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耀青提出的與江湖門派合作的確是一個可行之道。
從白蓮教現在顯現出來的水準,其內里也有不少jing通武技的江湖好手,這也讓吳耀青他們在跟蹤盯梢上面臨很多困難。
原來三班衙役里邊那些人,跟蹤盯梢查訪尋常人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于這些人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如果一方面能吸納一些愿意為朝廷效力的江湖好手,另一方面索性就直接以利益為紐帶來要求這些江湖門派來為官府效命,應該可收到比較好的效果。
“唔,耀青,刑部那邊,我去交涉,但是效果如何我無法保證;各州縣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估計能有部分州縣可以達到效果,但其他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至于和江湖門派的合作,我授權與你,全權處理,相關營生和錢銀方面,你可以和文言,還有顧登峰,甚至錢桂生商量著來。”
錢桂生是馮紫英從林如海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中接收那個團隊中最鮮有露面的一人,如果說汪文言、吳耀青是這個團隊中明面上的,那么掌握輿論喉舌的曹煜和掌握馮家經營這一塊的顧登峰就是半明半暗的,只有錢桂生就是暗中的。
錢桂生主要就是負責將林如海原來的一些不能見光的資產和人脈重新運作起來,甚至包括原來林如海通過太上皇的這一層關系結交下來的人脈關系,這包括原來朝廷內但不僅限于官府中的人脈,也包括一些地方豪強士紳中的各種不能見人的東西,但主要是集中在南邊兒。
見馮紫英下了決心,吳耀青也就不多說,“既是如此,那屬下就抓緊時間去辦,實際上在順天府三班捕快進行了整肅裁汰之后,京畿一帶的江湖門派都有些躁動,畢竟空缺出來數十上百人的職位,對于這些江湖門派來說是有很大吸引力的,既能獲得官府衙門中的職位,待遇優厚,而且關鍵手中還有相當權力,或多或少都能對門派有所幫助,所以不少人都在打探,連倪二那邊都來問過,……”
“倪二那邊不是說過要給他手底下人一些機會么?”馮紫英訝然,他記得自己早就吩咐過吳耀青和吏房那邊了。
“大人的確吩咐過,但是屬下以為還是需要分步驟和甄選一番。”吳耀青沉吟了一下,“屬下是這樣想的,如果只是倪二的私人,當然沒問題,但是倪二背后是少林派,那么恐怕就需要講求一些平衡了,也要看看倪二和少林能為順天府,為大人出多大的力,不能說靠著少林派的名頭就覺得能理所當然進順天府衙當三班捕快,那對別家門派不公平,也容易滋生少林這邊的驕狂放縱之心。”
馮紫英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吳耀青考慮果然周全。
自己還是小覷了順天府衙里邊這三班捕快的重要性和對江湖人士的吸引力,這可能和自己從未真正接觸了解過這個群體和這個階層的具體生存狀況。
自己以前并沒有意識到這些捕頭捕快一類的角色有多大的分量,但是這些人在日常的事務中在每一個環節都有著廣泛和巨大的權力,甚至可以決定一個人或者一家鋪子,一條船或者一個商隊的生存。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馮紫英既然放權給吳耀青,就不再去多想,“耀青,這樁事兒就交給你了,最好在近期就能所動作,要快一些,時間上我們也許沒有太多。”
“屬下明白。”吳耀青一抱拳,信心百倍地道:“必要的時候,請大人來露個面,給與一些鼓勵,也許效果會更好。”
即便做到這一步,馮紫英心里還是不踏實。
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緊緊依靠眼下的這點兒力量,根本不足以改變或者撬動大局,白蓮教在京中這點兒力量也許不到他們隱藏在水下的十之一二,
即便如此,自己也無法將其徹底查清一網打盡。
一個月后的鐵網山秋狝甚至讓馮紫英感覺到了巨大壓力,連睡覺都有些不香了,他確定鐵網山秋狝要出事兒,但是究竟出什么事兒,有多大影響,他不確定。
“什么?!”馮紫英剛坐下的屁股就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一般,猛然彈起來,“王爺,定下來了?”
“定下來了,陳繼先出任淮揚鎮總兵,免去五軍營大將,由老十出任京營節度使兼五軍營大將,但是老十現在恐怕有些坐蠟,兵部同意了陳繼先提出的要從五軍營抽調一批武將和軍官和jing銳士卒走,所以老十很是著急,恐怕想要從薊鎮和神樞營、神機營里抽調一部分人到五軍營。”
忠順王臉色也不很好看,任命下達得十分突兀,內閣和兵部那邊幾乎沒有任何動靜,就輕描淡寫地發出了宣告,這本身就是一種很微妙的舉動。
“從神樞營和神機營抽調將士在情理之中,薊鎮那恐怕不合規制,兵部不會答應。”馮紫英搖搖頭:“看來是皇上給兵部施壓了啊,否則兵部怎么會同意陳繼先把五軍營的jing銳也帶走。”
京營、衛軍、邊軍是三個不同系統。
寬泛的京營,不但包括京營三大營,即五軍營、神樞營、神機營,還包括勇士營、四衛營和五城兵馬司、巡捕營這些京師治安衛戍力量。
衛軍泛指各地除開邊鎮管轄的衛所軍隊,也包括所轄民壯。
邊軍體系最大,除了現有的九個邊鎮外,現在還包括新設的登萊鎮、荊襄鎮,以及即將成立的淮揚鎮。
也就是說現在整個大周即將擁有十二邊鎮,但實際上如果登萊鎮勉強可以說臨海面對朝鮮日本,稱得上邊鎮外,像荊襄鎮和淮揚鎮都是對內居多,當然荊襄鎮可以說是真對西南湖廣不服王化的土司,淮揚鎮可以說是針對可能來自海上的倭寇,要這么說,也勉強說得過去。
“現在還不清楚陳繼先要帶多少人走,但是兵部開了口子,陳繼先肯定想要多帶一些自己的嫡系jing銳走,只怕數量不會少。”忠順王臉色陰沉,“上一次皇上讓五軍營也出兵和蒙古人打仗,陳繼先就想辦法把五軍營中非嫡系大部分都給派出去了,結果損失大半,現在的五軍營幾乎是陳繼先一手遮天,此番讓其帶人走淮揚鎮,只怕也是皇上的意思,索性清空,重建五軍營,皆大歡喜。”
淮揚鎮編制初步也會定在六七萬人之間,后期如果有南京方面的支持,弄不好會膨脹到和薊鎮、宣府這類大軍鎮相若的編制,那就是十萬人上下了。
現在經歷了三屯營慘敗之后的五軍營也不過兩萬多人,就算是全部移鎮過去,也只有三分之一,而且也不可能全數抽空,畢竟還有一部分不是陳繼先的嫡系,所以估計陳繼先最大限度能帶走一萬多人就算是極限了。
以這一萬多人作為基干,完全足以打造一支淮揚鎮了,但戰斗力究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京營多年未經戰陣,戰斗力堪憂,三屯營一戰就暴露出其虛弱本質,但是五軍營這支陳繼先嫡系卻還不好說,要驗證,也只有真正上過戰陣才知道了。
“五軍營要重建也沒那么簡單,神樞營、神機營兵力有限,而且神機營也是才重建不到半年,真正完全形成戰斗力的也就是仇士本的神樞營,他不會答應抽調他的人,估計皇上也不愿意,神機營那邊錢國忠剛走馬上任,威信未立,而且神機營諸部也是新組建起來的,忠惠王爺是看上了神機營啊。”馮紫英笑了起來。
忠順王爺明白過來,“老十倒是打得好主意啊,不過紫英,你覺得仇士本和蘇晟度聯姻,嗯,皇上會有心結么?”
一個是神樞營主將,一個是山西鎮副總兵,而蘇貴妃又有兩個成年皇子,要說永隆帝沒有一點兒膈應,肯定不可能,但是他也不可能做什么。
五軍營一拆散,整個京營三大營就只有神樞營算是有些戰斗力了,神機營組建速度倒是快,但是畢竟才組建不到半年,一般人都會覺得難以形成戰斗力,但馮紫英卻不那樣認為。
完全以火銃,甚至是以自生火銃組建起來的神機營在馮紫英看來遠勝于仇士本以傳統刀、盾、矛和老式火銃為主的神樞營。
可能在訓練上神樞營時間更長,但是馮紫英相信神機營只要按照自己給賀虎臣、楊肇基等人提供的訓練方式以及既是補充齊備火銃,那么起碼賀虎臣和楊肇基二部是完全可以逐步向近代火槍兵模式邁進進而碾壓仍然還在用老式傳統戰陣的神樞營。
“不管有沒有心結,皇上現在不會動神樞營,仇士本也只會聽皇上的,現在相當于把五軍營和神機營打亂重建規制,只要有兩三年時間,五軍營和神機營就能重建起來,京營也能真正成為京中的定海神針。”馮紫英話語里充滿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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