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房間挺大,但床卻只有一張。
羅蘭困的狠了,甚至對赫忒雅的戒備心都減弱了不少,他環視了下房間,指著餐桌道:“我就睡那。”
說著,他就走過去,把餐桌上的茶壺茶杯往地上一放,就準備躺上去。
赫忒雅笑著拉住他:“行了,偽君子,別一本正經的了。床足夠寬,足夠兩個人一起睡。”
“不不不,這不好。”說完,羅蘭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堅持就要往餐桌上爬去。
“夢中仙境這個法術,要求連接夢境的兩人,距離盡可能地近,最好腦袋貼在一塊。”
羅蘭困得要命,懶得再堅持,哈欠連天地朝木床走去。到了床上,外衣也懶得脫,只將腳上的靴子蹬掉,就四腳八叉地躺在了木床上。
他困到了極點,感覺自己眼睛一閉,就能迅速沉入夢鄉。
不過,未免導師和莉莉擔心,他堅持著釋放了個報信鳥,將消息簡略地和導師洛坎迪說了下,這才放下了心。
釋放完法術,他便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不睡過去:“我好了。”
“你睡里面點,手腳也收起來......唔你的靴子味道可真大。”耳邊傳來赫忒雅嫌棄的聲音。
羅蘭隨即感到了一絲細微的法力波動,他認出是清潔術,便放下心,身體也往木床一角縮了縮。
等了一會兒,他聽到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而赫忒雅卻遲遲不上床,他心中奇怪,努力地睜開眼睛:“喂我說,你快點,我沒幾個小時可休息......嘖你又把衣服脫了干嘛?”
赫忒雅竟然將剛剛穿好的外衣又脫了下來,并且正準備開始脫保暖的馬甲......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赫忒雅轉頭瞪了羅蘭一眼:“閉上眼睛,別到處亂看!”
羅蘭便閉上眼睛。
赫忒雅又解釋了一句:“我睡覺時,不喜歡穿太多衣服,要不然睡不著。”
過了一會兒,他感到身邊床板微微一沉,知道有人躺上來了,又過一會兒,他又聽到赫忒雅聲音:“你先爬起來,被子還給我。”
羅蘭支撐起身體,讓赫忒雅將身下的被子抽出去。
過了會兒,他感到赫忒雅的腦袋湊過來,緊貼著他的腦袋。
“夢中仙境是一個低階的心靈法術,施法的時候,你會緩慢地陷入夢鄉。但如果你內心抗拒的話,這法術就會失敗,所以,你得放松。”
羅蘭在書中看過類似的法術,倒也不慌,他依言照辦。
過了幾秒,他感覺身邊泛起一股微弱的法力波動,持續幾秒后,他就感覺困意陡然上涌,同一時間,他還感覺到了赫忒雅的存在,不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意識,更準確的形容,應該是她的靈魂。
這就好像兩個沒有眼睛,只有觸覺的生物,在一片黑暗中,通過相互觸摸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這種狀態十分奇妙,有點類似于靈融,但又遠沒有靈融那么親密無間,而只是單純的一個心靈聯結的通道。
他放松心神,任由這股心靈聯結引導著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感到自己正在穿越一個又長又狹窄的隧道,隧道盡頭有光透過來。隨著他不斷前進,這道光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最終,隧道消失了,羅蘭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奇特的地方。
這地方一半是充滿生機的幽暗森林,另一半卻是陽光明媚的橡樹林,幾乎和都靈城西郊的橡樹林一模一樣。
兩片森林的分界線十分明顯。
奇妙的是,在這里,羅蘭只覺渾身放松,精力飽滿,再沒有一點兒困倦。
過了一會兒,赫忒雅從幽暗森林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羅蘭,你對我可真是放心,要是我對你起了壞心眼,你這會兒應該身首異處了。”
羅蘭呵呵一笑:“看來我沒有信錯人。”
他怎么可能沒有戒備,只不過表面沒什么痕跡而已。比如他的手,就放在能第一時間抓到法杖的地方。
赫忒雅滿意地點了點頭:“牢固的友誼往往來源于相互間毫無保留的信任。希望這是我們兩族的一個全新開始。”
她走到陽光明媚的橡樹林中,在林中空地出的一處草坪蜷腿坐下來,又拍了拍身邊的草坪:“羅蘭,你也坐吧。”
羅蘭點了下頭,盤膝坐在草地上,仔細體會了下這個夢境,幾分鐘后,他手輕輕一招,變豬術的法術書就出現在他手里。
這很奇妙,有些類似于他的思維實驗室,當然,遠遠沒有思維實驗室那么規則嚴謹。
翻開法術書,羅蘭說道:“那么,我們就開始吧?”
卻沒想到,赫忒雅卻連連搖頭:“別急呀,我們足有三天時間學習法術呢。”
見羅蘭不解,她笑著反問:“你白天寫了這么久的法術書,晚上又和人商討軍政大事到凌晨,你不累嗎?何不趁這機會好好放松下?”
說著,她自己側躺在柔軟草坪上,雙手交疊放在腦袋下面,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羅蘭:“你不是會拉小提琴,拉一曲給我聽聽?”
羅蘭想了想,也對,他進入這個夢中仙境的目的,是教她變豬術,既然她自己不急,那他上趕著干嘛?
于是,他手一招,一把小提琴就出現在他手上,隨手拉了下,調了下音,他說道:“想聽什么曲子?”
“給我個驚喜吧。”
羅蘭想了想,便按著海的女兒的曲調,稍稍修改了下音階,將大海的波瀾壯闊,調整為了幽夜的恬然靜謐,而后便隨手拉了起來。
雖然曲子主體是恬靜的,但卻也不乏激烈的吶喊,也不乏令人驚心動魄的靈魂共鳴,就好像是一曲對黑夜的贊歌。
赫忒雅聽著聽著,眼神就變得茫然起來,她全然沉浸在了一個由音樂營造出的虛幻王國之中。
當一曲終了,赫忒雅依舊眼神茫然,臉上竟顯出一些失落:“這就結束了嗎?”
羅蘭點了點頭。
“不如再拉一首?”
“我覺得學習法術比較要緊。對變豬術來說,3天時間微不足道。”羅蘭忍不住提醒道。
“不不不,學習法術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力量,是為了更好的享受生命。而現在,我認為聽你拉琴是極好的享受......所以,再拉一曲?”
她那暗紅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羅蘭,竟然顯出一絲小女孩的純真。
羅蘭被這眼神看的沒辦法,只能點頭同意。
這一會兒,他拉了一曲《一步之遙》。
這首經典舞曲的威力更大了,拉著拉著,他就看赫忒雅竟然落下了眼淚。
“赫忒雅小姐.......”
“繼續,不要停”赫忒雅催促著。
羅蘭沒辦法,只能繼續拉下去。
等一曲終了,赫忒雅竟已淚流滿面,她憂傷地看著羅蘭,問道:“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心里十分難過。就好像我在追求人生的摯愛,明明對方就在眼前,我卻永遠也無法接近。這太殘酷了......太無情了。”
羅蘭可不是傷春悲秋的人,他沒這么大感觸,只能聳聳肩表示自己知道了。
“曲子叫什么名字?”
“一步之遙。”
“噢,這名字真是貼切。”
沉默了會兒,她又懇求道:“羅蘭,再拉一曲吧?”
這回羅蘭有些皺眉了,不得不認真發表意見了:“赫忒雅小姐,我認為辦正事比較要緊。”
別現在沒學,等時間過了卻又怪他不負責任,那就糟心了。
赫忒雅懇求道:“最后一曲。就最后一曲?”
都這么說了,羅蘭只能繼續拉。
他仔細練過的曲子并不多,第三首,就只能將星空閃耀的格倫麥拿出來了。
當然不是直接拿出來,而是迎合夜靈的特性,稍稍改了下曲調的風格。
等這一曲拉完,赫忒雅眼中晶光閃亮,神情振奮,之前的哀傷一掃而空。
羅蘭心中暗暗驚奇:“這夜靈的情緒轉換也太快了,就和小孩似的。不過,話說回來,不朽種族的情緒表達似乎都比較夸張,比如木靈安薇娜,也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丹迪拉雅有時候,也顯得很是任性。”
或許,這是悠長生命的一個副作用吧。
好一會兒,赫忒雅才從曲子意境中回過神來,她由衷贊道:“看來傳言沒錯,你的小提琴的確拉的很好。”
羅蘭心中毫無得意:“只是我個人的小愛好,算不上什么大本事。”
沒想,赫忒雅眼珠一轉,又道:“啊,對了,羅蘭,我聽人說,你還是雕塑大師。要不,你為我雕一個全身像吧?”
羅蘭忍不住提醒道:“赫忒雅小姐,雕塑需要花費時間可不短。再說這里是虛幻的夢境。”
赫忒雅卻道:“對呀,就是夢境我才要你雕呀。你完全可以不借助工具,直接用意念雕刻.......我最看重的是你對美的鑒賞能力,而不是你的手藝呢。”
這一番道理說的羅蘭啞口無言。
赫忒雅坐直身,懇求道:“羅蘭大師,您就滿足我這個小小的愿望吧?”
到這個地步,羅蘭已經放棄將赫忒雅轉回正途的想法了,反正他已經盡到了提醒的義務,而她仍舊這么堅持。
所以,她愛怎么樣,那就怎么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