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
都靈城西郊的橡樹林深處。
濃密的樹冠下方,羅蘭和5個戰斗法師圍成一圈坐在地上,就著雨水,啃著干糧。
天上仍舊下著雨,雨水經過樹葉的匯聚,砸在地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為了更好的隱蔽,羅蘭等人并沒有使用法術避雨,甚至沒有使用法術保暖,僅用枯草搭了一個簡易的雨棚,勉強能擋住雨水,但卻四處漏風。
陰冷潮濕的天氣里,呆在幽暗樹林深處,實在是一件苦差事。
包括羅蘭在內的六個法師,臉頰都凍得發青,身體也控制不住地哆嗦著,手也僵了,干糧都抓不太穩當。
一個法師縮著身體,嘀咕道:“嘶南方這鬼天氣,竟感覺比北地還要冷上一些。”
他一開頭,旁邊法師立即開口道:“我感覺主要不是溫度低,而是太潮濕了。這些冰水就和小刀似的直往骨頭縫里插,特別難受。”
“唔我覺得我腿都麻了。不行,我得站起來活動下。”
好在,作為戰斗法師,平時訓練就十分艱苦,但伙食卻很好,身體素質都非常強,雖然十分艱苦,但也能熬的下去。
羅蘭生命力旺盛,情況要稍好一些。
他正拿著干糧專心地在啃著。
這些干糧是特質的,主材是肉干,里面還混了鹽、蜂蜜、面粉,既能長久保持,營養也豐富,并且能快速補充能量。
唯一缺點,就是味道有些怪。
不過,吃習慣了也就好了。
正吃著,忽然頭頂傳來一陣翅膀的拍打聲,過了一會兒,樹冠里傳來‘咕咕咕咕’的叫聲。
是軍情處專門訓練的信鴿來了。
用信鴿傳信,隱蔽、可靠,在都靈城的地界內,要比法術傳訊穩妥地多。
鴿子叫了幾聲,就朝羅蘭飛了過來。
羅蘭從鳥腿上的卷筒里拿出紙條,又往地上灑了一小把干豆,信鴿便跳著去啄起來。
羅蘭展開紙條,低聲念起來:“昨天黃昏,大法師利維農向光靈投降了。他的家人、弟子隨即受到了費米爾森的豐厚嘉獎。另外,昨天黃昏的時候,利維農帶著一支軍隊去了東郊。”
聽見這消息,戰斗法師們都是面露震驚,動作都下意識停止了。
停頓足足過了五六秒,眾人才重新恢復動作,但卻都默不作聲,只低頭啃著干糧。
羅蘭也沒說話,他將紙條來回看了好幾遍,只覺心里五味陳雜。
利維農大法師,剛過40,是格倫麥最具天賦、最有前途的大法師。在羅蘭的期望中,他應該是反抗光靈暴政的主力人物,甚至是領袖。
可現在,他卻早早地投降了,成了生命女神的奴仆。
這叫格倫麥的法師們情何以堪啊。
他心里直犯嘀咕:‘這家伙的膝蓋怎么這么軟呢?說跪就跪!真不知道是怎么成就超凡之境的。’
這特娘的就跟得了軟骨病似的!
說實話,羅蘭心中是極其憤怒的。
坐在羅蘭左邊的戰斗法師,叫葛拉圖,二十五歲,如今是中階法師,正是年輕力壯的年齡。
他吞下口中的肉干,嘿笑道:“我還以為南方的大法師有多了不起呢,原來都是些慫貨!”
說完,他用力咬了一口手里的肉條,臉上滿是鄙視的神色。
另一個法師齜了齜牙,蔑視地道:“剛剛屈服,轉眼就成了光靈的狗腿。真特娘的不要臉!”
又有人憤恨地道:“對啊,就這還大法師呢。我看呀,就是沒卵蛋的廢物!”
還有法師則滿臉憂慮:“雖說利維農是一個軟蛋,但大法師終究是大法師,意志還是遠超常人的。他受到的壓力肯定非常大,不知道芙瑞爾夫人能不能撐住?”
若是芙瑞爾夫人也屈服了,那他們這次南方之行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他這話很有道理,也正好說出了羅蘭的擔憂。
在經歷了出離的憤怒后,羅蘭心中涌起了深深的失望。
他知道,利維農大法師這個人,本性也是不壞的。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初在迪蘭特堡時他對自己的幫助。
但是,利維農明明擁有大法師的力量,擁有大法師的資源,并在格倫麥術法界擁有極高的聲望,卻什么都沒做,反而成了光靈的幫兇。
作為大法師,他早已是格倫麥術法界公認的領袖之一。
他的投降,不僅僅是他自己的事,更會起到一種巨大的示范作用,會大大削弱格倫麥法師的抵抗意志。
想必費米爾森也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大大地對利維農進行嘉獎。
如今這事,實在是........實在是格倫麥的不幸啊!
同樣的,芙瑞爾夫人也對羅蘭幫助良多,他的手腕上,一直戴著她送給自己的逃脫手鐲。
她也是個好法師,至少在提攜后輩這一點上,無可挑剔。
現在,利維農只堅持了一個星期就投降了,足以說明費米爾森給他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年富力強的利維農都頂不住,那芙瑞爾夫人肯定更加吃力。
“芙瑞爾夫人會怎么做呢?她會選擇和利維農一樣的道路嗎?”
或許短時間不會,但時間過去的越久,這種可能性就越大。
若是連芙瑞爾夫人也屈服了,也就意味著都靈城術法界的淪陷,那整個都靈城的法師們,就將全部成為紅鷹軍的敵人。
羅蘭甚至可以預料到,這些法師為了向光靈表達忠誠,等打起戰來,肯定會非常地賣力地屠戮同胞。
這個消息,實在是糟糕透了!
羅蘭用力將情報紙條撕成碎末,深埋到落葉底下。他自己也借著這個動作,盡力地平復著起伏不定的情緒。
等到他自認已經冷靜了,這才開口:“戰斗法師們,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我很憤怒,也很失望,但我更是焦急!”
說話時,他目光環視身周眾人,見他們都看著自己,他才繼續說道:“利維農投降,已經是既定事實,我們無法改變,我們現在還能爭取的,就是芙瑞爾夫人了。”
他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我擔心芙瑞爾夫人也會撐不住。我還擔心這種投降的心理,會在都靈城,乃至格倫麥形成一個派系,甚至化作一股思潮。認為只要投降了,愿意給光靈當狗,就能過上好日子。”
“只要慫包才愿意當狗!”葛拉圖低吼著,眼睛滿是憤怒的血絲。
“噓別吵,安靜地聽院長說話。”另一個法師輕聲道。
羅蘭面色變得黑沉沉的,黑色眼眸閃耀著濃濃的殺機,他的語氣也變得異常冰冷。
“所以,我們要堅決地反對利維農,不僅僅是口頭反對,更要做出實際的行動!我們要讓所有格倫麥法師知道,無論是誰,只要投靠光靈,就是我們格倫麥人的敵人,就應該受到嚴懲!我們要讓所有法師不敢生出投降的想法,讓已經投降的法師,各個都夾著尾巴過日子!”
這不是個人愛恨的問題,這是關乎格倫麥的長遠利益,關乎種族未來的大事。
想要格倫麥真正地完成獨立,這種妥協投降派,就必須堅決地打擊,讓他們付出無法承受的代價。
他這話一出,眾位戰斗法師都是心驚肉跳的,連沖動的葛拉圖也怔了一下。他也憤怒,但還有一絲理智。
利維農雖然廢物,但大法師的力量卻做不得假,院長也只是高階法師,他們這些人也都是中階法師,哪有能力去懲罰大法師呀?
葛拉圖小心翼翼地問:“院長,您的意思是殺了利維農?”
羅蘭微微點了下頭:“利維農不是主動來找我們嗎?正好去會會他。能殺死最好,殺不死,,也一定打痛他,讓他感到害怕!”
各個戰斗法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有些猶豫。
超凡大法師這個名頭,在人們心中積威極大,人人都心中忌憚。
好久,有人開口道:“院長,利維農終究是大法師,他現在被光靈掛在火上烤,早已經沒了退路,肯定會急于證明自己的忠誠的。”
“對啊。他現在估計正愁找不到我們呢。”
“利維農已經成了光靈的走狗了,和他根本沒什么好講的。恐怕我們一遇上他,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呀。”
這些話都對,但當前的形勢,已經不容許他們繼續在郊區和光靈捉迷藏了。
羅蘭堅決出擊,還有另一層考量。
他清晰地感覺到,如果只是單純放些風聲,根本沒可能將費米爾森引出都靈城。費米爾森不動,潛伏在城里的愛麗絲就沒有機會救人。
他正要借這個機會告訴費米爾森,他羅蘭就在南方。
“各位,我知道這么做很危險,不過我們并非沒有反制的手段。利維農已經徹底倒向光靈,不值得爭取了。他現在就是我們的敵人,既然是敵人,那就無需顧忌手段了。”
葛拉圖眼睛一亮:“院長,那您有計劃了嗎?”
“算是吧。來,我們仔細商量下。”
說著,羅蘭拿出一本筆記,用筆在紙頁上寫起來,一邊寫一邊解釋自己的計劃。
其他戰斗法師都湊過來,仔細聽著。
聽著聽著,一個個眼中都發出了亮光,心中憂慮大大減弱。
討論了半個多小時后,計劃布置完畢。
羅蘭輕輕拍了下手:“大體計劃就是這樣。具體細節方面,就需要各位隨機應變了。”
“明白了”
“好,我們現在出發!”
羅蘭將手里剩余不多的肉干全部塞進嘴巴,整了整衣服,當先站起身,大步朝橡樹林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