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蒂默先生,我需要知道你到底希望得到什么?如果是主教練的位置,我愿意拱手相讓。”
陸一奇的不依不饒讓拉蒂默有些冒火,那股執拗的精神頭打破了平衡,反客為主地朝著拉蒂默施加了巨大壓力,那沉悶卻尖銳的聲音在空曠的球場里回蕩著,就連狂暴打包似乎都正在助威,聲勢暴起。
但拉蒂默聽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反而是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反問到,“真的嗎?我以為你在臨時主教練的位置上終于找到了第二人生,現在正是好好享受的時候呢。”
那波瀾不驚的話語卻帶著明顯的嘲諷,陸一奇卻是輕輕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拉蒂默先生,你一定以為我是一個莽撞沖動、年輕氣盛的傻瓜,對吧?”
拉蒂默沒有反駁。
陸一奇也沒有指望拉蒂默回答,“我知道,朗住院之后,球隊的第一人選是你。當然,又有誰能夠忽略在這支球隊工作了二十六年的一位資深教練呢?我和朗曾經都好奇,為什么比爾施耐德先生退休之后,是朗過來接手主教練的工作,而不是你,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答案;但現在看來,其實是你拒絕了,而不是你沒有機會。”
如果說,拉蒂默主動申請成為球隊主教練,卻沒有成功,那么事情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他排斥陸一奇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完全情有可原。
但……實際情況不是這樣的。
“即使是現在,只要你發話,接手臨時主教練也沒有任何問題。”陸一奇的確自信,卻不是盲目的自大,他知道自己和拉蒂默之間的差距。
拉蒂默沒有否認,“的確,我對主教練位置沒有興趣。”
“那么,你希望證明自己是正確的嗎?還是說,你拒絕改變?”陸一奇的語速又再次加快,緊追不舍地質問到,“亦或者說……你害怕改變,你不敢改變,你擔心自己選擇了改變可能就會……”
“不要自作聰明!”拉蒂默粗暴地打斷了陸一奇的猜測,使用了“smartass”這個詞匯,粗糲的聲音透露出些許氣急敗壞,雖然沒有解釋,卻以這種方式否定了那些推斷——顯然,他不喜歡陸一奇的推斷方向。
“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思考過,是因為你的戰術思想根本就是錯誤的嗎?防守不是進攻,你的防守戰術太過浮躁也太過花哨,也許短時間之內可以取得成效,但根本不可能成為一支球隊防守組的核心地基。”
拉蒂默終于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不,你沒有想過,因為你迫切地試圖證明自己,你渴望在主教練位置上證明自己,所以你卷起袖子不管不顧地就開始賣弄自己,就好像嘩眾取寵的小丑。我只是不想要摻和到你的這場把戲之中而已。”
平靜,穩重,卻隱隱透露出不屑和鄙夷,拉蒂默的話語不緊不慢,攻擊分量和力道卻絲毫不遜色于鋒芒畢露的陸一奇,以不同風格展現出了老姜的風姿。
陸一奇有些哭笑不得,“拉蒂默先生,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揭幕戰結束之后,陸一奇親自找到拉蒂默,就是為了商議戰術,雖然陸一奇也明白,拉蒂默的戰術理念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改變,他的戰術思想也的確太過激進,拉蒂默需要時間;但現在兜兜轉轉一圈之后,他們又重新回到原點,這算是什么事兒?
拉蒂默沒有說話,卻是別開了視線,給了陸一奇一個后腦勺,那銅墻鐵壁的模樣直截了當地斬斷了溝通的可能。
固執。老派。保守。
此時此刻,陸一奇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壁壘的隔閡——來自年齡的巨大代溝,還是來自地區的思想差異。
如同華夏一樣,北美大陸也是一片寬廣的土地,不同地區存在著諸多差異,東西兩岸的文化更加開放也更加包容,而中部地區則依舊保留著那些頑固不化的陳舊思想,從經濟到文化,從教育到婚姻,觀念的方方面面都是如此,自然也包括了體育——眼前的拉蒂默就是一名土生土長的堪薩斯州人。
而前來北美大陸之后就生活在紐約、上一世又在紐約工作多年的陸一奇,他已經習慣了接受不同思想的沖撞,始終報以開放的態度來面對未知與新生事物。大學四年生活在密歇根,倒是接觸了不少中部地區人士,但關系普遍相對疏遠,沒有利益沖突,相安無事,與“合作關系”的拉蒂默卻是不同。
這一來一往之間,陸一奇的思路卻也清晰了起來,輕輕吐出一口氣,面對著拉蒂默的后腦勺說道:
“拉蒂默先生,你應該給我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憑什么?”拉蒂默卻再次粗暴地打斷了陸一奇的話語,“你只是一名臨時主教練,你不應該對防守組指手畫腳,等朗回歸之后,那我們又應該怎么辦?又把戰術修改回來嗎?你以為這是捏泥巴游戲嗎?”
“那么你以為我正在干什么?”陸一奇也強硬地撞擊回去,“我正在試圖與你展開交流,根據你的專業意見來尋找到更好的防守戰術,不管普雷斯教練什么時候回來,最重要的是,球隊都能夠得到進步。”
“你應該知道,以現在的防守戰術,我們可以應付一般的比賽,但想要更進一步,卻基本沒有可能。”
不管拉蒂默是否愿意傾聽,陸一奇還是倔強地繼續說了下去。
“比爾施耐德先生在這支球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留下了豐厚的遺產,但如果我們想要追尋他的腳步,乃至于在他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我們就必須與時俱進。只有改變,才能夠跟上時代步伐。你難道不想讓比爾施耐德先生驕傲嗎?”
“閉嘴!”
陸一奇成功了,他成功地激怒了拉蒂默。
拉蒂默猛地轉過身來,一貫波瀾不驚的臉龐此時正在醞釀著風暴,銳利的眼睛如同駭人的野獸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般,雷聲隆隆的怒斥滔滔不絕地宣泄下來。
“閉嘴!閉上你的臭嘴!你個愚蠢無知的白癡,比爾施耐德先生又豈是你能夠隨便非議的?不過一個小小的臨時教練,口氣卻準備直接橫掃落基山脈,連自己的姓氏都忘記了。愚蠢!真是愚蠢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