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一場夏日的暴雨即將來臨,空氣悶熱而潮濕,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銀葉草草藥鋪。
狹窄昏暗的小木屋中,少年艾迪正坐在一只小板凳上,一雙腳踩在腳踏式研磨槽的滾輪木柄上,‘咕滋咕滋’地研磨藥槽里的草藥。
踩著踩著,他忽然轉頭看向小圓窗,輕嘆了口氣。
“小東西,誰又惹到你了?”
艾希卡正坐在木質柜臺后面,手上正擺弄著幾個奇形怪狀地玻璃瓶,頭也不抬地問著。
安迪問道:“姐姐,你說,霍米德先生還會來找我們嗎?”
艾希卡動作一頓,而后繼續擺弄藥瓶:“我不知道。”
“你前天晚上不是還跟霍米德先生學習法術嗎?怎么會不知道呢?”安迪追問著。
“咔噠”
艾希卡放下了手中的藥瓶,抬頭看著少年安迪:“噓說話輕一點,別吵醒了你的哥哥。”
“噢我錯了。”
安迪立即放低音量,但一雙眼睛仍舊看著艾希卡,等著她的回答。
艾希卡見躲不過,嘆了口氣:“本來,霍米德先生和我說好,昨天上午應該會過來一趟,但他卻沒出現。我去公牛旅店詢問旅店老板,那老板說他們一早就失蹤了,突然就沒了人影.......我感覺他應該是出事了。”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霍米德先生這么強大,人又那么好,怎么會出事?”安迪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艾希卡責備地看了眼安迪,安迪縮了縮腦袋,意識到自己又失態了。
見他安靜下來,艾希卡才輕聲說道:“我哪知道出什么事呀。世道這么亂,每天都有人無故失蹤,為什么這失蹤的人不能是霍米德呢?”
霍米德作為一個年輕的游學法師,在巴沙爾城這樣的地方橫沖直撞,她一早就擔心他會惹事。現在看,他恐怕是真的惹上了大麻煩,要么跑路,要么.......總之,他以后可能都不會再出現了。
艾希卡心中有些傷感,雖然霍米德做事莽撞了一些,但他的確是個頂好的人啊,哎命運女神果真是個瞎子。
‘嗚嗚’
起風了,天色也變得越發昏暗,一場暴雨即將來臨,艾希卡看了眼圓窗,對安迪道:“要下雨了,去把曬在外面的草藥收回來吧。”
“好的,姐姐。”安迪站起身,推開了店鋪的木門。
門剛一打開,他就看見有2個脖子上系著紅巾的紅鷹戰士朝他快步走過來,氣勢洶洶的樣子,曾經做過小偷的安迪以為自己的事犯了,腦袋一縮,下意識就后退關門。
“嗨小家伙,別躲!”一個紅鷹戰士看到了安迪,立即沖他喊了一聲,還加快速度跑了過來。
這下可把安迪嚇傻了,他立即退回藥鋪,將木門關的緊緊的,一張臉嚇的煞白:“姐姐,姐姐,門外有兩個當兵的要抓我!”
艾希卡也嚇了一跳,不過她的見識要超過安迪許多,心性也更冷靜,她急忙站起身朝木門走去:“快,你從后門跑,這里交給我應付!”
安迪嚇的六神無主,立即朝后門跑去。
等他溜出去,艾希卡才打開門,臉上堆上假笑:“兩位軍爺,是有人受傷要我幫忙嗎?”
兩個紅鷹戰士沒理她,其中左邊那個瘦長的戰士手里拿著一份文書,他抬頭看了下草藥鋪的招牌,又仔細打量了下艾希卡,這才開口問道:“你就是草藥醫生艾希卡,對吧?”
“對對對,就是我。軍爺,我這可是合法經營,有銘牌的,店里用的也都是正規途徑購買的草藥......”
那瘦長戰士不耐煩地擺了下手:“行了行了,不要說了。我們長官說了,讓你馬上跟我們去城主府走一趟!”
“城主府?”艾希卡嚇地腿都軟了,她知道很多人被莫名其妙地被抓進城主府,然后這些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巴沙爾城本地居民,尤其是住在城西貧民窟的人心目中,如今的城主府就是黑女巫的魔窟,有去無回地那種。
艾希卡強壓著心中的慌亂,問道:“兩位軍爺,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為什么要帶我去城主府?”
“沒犯罪,就是我們長官想見你。對了,剛才那個小鬼叫安迪是吧?”
“.......是。”艾希卡一臉失魂落魄,看來對方已經將她的情況調差的一清二楚,甚至連安迪這個名字剛起的名字都知道了。
“安迪還有個受傷的哥哥,叫艾倫,對不對?”
“你們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艾希卡嚇地直吸涼氣。
“別管我們怎么知道的。你們三個一起跟我們去城主府吧,這是長官特意要求的。”
艾希卡只覺心臟都要停跳了,她一臉絕望:“兩位大爺,艾倫受了重傷,不能走動哇安迪年紀也還小,什么都不懂。要不,就我一個人跟你們去,好不好?”
“不,長官說要把你們三個都帶去。對了,我們還準備了牛車,可以把你們三人一并載過去。”
見艾希卡愣在那一動不動,瘦長戰士補了一句:“我們長官說,他的名字叫霍米德。”
艾希卡心中猛地一震:“霍米德......霍米德法師嗎?”
瘦長戰士點頭:“是的。這天快要下雨了,趕快收拾行李,跟我們走吧。”
艾希卡頓時就覺得如在夢中,恐懼雖然沒了,但卻覺得云里霧里的,不知道到底發生
了什么事。
之后,她就和做夢游似的,帶上錢包、換洗衣物,常用的草藥箱子,而那兩個戰士,竟然親自將艾倫背上了牛車,動作還特別小心翼翼。
這個細節讓艾希卡徹底放下心來。
十幾分鐘后,艾希卡坐在了牛車上,一路駛向城北的城主府,這時,她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問道:“大爺.......”
“艾希卡小姐,我叫盧卡森,是軍中的書記官。你叫我名字就行了。”瘦長戰士說道。
“盧卡森先生,你剛才說霍米德法師是你的長官,那他現在是什么職位呢?”艾希卡問道。
一旁的安迪和艾倫,也都豎起耳朵聽著。
盧卡森傲然一笑:“我們的長官,現在是將軍座下的首席法師,即使是將軍,對我們長官也是客客氣氣的。”
艾希卡聽得蒙了:“首.......首席法師?那黑女巫呢?”
盧卡森聳了聳肩:“黑女巫?那個邪惡的女人在今天早上就被吊死了,尸體就掛在獵鷹廣場的絞刑架上。”
艾希卡驚呆了:“吊.......吊死了?這.......這不會是真的吧?”
那么強大的黑女巫,能一個人殺死十幾個光靈的黑女巫,就這么被吊死了,這讓艾希卡感到一種強烈的荒誕感。
這就好像.......好像森林中的猛虎,前一刻還在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下一刻就自己掉下懸崖摔死了。
“這.......這.......”
這了半天,艾希卡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盧卡森得意地道:“很突然,對吧?”
“對,實在是太突然了。”艾希卡連連點頭。
盧卡森哈哈笑道:“我告訴你吧,這都是我們長官干的。他憑借強大的法術,一下就擊敗了黑女巫,把她打的跪地吐血,毫無還手的能力。隨后,將軍就宣判了黑女巫的十項罪行,把她吊上了絞刑架。嘖嘖,那女人一直帶著面紗,原來是因為長了一張極丑陋的臉,看一眼就三天吃不下東西的那種。對了,她在絞刑架上掙扎了好久才徹底斷氣呢,果然是邪惡的女巫!”
“呃”艾希卡更加說不出話了。
霍米德法師出手擊敗女巫,女巫一敗,將軍就站出來宣布罪行,轉眼就開始行刑,這怎么聽起來這么草率,給人感覺像是在演戲啊。
她覺得古怪,但安迪和艾倫卻聽得津津有味。
安迪對艾倫道:“哥哥,我跟你說,這個霍米德法師就是救我們的那個大好人,現在他竟然成了將軍的首席法師了!這樣的大好人成了長官,巴沙爾城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好,再也不會有人挨餓受凍了。”
“嗯”艾倫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憧憬。
艾希卡看著興高采烈的兩兄弟,又看向一臉得意的軍中文書盧卡森,忽然覺得,雖然這出戲演的很拙劣,但卻正是普通民眾想看到的,并且能輕易理解的。
只要這個消息傳出去,那之前由黑女巫造成的恐怖氣氛,肯定會迅速煙消云散。
艾希卡有些理解將軍和霍米德演這么拙劣的一場戲的用意了。
“唔等我到了城主府,就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了。”
牛車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大約1個多小時后,牛車就駛上了城主府的吊橋,很快就進了城主府。
安迪和艾倫興奮地看著城主府內的一切,艾希卡也是好奇地東張西望。
對他們這些城西居民來說,城主府雖然距離很近,但卻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進入其中,其中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美好的。
牛車進了城主府院墻后,一路繞過了主體的城堡,到了城堡后方的副堡大門口。
這座副堡也是城堡的一部分,但結構相對獨立,它只有三層,主體由白色巨石砌成。大門兩邊站著兩個全副武裝、拄著重劍的鋼甲戰士,門中不斷有軍士、政府的政務官進進出出,顯得非常忙碌的樣子。
盧卡森將牛車停好,又讓另一個戰士背起艾倫:“艾希卡小姐,長官就在那座副堡最頂樓辦公。我先帶你們去那邊的磚樓,安置好住處后,我就帶你去見長官,可以嗎?”
艾希卡已經眼花繚亂了,幾乎失去了判斷力,見盧卡森詢問,本能就點頭:“當然沒問題。”
磚樓距離不遠,也就幾十米路,磚樓房間也不算大,但里面收拾地很干凈,家具擺設偏于簡素,但用料很好,且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廁所,采光也不錯,住起來很舒服。
安置好住處后,安迪留在房間里照顧艾倫,而艾希卡則跟著盧卡森一路前往副堡,兩人從大門進去,沿著樓梯走到三層,在三層唯一一扇大門前停了下來。
艾希卡抬頭看了下木門的銘牌,就見上面寫著‘首席法師羅蘭.霍米德.明斯特的辦公處’。
‘羅蘭.霍米德.明斯特。’艾希卡暗暗將這名字記在心里。
盧卡森上前敲了敲門,說道:“長官,艾希卡小姐帶到了。”
門內很快傳來回應:“讓她進來。”
盧卡森便推開門,往門內做邀請手勢:“艾希卡小姐,您請。”
艾希卡對他點頭感謝,而后,她心情忐忑地走進了這個首席法師辦公處。
進門后,她第一感覺,就是這個房間真大,大的驚人,估計得有500多平。
屋子里已經有不少人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粗略估計有70多個,每一個人身上都隱隱透出法力氣息。
也就是說,他們全都是法師。
在窗邊的位置。一個高大的藍袍男人正面對窗口站著。
光看背影,艾希卡就知道這就是霍米德了,像他這么高壯身材的法師,在巴沙爾城是很少見的。
聽到身后動靜,藍袍男人轉過身來,黝黑方正的臉龐,溫和中透著堅定的目光,正是羅蘭。
不知為什么,當艾希卡看到這張臉的時候,一路都忐忑不安的心神瞬間就平靜了下來:‘他還是他,沒變,真好。’
羅蘭微微一笑,高聲道:“好了,巴沙爾城中的最后一位法師到場了,會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