”項開哈哈大笑道:“地先生無法號令蒼天,萬里疆土卻都得聽我號令。今日,九仙廟變成廢墟,你就不用再出來了。”
“等一下!”九仙廟那人驚呼道:“萬事好商量,我放你的人出去。”
“晚了!”項開冷聲道:“老子給你路,你不走。現在想走沒用了。”
項開冷笑之間山崩地裂,九仙廟附近的山峰像是在往一個方向連續傾頹,漫天巨石猶如冰雹向九仙廟附近轟然砸落,陣陣塵土飛揚而起之間,九仙廟下河水暴漲,巨浪滔天,渾濁的水流順著山勢攀升而上。卻偏偏繞開了我的位置,從我身邊滔滔而過,直奔山頂蔓延而去。神話中的水漫金山大概也不過如此。
站在我身邊那只黃皮子,抬頭往四周看了看:“打起來了啊!這個項開比傳聞里還要厲害啊!再加上外面還有一個二元,那貨贏不了。我得趕緊走,免得被他牽連。”
黃皮子說完之后,抬起一只腳來狠狠踹在了我嘴上,趁著向他怒目而視的時候,縱身一躍跳進了是我身邊涌動咆哮的濁浪當中消失了蹤影。
那只黃皮子是人,他只是換了個面孔在跟我說話。他跟九仙廟里的人可能是一路,卻絕不是一伙兒。那只黃皮子甚至有幾分在幫我的意思,不然他只要不斷往我身上壓石頭就足夠逼出我最后一口陽氣了,又何必多跟我廢話?他那明顯是在幫我拖延時間。
但是,那只黃皮子對我多少帶著寫怨氣或者是恨意,不然他也不會在臨走之前往我臉上踹上一腳。
我剛剛想明白了這些事情,山川崩塌之勢已經達到頂峰,放眼看去整片大地一馬平川,不是塵煙四起,就是水浪翻騰,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九仙廟立在最后一座峰頂,注視著節節逼進洪水。
我一開始還能看見九仙廟的位置,片刻之后,我的視線憑空掀起洪流完全掩蓋。項開的聲音壓過了滔天洪水悠然傳來:“地先生不可辱,小瞧我等的下場就是灰飛煙滅。”
九仙廟里的聲音氣急敗壞道:“陳野還在我手里,你不想他死趁早放開風水大勢,大路朝天我們各走半邊。”
項開呵呵笑道:“你可以殺他試試,我敢保證,你想碰他的下場,比我跟我對戰還要慘。”
“你以為我殺不了陳野是不是?我現在就讓那些冤死鬼撕了他膀子給你看看……”
九仙廟里的聲音剛剛要威脅項開就把話給咽了回去——小糖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我身邊。
手提鳳骨針的小糖豆,眼神陰冷的看向九仙廟方向:“敢算計狐貍哥,你們都得死!”
小糖豆厲喝聲起滿頭烏發猶如妖蛇狂舞,飛揚入空之間,從發根開始由黑變紅,短短片刻,小糖豆的長發就變成了一片像是被鮮血浸染的猩紅。
“吾以血法,咒爾等九族,去!”小糖豆怒喝之間,三只鬼神已經在血發當中凝聚成形,當空咆哮,乍看之間就像是小糖豆用血發拴住三只嗜血狂神,只要小糖豆稍一撒手,天下就會被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九仙廟中那人驚聲尖叫道:“住手,快點住手,我們有話好說。”
“殺——”小糖豆猛一甩頭三縷血發齊根而斷,三只鬼神剎那間咆哮而出,身帶腥風飛空而起,直奔九仙廟當空而落。
“攔住他!”九仙廟中那人也不知道是在喊誰,對面顯然沒有給他回應,就那么任由三只鬼神撲進了廟門。
九仙廟里慘叫乍起之間,小糖豆也抓著我的手把我拽了起來:“跟我走!”
小糖豆只不過是說了一聲“跟我走!”
我眼前的景物又回到了車里,桃小妖抓著方向盤緊張的看著我,一只手拉著我的小糖豆臉色慘白的靠在了我的身上,頭上黑發斷掉了三縷,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頭皮,見我醒來才勉強笑了一下:“狐貍哥,你沒事兒啦?”
我心疼道:“我不是跟你說,別用巫術嗎?你怎么……”
“他用巫術,還不是因為你無能?”項開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時,我才看見了坐在車外空地上的項開,對方盤著雙腿坐在道邊的大田里,身邊擺著四五堆摞在一起石頭,對方正在不緊不慢的擺弄身邊的石子。
我看到這時雙目不由得猛然一縮——他竟然能用幾塊石頭調動風水大勢,擺成一座風水陣。他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項開見我看他,隨手推翻了地上的石子,拍了拍身上泥土站了起來,不緊不慢的拉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桃小妖橫了對方一眼:“你不是討厭我們么?上車干嘛?”
項開理直氣壯的道:“我幫你們打了兩回仗,你們就算不感恩戴德,也得給老子一點精神補償吧?別廢話,快車,帶我回異調局去。”
“滾下去!”桃小妖終于受不了了:“作為一個前輩高手,這樣對后輩冷嘲熱諷,也不怕失了身份?我的車不拉你這樣嘴下無德的人。”
桃小妖的話差點讓我打開車門跳下去,要說嘴下無德,我看我和葉玄都能排在前面。這個項開比我們倆還差點。
項開笑呵呵的道:“我說陳野,你攆我下去么?”
“你還是坐著吧!小妖開車,我們回異調局。”我也顧不上跟項開搭話了,一個勁兒的在給我奶他們撥電話,林妍告訴我,剛才我陷入夢境的時候,異調局附近的確出現了一批來歷不明的人馬,可是他們接近異調局之后,似乎收到了某種示警,毫不猶豫的全部撤走了,并沒對異調局造成任何傷害。
按照常理,那些人不該及時撤走,到底是什么讓他們臨時改變了計劃?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暫時壓下心有的疑惑,把電話打給了我奶。我奶那邊竟然出奇的順利,沒費多大力氣就從夏稷手里換走了離魂燈,夏稷提出的條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的條件就是共享陳家《白燈決》。
這個條件放在平時,我只能說是那是強盜邏輯,我家傳的白燈決為什么要憑白與人共享?可是,我們卻沒法不低頭認輸,我們輸不起張安國的命。我奶發下血誓之后,不僅帶回了離魂燈,也帶回了吳笑陽。
現在唯一的變數就在葉流光身上了,可我怎么也聯系不上葉玄。心顏那邊也不接我電話,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項開卻慢悠悠的轉過頭來:“我就弄不明白了,你為什么非要讓顏心顏那丫頭去給葉玄送那個海棠木雕?”
我回答道:“我就是為了提醒小錢兒,葉流光的情緒可能已經被人控制了?”
項開道:“想法是對的,可你多此一舉了。你得記住,你是一局主官,不是誰的家長。你手下的人,各個都是精英。即使沒有你,他們一樣能應對各種狀況。你管得太多,反而會造成更大的損失,就像是這次,你派出顏心顏的結果,很可能不止救不了葉流光,還會搭進去一個顏心顏。”
我正在低頭思忖的時候,小糖豆說話了:“狐貍哥做事不需要你指手畫腳!別以為,你會點風水秘術就能跟我們指手畫腳。我看你跟那個歐德海是一個德行,不擺擺官威就全身都不舒服。這樣的人最討厭,明明別人已經做得很好了,還非得指導兩句,美其名曰不使其驕傲,其實就是顯示自己有水平。”
項開回頭笑了一下:“夠厲害的啊!不過,話說回來,你狐貍哥還真不是完美的領導。不過,這些事情,他得自己去悟,沒誰能教他怎么做?有些事情教是教不出來的。只能靠他自己啊!”
項開說話之間帶起了幾分唏噓之意,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