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人已不在了。
這種事情鬧得再大,最后也不可能真的償命。
稍稍能夠讓白欣寬慰的是,祝明朗回來了,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何況,祝明朗回到皇都第一天就當街將浩少聰給殺了,這反而會給祝明朗和祝天官惹來更大的麻煩。
這筆賬,可以慢慢和浩氏父子算,用這種方式是最愚蠢的。
浩氏父子知道祝明朗是一個不好惹的人,收起了一開始那種囂張與虛偽。
浩少聰那雙眼睛更是滿含怒意,最后卻不得不在他父親的威逼下走到了靈堂中。
跪下,磕頭。
磕滿了一個百個為止。
祝明朗就站在靈堂處,望著木棺內靜靜的躺著的一青少年……
“磕重一點。”祝明朗轉過身來,冷冷的對浩少聰說道。
浩少聰滿心的怨怒,卻最后還是重重的將腦袋打在地面上,撞得額頭都出血了。
“祝桐,這就是害死了你的人,過幾日我就會參加勢力大比,到時候一定會讓他下去給你親自賠罪!”祝明朗這番話沒有低聲道來,而是直接當著靈堂人所有人的面說道。
浩勇、趙夫人以及其他來參加葬禮的人紛紛驚駭的看著祝明朗。
祝明朗這是在當眾宣誓,必殺浩少聰嗎!
怎么會有如此猖狂無視法度的人?
“祝明朗,我兒不過是失手殺了你這無血緣的弟弟,你當眾說出這樣的話,是完全沒有把我浩勇和紫宗林放在眼里??”浩勇勃然大怒道。
“我伯父伯母一輩子也就這么一個孩子,而你浩勇兒子就有三個,殺人償命,我有何過分之處。”祝明朗反問道。
“說了是失手!”
“放心,遇到我的那天,我也是失手。”祝明朗笑了起來。
失手這種鬼話,騙騙自己就算了。
剛才注視著祝桐遺體的時候,祝明朗就看到了那連妝容都掩蓋不了的傷痕,即便穿著再昂貴的下葬衣裳都可以看得清楚!
若放在之前,祝明朗還可以相信失手這種話,讓他磕上一百個頭,然后交給皇族來處置。
但看完遺體后,祝明朗是絕對不會放過浩少聰的!!
那就是奔著殺人去的,甚至死后,肢體還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這擺明了是對祝桐有著極大的怨恨,殺心重不說,人已死了都還未停手。
這般惡劣行徑,哪里是勢力切磋比試,更可恨的是,在自己沒有出現之前,他們所謂的負荊請罪就跟鬧著玩一樣,虛偽不說,甚至帶著對祝于山與白欣的嘲弄!
事情做到這種地步,還指望祝明朗跟他們和和和氣氣?
現在什么阿貓阿狗都敢跑到祝門頭上撒野了嗎!
“浩勇,你這狗兒子要退出大比,或者藏到別處,你就給你其他兩個兒子準備好棺材,我再免費贈送我家今天吹嗩吶的這些人士給你,讓你們家比我們今天的祝門更莊重!”祝明朗說道。
這番話,讓整個靈堂鴉雀無聲,包括一些來自大宗林和大族門的賓客,他們可沒有想到祝門中竟有這樣一個肆無忌憚、狂妄到了極致的人物!
一時間,浩勇、趙夫人臉色鐵青,而磕得滿頭是血的浩少聰,更已經從憤怒轉為畏懼。
關于祝明朗以前的一些事跡,他們都是有所耳聞的。
這家伙劍修卓越,連老輩人物都被他暴打過,年紀輕輕已經將各大勢力的絕世天才給蹂躪了一遍……
雖然聽聞他隕落了,迷失了,可還是會擔心這個皇都小魔頭會做出一些極其過分的事情來,畢竟他是祝天官的兒子,和祝桐這種養子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祝明朗,你若敢動我兒子,我拼上所有也要讓你后悔莫及!”浩勇臉上有些猙獰,估計也是被氣得難以平復情緒。
“走,我們走,別和這個瘋子糾纏。”趙夫人急急忙忙說道。
“還有二十個。”祝明朗盯著浩少聰身后,冰冷的說道。
浩少聰已經滿頭是血了,本來剛才就被祝明朗的話嚇得不輕,結果祝明朗往他身后一站,便如同陰曹之中的行刑鬼吏。
浩少聰相信,自己若不磕完,他的腦袋真的會掉落下來,這祝明朗明明沒有了劍修修為,身上卻有一股極其可怕的煞邪之氣,讓浩少聰感覺自己脖子后面懸著一把宛如飲了不知多少獻血、斬了不知多少魂魄的邪劍。
終于,將頭磕完了。
浩少聰有些神志不清,還是他的父親扶著他起來。
“家屬答謝。”這時,祝明朗才像送客一樣說了這句話。
浩勇、浩少聰不得不再向祝于山和白欣鞠躬,最后有些驚魂未定的離開了祝桐的靈堂。
這對父子離開之后,靈堂旁邊已經有許多祝門的人在小聲的議論。
“對這種人渣,就該這樣,我早就想替祝桐報仇了,你們不知道祝桐尸體送回來的時候,跟一頭被宰割的豬羊沒有什么區別!”一名年少的鑄師學徒說道。
“不愧是明朗大哥,修理起這種貨色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終于吐了一口氣!”
“他真的是祝明朗嗎??”一些更年幼的子弟,幾乎都認不出祝明朗來,他們好奇的打量著。
畢竟身在祝門,多少是聽說過這個名字。
儀式的操辦,也不過是對亡者最后的尊重。
可儀式終究會結束。
他也將徹徹底底的淡出每個人的視線,無論是泛泛之交,還是像祝于山、白欣這樣的至親。
人分尊卑貴賤,一旦處在不同的階級,人命也得不到公正的判決。
祝桐終究不是直系,只是一個養子。
祝明朗很清楚,除了自己,沒有幾個人會為他討回公道。
原本還在考慮是否要參與宗林、族門大比,現在因為這浩少聰,祝明朗是非去不可了。
穿過了門庭,往水滴湖半山島處行去。
里面就沒有掛白燈籠了,而且和往日一樣,保持著祝門一貫的肅靜與素雅,門庭前的葬禮,似與這后頭的祝門沒有絲毫的關系。
終究是一個養子,而自己的伯父伯母也在祝門并沒有什么地位,不過是經營一些祝門在皇城的店鋪。
楊柳輕舞,前方是一座石拱橋,通向祝門內庭。
祝門分內庭和外庭。
內庭是祝門的核心,負責鍛造之藝的傳承與研制,外庭主要是經營鑄藝店鋪的生意。
一直以來,祝門內庭對外庭都漠不關心,而且帶著些許鄙夷。
他們辦他們的喪失,同樣與祝門湖山島內庭無關。
“祝明朗,你的家門好像很復雜啊。”方念念小小聲的說道。
她也看出來了,祝門外庭和內庭宛如兩個世界。
內庭在湖山島中,宛如一個與世隔絕的神圣之地,外庭在辦喪失都絲毫影響不到內庭,仿佛不相干的兩個家族。
“我們祝門以前收留過一個戰敗國家的鑄造家族,他們絕大多數淪為了奴隸。我祖父不贊同奴隸體制的,當初就分出了一庭,交給了這個戰敗國鍛造家族來經營,也就是我伯父伯母現在掌管的外庭。”祝明朗無奈的解釋道。
極庭皇都中,有許多族門中都有奴群。
而奴群,在任何勢力眼中都沒有什么地位,哪怕像祝于山這樣已經慢慢的轉變了身份,慢慢的成為了祝門的真正核心一員,整個極庭皇都還是沒太把他們放在眼里。
“那你的伯父伯母,不是親的?”方念念問道。
“伯父祝于山原名于山,是我父親以前的伴學,我父親觀念與我祖父一致,不喜歡敗國奴隸那一套,便一直兄弟相稱,甚至向族內請求,讓他改了亡國姓,便有了現在的祝于山之名。我父親待他如兄弟,他們也一直將我視為己出。”祝明朗解釋道。
事實上,奴族即便有子嗣,也一定是奴隸身份。
哪怕祝于山和白欣已經改了姓氏,明面上擺脫了亡國奴的身份,但他們若有孩子,依舊會被極庭皇朝默認為奴隸身份。
這就是他們多年不曾要孩子的緣故。
他們的孩子,依舊洗刷不掉這一層奴隸烙印。
“所以,祝桐作為你們族門子弟,即便是在大比中被人殺了,也沒有人會深究此事??”方念念這才恍然大悟。
從遙山劍宗過來,方念念大致印象中的祝門應該是極其強盛的才對,怎么可能辦喪失,還被兇手這樣嘲諷挖苦,絲毫不尊重死者家屬,反而就是故意挑釁。
原來祝門的外庭,是戰敗國奴者,即便祝門接納他們,給與他們足夠的尊重與地位,在外人看來仍舊是一群身份卑賤的奴隸。
一想到,祖龍城邦也可能淪為這個下場,方念念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就算是依靠在一個通情達理的大族門中,依舊人命如草芥啊。
“別人怎么看,那是別人的事。我伯父就是我伯父,我伯母便是我伯母,而我弟弟,就是我弟弟!”祝明朗深呼吸一口氣道。
“嗯,剛才你在靈堂說的那些話,一個字,帥。那對父子和那個趙夫人的嘴臉,實在惡心,也欺人太甚!”方念念說道。
祝明朗看著方念念,不由愣了一下。
過了半晌才道:“認識你這么久,我第一次聽到你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