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青玄大道君拘著任鴻,沒讓他發瘋胡來,跑去跟道君交手。
為防止任鴻私下行動,大道君留任鴻做客,跟他探討玉清大道。
如果是沒有恢復三代記憶之前的任鴻,那就只能青玄講,自己聽。
名義上的“探討”,實質上的“教授”。
但如今任鴻已有自己的大道之路,勾陳法門。二人論玉清大道,的的確確是論道。
青玄的清微大道,闡盡玉虛一脈清源虛微之妙。任鴻融合天皇秘術和玉清仙法另辟蹊徑,得玉虛闡道執天之理。
加上青玄和任鴻,都有為天地立法定規的心思,可謂道路相通。
任鴻昔年在北昆侖幻境,本就于清微宮修行,如今得了清微宮主指點,道行越發精進。
青玄大道君,和任鴻討論玉清之道,頗有知己之感。自靈壽子師兄飛升后,這還是第一個真正理解自己的人。
徐陰陽的陰陽自然之法,金霞道君的八化九轉之術,都跟自己的青玄道統不合宜。
這次論道,也讓任鴻和青玄真正定下心思,定下兩脈合流結盟的念頭。
任鴻安心留在肅陰宮論道,外面因為洪武仙府之事,鬧得整個九州沸沸揚揚。
和上次赤女國交手不同,這次在九州之內斗劍,著實引來不少閑人。
而且隨著流言傳播,這次斗法劍指勾陳雷司定下的玉律條款。仙府歸屬,以依循前主人遺留符命,還是憑借自家手段?
為此,九州各門派分成兩派,借這件事下注斗法。
當然,這次來人最多的,應當屬昆侖。
純陽劍派肖想祖師遺留的洪武仙府?
消息傳回昆侖,道君們還沒發話,十二峰全部炸開。
這些年下來,任鴻卷走浮黎寶鏡的事,已非絕密。十二峰人都清楚,七寶之六的浮黎仙鏡子被任鴻取走,傳給門徒。昆侖七子,必有一位出自五蓮仙府。
如今洪武仙府出世,雖然大家不爽任鴻一脈插手昆侖未來氣運,但也斷然不肯讓純陽劍派搶走。
用金霞道君的話說:“肉爛到鍋里,總好過被外面的野狗叼走!”
于是,玉泉峰金霞關門弟子楊文劍奉師命下山。
乾元峰一脈,盧神通帶著好些師弟師妹,甚至還請了九頭青獅王助陣,趕赴洪武仙府。
普陀、云霄、九宮、飛云四峰仙佛合流,如今大半弟子被燃燈送去極地妖洲,沒辦法派遣多少弟子。只讓石萱拿著四位道君賜下的法寶過來助陣。
金庭峰、雙龍峰、紫陽峰實力不濟,索性讓九仙峰碧靈道君帶隊,其他剩下幾峰門人趕來援手。
其中,不乏任鴻昔年故人。
諸仙浩浩蕩蕩來到洪武仙府,又給原本喧鬧的仙府加了一把火。
幸虧洪武仙府宮室遼闊,遠勝狹小偏窄的五蓮別府,諸仙匯聚仍不見擁擠。
碧靈道君和九頭青獅王到場后,雙方道君露面,真正敲定斗劍流程。
和上次斗劍規矩不同,這次斗劍共分五場。
源根真火一場,金丹一場,靈胎一場,元神一場,以及道君一場。
每一場雙方都可不斷派人,直至一方無人可派,認輸為止。
最先開始的是源根真火一級。
因為源根真火境界相差仿佛,被劃在一起,雙方各擇修士比斗。
洪武仙府一方,各路仙家如凌波仙子、云羅郡主等,都已邁入靈胎三境,無法下場。昆侖來人也多是結丹大成的弟子。源根、真火?要不是特殊情況,他們才不會這等低階弟子下山。
至于其他門派的低階弟子,和純陽劍派一比,又遠遠不如。
這一場斗法僅僅持續一天,洪武仙府一方的低階修士就被對挑翻九成,除卻李昀本人外,也只有蘇陽蘇月兄妹寥寥幾人勉強硬撐。
弇妃等道君坐在一起,碧靈道君不禁詢問東華派呂仙君:“道友,你們東華派的弟子怎么一個都沒來?”
“我這么大一個道君來了,難道還不夠嗎?至于低階弟子,他們忙著應付地府呢。”說著,呂仙君掃了旁邊趴著睡覺的青獅一眼。
要不是你家青玄大道君在地府窮折騰,我們忙著在度朔鬼國布防。這次肯定傾巢而出跟純陽劍派打起來啊!
但現在,東華派哪邊都不想幫。但思量后,還是派人來洪武仙府一方表態。
畢竟地府威脅再大,也只針對度朔鬼國。而純陽劍派,這是挖自家根呢!
“可東華派不來低階弟子,怎么應對純陽劍派?”
“此事無礙。”弇妃笑道:“放心,洪武小府主已經請了援兵,應該快到了。”
面對純陽劍派一方的來勢洶洶,李昀趕緊傳訊自己兩個兄弟。
白壽得勾陳雷司提點,本就在半路,接到傳訊不久便來到洪武仙府。
斗劍場地,一片神霄雷光亮起,天空響徹擂鼓之音。
“神霄雷法?而且這雷術看起來……”
碧靈道君看到乘云而來的白壽,不禁脫口而出:“玉清雷策?”
靈壽子師伯的傳承,有人了?
雷霆乃天地之威,浩浩蕩蕩取之不竭。白壽一人操控天雷,連折五位劍修法劍,總算挽回一點頹勢。
另一方,任魁在幽世歷練,得李昀傳訊,去陷仙谷請雷雄出面相助。
肅陰宮,青玄大道君正跟任鴻講解“碧落九龍火”秘術。突然他有所感,往幽世入口望了一眼。
“他倆關系倒是親近。”
任鴻面前擺放卦爻,回了一句:“那是,畢竟東海共患難過,還一起殺過龍。任魁對他這叔叔著實敬重。”
“叔叔?”青玄笑著搖頭,不再言語。
若論輩分,任魁是他親傳弟子,是任鴻親子。便是見了雷雄師尊金靈圣母,也能稱呼一聲師叔。雷雄做他叔叔?憑什么?
不過青玄也曉得任鴻和雷雄關系不錯,故沒有反駁。
雷雄和任魁來到洪武仙府,看到雙方各有三位源根真火境界的修士斗法。
純陽劍派一方,是三位身穿火紅袍的劍修。而洪武仙府一方,是蘇陽、蘇月以及白壽。
白壽驅使天雷,舉手投足引動天象,殺得對面劍修不斷換人。
蘇月坐在一輛輦車上,華麗輦車噴吐仙光,將對面劍修一個個撞飛。
至于蘇陽,他身邊七條金蛇飛舞穿梭,以守為攻,迫使對方法力耗盡而下場。但幾個劍修車輪戰下來,他逐漸支撐不住。在第十人時,被迫退場。
對面那黑袍修士桀桀怪笑:“下一個是誰,上來領教你道爺手段!”
“哼!廢物!”
任魁迫不及待,一道紅綾劃破天際。那黑袍客不等反應,胸膛被紅綾撞擊,直接扔飛三百里。
“任黎之子任魁,特來領教純陽劍法!”
聽到這聲呼喊,雙方紛紛震動。
任黎是誰,知道的人不多。但任魁抬手亮起仙器混天綾,還有一身精純無比的玉清真元,引得昆侖一脈議論紛紛。
“任黎?任魁?莫非和任鴻有關?”
“不對,你們看到沒有。他身上的真元和功法路數,和乾元峰一脈很像。”
任魁得青玄大道君傳授,煉就九龍秘術。能以混天綾攪動元氣,召喚九條赤火炎龍對戰。
凡源根、真火修士,無人可擋其鋒銳。
盧神通和知情人士看到任魁大發神威,一個個露出驚喜之色。
“道君既已順利筑基,想來回歸昆侖已是不遠!”
李昀捂著臉,不敢看旁邊似笑非笑的菡萏、云嘉二人。
這小子眾目睽睽之下呼喊“任黎”之名,你回頭知道你爹就是你二叔,看你羞不羞恥!
紅綾遮天蔽日,就連蘇月、白壽也受到波及。
白壽袖袍一震,雷光在身后化作羽翼,飛到空中避讓。蘇月站在輦車中,看到紅綾如潮,不斷碾壓空間,只得將飛輦挪開。
清場后,任魁對著遠處劍宮勾勾手指,狂傲一笑:“這一場斗劍,一個個上來送,未免太麻煩。你們——一起上吧!”
劍宮,諸道君、劍仙靜坐,默默看著天空飛旋的紅綾。
九華圣母疑道:“若沒看錯,這是昆侖金河道君?”
純陽劍圣淡淡道:“他當年在冥土轉世,卻不想成了任家人。昆侖派這筆爛賬,我看這輩子都算不清。”
天墟大圣笑道:“人家畢竟都是玉清嫡傳,打斷骨頭連著筋,咱們外人操心什么?倒是眼下,道兄,這道君轉世身都出來了。第一場怕是要輸。”
“不忙。”青城劍圣招來門人,細細吩咐一番,然后道:“輸給道君轉世也不丟人。我讓弟子們布一劍陣會會他。”
任魁招呼對方所有人一起上,雷雄聽到后也躍躍欲試。
掃視對面劍宮,暗忖:“稍后,我要不要也來一出,讓對面所有金丹修士一起上,試試我的誅仙、陷仙二劍?”
李昀聽到任魁呼喊,心中一驚,趕忙和菡萏商量,親自出來幫忙。
白壽在空中搖了搖頭,也飄然飛下來,站到任魁身邊,呵斥道:“你胡說什么!要是對方一群人齊上,你哪里是對手?”
“怕什么!我又不是一個人,你和李昀不是在嗎?”
任魁收起紅綾護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笑話,昔年東海都闖過來了,這次難道比東海更麻煩?
等李昀過來,對面劍宮飛出劍修真火境劍修十八人,聯手布下九陽玄天劍陣。
白壽幽幽一嘆:“你瞧,惹出麻煩了吧?也罷,咱們三人也要聯手應付了。李昀,這時候莫要藏拙。”
李昀應了一聲,然后開始思量,自己要弄什么手段。
直接用洪武仙府砸人?不行,太狠了,對面十八人肯定活不下來。
用浮黎仙鏡?仙鏡欺負對方,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要不用《紫極書》秘術?但一群神獸幻靈爆炸,也有些欺負人啊。
但是他左右兩側,白壽和任魁同時出手。
任魁卷動紅綾,九條火龍飛入云霄,瘋狂吞噬九天之氣煉化碧落火,形成乾元峰一脈兇名赫赫的“九龍神火罩”。
好吧,這廝下手還是沒有分寸。我跟白壽稍后要留下手,拘著些他——
突然,李昀看到白壽動作。那一刻,他心中有一萬只青龍白虎跑過。
白壽說不留手,真不留手。他默運玄功,觀想玉清真王,自虛空冥冥引動雷精,幻化一口先天玉鼓。
這玉鼓一出,雙方道君倒吸一口冷氣。
九華圣母一臉驚懼:“三十六面神霄玉鼓?這貨竟是昆侖靈壽子的傳人?”
天墟上人也露出敬畏:“昆侖底蘊雄厚,想不到這些年連靈壽子老師的傳承都補上了。”
雖然僅僅是一道虛影,未得神髓。但沉悶的鼓聲響徹云空,已經引動雷霆大道,引動雷祖真諦。
昆侖一方,碧靈道君等人心情更加復雜。
在場三人,皆是玉清仙法,一個比一個純正。但沒一個是東昆侖出身!沒一個是他們培養的!
青獅王睜開眼,默默看向碧靈道君,眼神帶著玩味。
道君苦笑,長嘆道:“邱師弟的罪過,是越來越大了!”
不僅是他,盧神通、石萱等人,知曉當年恩怨的人,心中沒一個不埋怨九仙峰的。
這哪是逐出一個人,分明是把昆侖未來的一群精銳骨干都扔了!
師叔祖轉世(任鴻)也就算了,西昆侖、南昆侖傳人都送出門。舍了一座五蓮別府,還把浮黎仙鏡、鈞天玉尺扔掉。現在一瞧,又有三個有望真人乃至道君的弟子被連帶攪黃。
九仙峰那件事影響未免太大了吧!
卻說李昀,看到白壽演化雷鼓,任魁祭煉九龍神火罩。他想了下,索性甩出自家師尊最喜歡干的事。
“青龍,變——”
一條條青龍纏繞在九陽劍陣周圍,然后他雙手一拍:“爆!”
轟隆——
青龍爆炸,引發的元氣沖擊撞碎劍陣。彼時天空雷鼓敲響,一條條雷龍沖向劍陣。
九龍神火罩緊隨其后,密集的火光燒向劍修。
青龍、雷龍、火龍……三小聯手,硬生生演化數十條巨龍,在空中暴力拆掉劍十八修聯手的劍陣。
蘇陽見到這一幕,默默念誦佛號,壓下心中的異樣。
任魁,任家后人,他的侄兒。李昀,他的親傳大弟子。白壽,白英之子,他的義子。
如今他的后輩都已經成長起來,而自己卻只能跟他們同一級別。
這讓蘇陽心中頗不是滋味。
蘇月似乎察覺兄長的異樣,默默握住他的手。
“放心嗎,我沒事。”看到妹妹,蘇陽心中又是一嘆。其實自己也早應該看開,畢竟自家妹妹當初得到仙緣,便說明天賦遠在自己之上。
蘇陽哪知,若按照正常的命運。蘇月的的確確由仙緣,但自己就未必了。
任鴻曾為過去推算了數十種可能,其中一個可能:靈陽縣事變,本應活下一女。那女子開悟前世,最多最多救下二女。一個是齊瑤,一個是蘇月。
在任鴻預見的這個可能性中,什么董朱、什么蘇陽,甚至自己都難活命。
三女拜入昆侖,齊瑤或許有機緣進入西昆侖。但蘇月機緣則是拜那位女修為師,成為七子之一。
不過這個可能性極小,最大的變數就是天皇。
這要看天皇要不要讓任鴻活命。如果天皇漠視任鴻死亡,那么這個命軌很順利的演變。如果他出手干涉,任鴻便可順利活下來。
而這次預見推演,也讓任鴻心中留下一點疑問。
當年自己拉著四人逃命,名義上是借用玉虛老師遺留的鐘樓。但暗里到底有沒有天皇老爹插手?按照那時候的態度看,他應該會樂得自己存活,設法引自己入道?
那么,如果這一切背后正是天皇默許。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脫離他的安排?
又或者,如今自己所得到的一切,仍在他默許乃至預料之中?
不過這還只是任鴻心中的一點小小疑問。,就連顓臾都不知道,他心中曾經對當年之事轉了這么多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