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

沃克以為這將非常困難，卻沒有想到就這樣輕松地說出口，嘴角的笑容不由越發輕盈地上揚起來。

“這樣挺好。學校和球隊都不會再為難你了，我本來就是應該被開除的球員，現在正好解決了所有問題：你可以留下，我可以放松，球隊可以繼續沖擊冠軍，這樣挺好。真的，阿奇教練，這樣挺好。”

絮絮叨叨地，沃克就這樣說著說著，自言自語地不斷說著，卻不知道是說服陸一奇還是說服自己，他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只是那微微泛紅的眼眶卻泄露了他的狼狽，他窘迫地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尷尬生澀地撓了撓頭，掩飾自己的動作，有些夸張地笑出聲，表演“卸下重擔”的感受。

“阿奇教練，不要擔心我，我是說真的，這不是什么大事，這又不是世界末日，我的生活依舊不會受影響。你知道，很多職業球員退役之后都沒有辦法正常生活，但我不會，我依舊可以正常地工作和生活，所以……這……這挺好……只是……呃……只是……抱歉，請你代替我向隊友們表示歉意……”

一句“抱歉”，卻隱藏了太多太多的錯雜情緒，沃克已經開始結結巴巴起來，思緒的洶涌打斷了說話節奏，他慌亂地轉開視線，盯著天花板，掩飾著眼神里正在翻涌的情緒，搖搖欲墜地控制住了自己。

“雷吉。”陸一奇出聲打斷了沃克的話語，“聽我說，你不要考慮太多，你是野貓隊的一員，在大學畢業之前，你始終都是野貓隊的一員；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聽歌看書，還有準備期末考試——你可不會希望自己的畢業考試被掛了，對吧？”

那毫無預警的打趣，讓沃克噗嗤一下笑了起來，但笑聲卻悶悶地壓在了胸膛里，如同悶雷般翻滾。

“這個賽季還沒有結束，我們都在戰斗，你也應該繼續戰斗下去，沒有道理你在旁邊看著我們揮灑汗水，而自己卻什么事情都不做，對吧？你需要完成作業，你需要翻閱戰術手冊，你需要堅持康復。”

陸一奇的聲音強硬而篤定，越過沃克直接下達了命令，然后站立起來，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沃克的眼睛。

“雷吉，還記得嗎？其他事情，你不用擔心，那是教練的責任，而你的職責，就是跟隨著隊伍一起作戰，還有，完成自己的學業。所以，你需要專注，好好堅持康復訓練，我每天都會檢查，明白嗎？”

沃克看著陸一奇的眼睛，堅毅而專注的神色始終都不曾動搖過。

“沃克！明白嗎？”那嚴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再次詢問到。

沃克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明白！”

陸一奇輕輕頜首，“那么，今天就先這樣，你在這里好好休息。”說完，他沒有再停留，轉身離開了病房。

沃克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陸一奇離開的背影，打開房門、關上房門，最后身影就這樣消失在走廊明晃晃的燈光之中，他的嘴角依舊保持著微笑的上揚弧度，但眼眶里的淚水卻終究再也無法承受重量。

滾燙的淚水滑落下來，他慌亂地抬起右手擦拭掉淚水，卻沒有想到，越擦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只是……只是他再也無法跟隨球隊一起沖擊冠軍了。啊，好不甘心吶，他還以為，今年終于能夠沖擊碗賽冠軍了呢；他還以為，自己的夢想終于能夠捕捉到些許曙光了呢；他還以為，事情終于出現了轉機了呢……但現在……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好像什么事情都還沒做，就已經被宣告了大結局。

冰冷的病房里，沉默無聲。

推開病房門，陸一奇就看到了坐在走廊長椅上的科瑞塔。

小妮子倔強而驕傲地挺直了腰桿、打開了雙肩，以一種筆挺的姿態坐在原地，拒絕妥協也拒絕放棄更加拒絕投降，那張稚嫩的臉龐之上綻放著堅毅的光芒，沉穩冷靜的神色甚至比沃克還要更加堅強。

只是，那因為發力過猛而微微顫抖的雙手拳頭，卻泄露了小家伙的真實情緒。

“科瑞塔？”陸一奇低聲呼喚到。

小妮子猛地抬起視線，銳利而強硬地望了過來，就好像被驚動的小豹子一般，亮出自己的爪牙擺出防御姿態。

陸一奇站在不遠處，放柔聲音詢問到，“你的母親呢？”

“工作。”科瑞塔回答到，聲音有些僵硬，“她今天夜班。”而吉米那個該死的家伙，根本找不到他的人影，于是就只有她一個人跟著來到醫院，守護著沃克。

“科瑞塔。”陸一奇緩緩地、緩緩地靠近，他可以察覺到科瑞塔警惕起來，渾身的尖刺都豎立了起來，這讓陸一奇稍稍停了下來，“科瑞塔，雷吉會沒事的，膝蓋的傷勢不是很嚴重，韌帶只是輕微損傷，這不會影響他的日常生活。他會好起來的，請放心。”

輕柔的聲音讓科瑞塔稍稍放下了戒備，似乎此時才意識到眼前之人到底是誰，眼神里流露出些許迷茫和無助，“但是，他可能就再也無法返回球場打球了，錯過了這個賽季，他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話語說出來之后，脆弱就這樣決堤，眼眶里盛滿了淚水，瞳孔深處閃爍著委屈和不甘，“阿奇教練，雷吉真的真的很努力，他真的很想要繼續打球，但他沒有機會了，對嗎？他不能成為職業球員了，對嗎？”

陸一奇的聲音不由微微一窒，他在科瑞塔身前停下腳步，蹲了下來，讓視線保持與科瑞塔平行的位置，“生活有很多很多選擇，職業球員不是唯一選擇，這不是終點，遠遠不是；如果雷吉依舊選擇這條路，他還可以繼續嘗試，他還有機會，只要他擁有熱忱，那么他就依舊擁有可能。希望依舊存在。”

“真的嗎？”科瑞塔瞪大眼睛注視著陸一奇，小心翼翼地詢問到，唯恐那抹微弱的希望光芒還沒有點燃就再次熄滅。

“真的。”陸一奇堅定地說道。

科瑞塔的眼眶之中再次點亮了一抹光芒，嘴角的弧度跟著一起上揚起來，“我會為雷吉虔誠祈禱的。”

陸一奇也跟著點點頭表示肯定，而后接著詢問到，“你一個人留在醫院，沒有關系嗎？需要我在這里陪著你，等待媽媽的到來嗎？”

科瑞塔搖搖頭，“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和醫院說好了，今晚我就在病房里休息，陪著雷吉；我也已經給媽媽打電話說好了，她結束夜班之后就會直接過來。”在一片慌亂之中，年紀小小的科瑞塔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也會和醫院打聲招呼的，如果有需要，記得給我打電話。”陸一奇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