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德羅賓森，酒吧的老板，同時也是綠灣的球迷。”

生硬而突兀地，酒吧老板做起了自我介紹，陸一奇正準備端起啤酒杯，抬頭看了老板一眼，也跟著做起自我介紹，“諾亞陸，橄欖球職業教練，同時也是綠灣的球迷。”

萊納德有些意外，視線落在陸一奇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正在分辨，陸一奇自稱“綠灣球迷”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而后也沒有說話，再次拿起另外一個啤酒杯，為自己灌注了滿滿一杯，在陸一奇困惑的視線之中，他高舉起杯子，主動碰撞了一下陸一奇的酒杯，徑直就仰頭將整杯啤酒朝著獨自里灌了下去。

不需要語言，一舉一動就能夠感受到情緒的力量。

陸一奇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冰涼的啤酒順著喉嚨咕嘟咕嘟地進入胃部，不由就打了一個激靈，豪氣云天地將啤酒杯重重地放回桌上，嘴角的笑容不由就綻放開來，煩躁的心情似乎也跟著稍稍消散了些許，暢快地說道，“再來一杯！”

萊納德將啤酒杯收了回來，卻沒有再為陸一奇續杯，而是開始洗刷杯子，根本就沒有理會陸一奇的請求。

陸一奇瞪圓了眼睛，不解地望向萊納德，打趣地說了一句，“你是在擔心酒鬼賴賬嗎？”

即使沒有四目交接，萊納德也能夠感受到陸一奇的視線，“不，今天是比賽日，我不希望看到我們的主教練腳步不穩地站在球場邊上。等比賽結束之后，你可以盡情地在我這里享用啤酒，還有其他酒精。”

“……”陸一奇啞然失笑，“你以為我的酒量那么糟糕嗎？不過是一杯啤酒而已。”

萊納德抬眼瞥了陸一奇一眼，“你來到綠灣已經半年了，而這是你第一次拜訪酒吧；平時街坊鄰居也不曾聽說你購買酒精的傳聞消息。”

陸一奇訝異地張開嘴巴，“……我的超市購物清單應該不會已經傳遍整個綠灣了吧？”

“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小的鎮子。”萊納德沒有否認。

陸一奇不由扶額，忍不住直接就歡笑起來，“哦，我的上帝！”

“放心，關于你的隱私部分，我們還是會給予尊重的。”萊納德又冷面地補了一槍。

短小精悍。

“哈哈哈哈。”進一步聯想到“隱私”的深意，陸一奇的笑容也就完全綻放開來，開懷大笑。

快速清洗完杯子之后，萊納德又重新來到了陸一奇面前，隔著吧臺站立，“你今天拜訪酒吧，應該也不是為了喝酒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眼神卻非常篤定。

陸一奇也沒有在酒精的問題上過度糾纏，“正好路過。剛好看到了酒吧的招牌，不由產生了一絲好奇。”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萊納德早就已經見怪不怪，平淡無奇地說道，順手倒了一杯涼水放在陸一奇面前，隨后就再次繞出吧臺，準備繼續自己的清掃工作，并沒有準備一對一地招待客人。

陸一奇反而是好奇起來，“你難道不好奇我今天上午閑逛的原因嗎？”

“不。”萊納德根本就沒有回頭，干脆利落地說道。

空氣安靜下來。

氣氛有些尷尬。

萊納德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抓著拖把站在原地，“你是一位敬業而專業的教練，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我只是一位球迷，不應該由我來干涉你的工作，你才是專業人士。”

僵硬生澀的話語始終波瀾不驚，沒有太多起伏也沒有什么色彩，原本應該是一番溫暖的話語卻被表述得沒有任何味道，就好像是白水煮的雞胸肉一般。

陸一奇細細品味了片刻，眼神里的好奇和興趣越發濃郁起來——抵達綠灣大半年，雖然近距離接觸過許多球迷，但今天才是他第一次有機會與球迷面對面交談。

以前，他或多或少有些抗拒與球迷的近距離接觸，因為他自己曾經就是一名球迷，而球迷七嘴八舌的意見對于教練工作來說卻是一種干擾，尤其是橄欖球擁有一個龐大的教練團隊，不同意見已經非常多樣了。

今天，眼前就只有一位球迷，而且是如此特別的球迷，機會也著實難得。陸一奇也產生了嘗試對話的想法。

“即使我還未滿三十歲？”陸一奇拋出了自己的疑問。

萊納德認真想了想，而后轉過身來，再次正面望向陸一奇，“當然，我們都期待著一位經驗豐富又能力出眾的名教頭能夠接管球隊的帥印；但橄欖球卻不是這樣運轉的，這是一項智慧大于天賦的運動，天賦是底線，而智慧則是上限。”

“不少球迷都認為你的加盟是一場災難。即使到了今天，質疑聲音也依舊不少，你必須承認，想要贏得球迷的支持，你需要比五勝六負更好的成績。”

萊納德依舊是樸實無華卻直言不諱的風格，那平鋪直敘的話語讓陸一奇發出“哎呦（Ouch）”的呼痛聲，表示抗議，但萊納德根本就沒有理會，自顧自地往下說。

“但我說過，綠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鎮子，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們都看在眼里。你每一天堅持的舉動，你在這支球隊身上花費的時間，這都是你在努力的證明；而且，球隊經過休賽期動蕩之后能夠快速站穩腳跟，這也是你的功勞。”

“綠灣球迷非常單純，我們所要求的也并不多，除了勝利之外，就是一顆向往勝利的心，還有永遠戰斗到底的熱忱。你向我們展示了這一點，所以，你贏得了我們的支持，包括那些時時刻刻都在質疑你的家伙。”

稍稍停頓片刻，萊納德正視著陸一奇的眼睛，“教練，只要你愿意戰斗下去，我們就是你最堅強的后盾。”

原本應該慷慨激昂的話語，但萊納德依舊是波瀾不驚、平鋪直敘，甚至感受不到太多的情緒涌動。

盡管如此，陸一奇還是不由自主地熱血沸騰起來——這就是他始終熱愛著競技體育的原因：一顆永遠不服輸的心。

于是，陸一奇也勇敢地迎向萊納德的視線，展露一個堅定的笑容，朝著他握緊拳頭，“戰斗不息（KeepFigh挺）！”

萊納德也跟著一起緊握拳頭，首次展露出了情緒的波動，跟著呼喊了一句，“戰斗不息！”

即使整個酒吧空無一人，耳邊也依舊能夠感受到比賽進行時的喧囂與哄鬧，似乎成千上萬的球迷在齊聲吶喊著：

戰斗，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