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就是一愣,我昨天還跟王樂安在一起,他怎么就忽然沒了?
等我看到王樂安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停尸間里,醫院的尸檢報告還沒出來,我就被王樂安的父親王奎給拉到了一邊兒:“陳野,你實話告訴我,樂安是不是遇上什么東西了?他前幾天跟我說,替你聯系了一個買賣。”
我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他聯系的那個買賣我沒接……”
我話才說了一半兒王樂安的媳婦就像是瘋了一樣沖了過來,抓著我的胳膊不放:“就是你害死了王樂安,要不是你一天整那些神啊鬼啊的東西,王樂安能死么?”
我伸手把對方擋在了一邊兒:“你冷靜點。”
“警察,警察……你們快來抓他……就是他害死了王樂安!”
我沒來之前,王樂安的媳婦就報了警,警察也覺得王樂安死因不明,需要我配合調查。王樂安媳婦卻執意讓警察帶我回派出所,警察只能把我帶了回去,沒過多一會兒就給我做完了筆錄,等我從派出所出來,眼角卻掃見一條人影在墻角的位置晃了一下,那道人影分明就是王樂安的媳婦。
王樂安媳婦的身手不可能那么好,至少她躲開視線的動作就超出了常人的反應。
我不動聲色的從兜里掏出煙來,裝成點煙的樣子把火機照向了背后。
我特意改裝的火機,一面外殼極為光滑可以當成鏡子來用,想要照到我背后的情景綽綽有余。
我第一眼從火機上看到的就是,王樂安媳婦從墻角上探出來的腦袋。我剛剛看清對方面孔,火機上的人臉忽然擴大了幾倍,鏡面上只映出一只帶血的眼珠子。
轉瞬之間,那顆眼珠就填滿了整個鏡面,被血浸成暗紫色的瞳孔當中清清楚楚映出了我面孔。
我的目光也好像一下被那只眼睛吸住了一樣,想挪都挪不動半分,只能與那只帶血的獨目緊緊對視在了一起。
前一秒還是圓睜的瞳孔,下一刻就在與我對視之下飛快縮緊,變成只有針鼻大小的一個圓點,我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里傳來一陣像是針扎般的劇痛,眼淚一下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我眼中劇痛乍起之間,順勢吐出了叼在嘴里煙卷,帶著火光的煙頭在火機外殼上彈了一下,才掉在了地上,映在火機上的那只眼睛隨之消失而去。
我僅僅一捂眼睛的工夫,躲在墻角上的那個人就縮了回去。
我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追向那人消失的方向。
我前面那人身形與王樂安的媳婦有九成相似,可她的速度卻超出了常人,在人群當中穿梭如風,每次要撞上路人時,都能在及時繞開對方與人擦肩而過。我眼看每個與對方交錯身形的路人,都在不由自主的打著寒戰,那人走的地方也越來越偏,最后轉進了一座平時沒人經過的胡同。
我明明看見那人的背影在胡同口的位置晃動了一下,等我再往外看時,那人就消失不見了。
我還沒來得及去看別處,就覺得自己背后站了一個人,我剛把手伸向腰間就猛然打了一個激靈。
多年的偵察兵經歷已經讓我養成了貼墻躲避的習慣,我身后明明就是一堵墻,又怎么會感覺到背后有人?
就算是他背后真的站了人,也應該跟我有一墻之隔。可是下一刻間,我就覺得自己肩上被人按上了一只手,粘在那人手指上寒氣瞬間透過了我衣服,貼在了我的肩上。
我肩膀上壓了一只人手,對方的聲音卻像是從墻里傳了出來:“陳野,替樂安和我報仇。”
王樂安媳婦的聲音?我聽著怎么有些不像?
我強自鎮定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那人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別去沈氏莊園,去化平村。去沈家你會死,去化平村才有活路。記著我的話。”
我還想再問什么,那人已經無聲無息沒了蹤影。
那人消失之后,我把自己站過的地方里里外外查了三遍,我身后的墻上沒有裂紋,墻后面的地上也沒留腳印。但是,我敢肯定,剛才墻后面的站著一個人。
我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回白燈號。可我剛一進門就看葉玄站在了門口,手里還拎著一把軍用匕首。
我還沒來得及問葉玄怎么回事兒,他就壓低了聲音道:“有個死人坐在你屋里?”
我剛剛跟葉玄對視了一眼,就聽見屋里有人說道:“陳掌柜,你回來了。進來說話吧!”
那個聲音分明是王樂安的父親。
我看到對方之后才知道葉玄為什么會說他是個死人。
王樂安父親雖然是完完整整的坐在我工作室里,但是他的瞳孔卻已經完全放開了,兩只眼睛空洞洞的看著門口,也不知道是在故意看我,還是一種無意識的舉動。
只有死人的瞳孔才會渙散!
我也算了解老王這個人,他在我沒來文玩街之前,是文玩街上唯一會“掃凈”的人,說不上是術士,但也懂得術士皮毛。當時,王樂安剛拿著硯臺的時候就是去找他爹,老王處理不了硯臺才來找的我。
老王從兜里掏出一張轉賬單:“這是我家的全部家當,現在都已經轉到你的名下了。樂安這次惹上的東西了不得,我沒本事給他報仇就只能求你了。”
我做到老王對面:“你兒媳婦現在是死是活,你知道么?”
“應該是死了。”老王說道:“她今天報警抓你之后,我就想跟她說:找警察撤案。樂安的死挨不著你的事兒,其實昨天,天沒黑樂安就回來了。我那時候就看著樂安不對勁,我讓他趕緊去找你。他說什么都不去。就一直在屋里轉悠。一邊轉悠一邊搓自己眼睛,眼珠子搓的通紅都不停手,后來還是我給他喝了符水,他才消停了一會兒。誰想到……”
老王像是咧嘴要哭,可他眼睛里卻落不出一滴眼淚來。
我伸手向背后的葉玄比了一下,對方悄悄退到屋外給我遞過來一盞燈籠。
我和葉玄之間無話不說,我的本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怕老王,就是因為我在部隊的時候,帶著他干過類似的活兒。我伸手他就知道,我是要拿燈籠。
葉玄悄悄把燈籠遞到了我手里,坐在我對面的老王卻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攔住我兒媳婦的時候,她看了我一眼,我才看見她眼睛里帶著血。眼仁也快散了。我知道,那她染上了樂安帶回來的邪氣兒,可那時候,我想救也就不了她,就趁著跟他拉扯的時候,往她身上塞了張符。有那個符在,她還能挺一段時間。她去找過你沒?”
“找過了!”我點頭道:“你讓她找的我?”
“對!”老王說道:“我兒媳婦跟警察走的時候,我一直在她后面喊找陳野,她剛死之后,肯定能找你。她只要找過你,就說明她已經沒了。我們老王家這是絕戶了啊!”
老王不等我說話就說道:“我覺得她逃不過這一劫,我自己就回家喝了藥。我用這條命給你換了一個地方,那地方叫化平村。要了我一家三條人命的東西就在化平村。”
我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沉——我爺跟我說過,術士當中有一個本事叫“死證”。說得清楚一點就是拿自己的命去換線索。據說人在臨死之前,能看清很多東西。術士未必怕死,但是最怕自己死得不明白,很多術士遇上自己找不到的仇家,就會用秘法自行了斷,他們在臨死之前肯定會看到某些線索,這份線索就叫死證。
老王這是怕自己沒法交代自己看到的東西,才跑到了我這兒來。
我沉聲道:“你還看見什么了?”
老王搖頭道:“那地方太邪,我用了死證也只看見寫著化平村的石碑。”
我還要說話,老王站了起來:“我得走了,我不能死在你屋里,你要是被警察抓了,老王家的仇就真沒人報了。陳掌柜,我知道你講信用。我先謝過你了。”
“你的事兒我答應了,你安心去吧!”我沒去攔老王,后者身體僵直的一步步從我店里走了出去,我一直看著他走到文玩街大道上,才毫無征兆的捂著胸口栽倒在了地上,旁邊幾家店的老板忙著出來叫車,喊人想把老王給救回來,可我知道老王已經回不來了。
葉玄湊到我邊上:“老班,你這就答應了?”
“我不答應不行!你看我的眼睛……”我抬頭跟葉玄對視了一眼,葉玄的臉色頓時變了:“你眼睛怎么,怎么全都紅了,怎么還往出淌血。”
我屋里正對大門地方掛著面鏡子,剛才老王站起來的時候,我就從鏡子里看見自己兩只眼睛發紅,那時候,我眼眶子里就積了一汪血水,這會兒再看,鮮血就像是眼淚順著我的臉邊淌了下來。
我從桌上抽出兩張符紙蘸掉了眼睛上血跡,有些發疼的眼珠才算好了一點:“準備家伙,晚上咱們去干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