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逾靜抱著手機,氣得在床上打滾。
林逾靜:真生氣了!
沈聽瀾:怎么了?考試又輸了么?
林逾靜:???
沈聽瀾:那個……我也看直播來著,太困了,不怪你(捂臉笑)
林逾靜:不是因為這個生氣。
沈聽瀾:(問號臉)
林逾靜:還裝!
林逾靜:你說,你到底向著誰?
沈聽瀾:哦……那個事啊(捂臉笑)
沈聽瀾:這不是快到暑假了嘛,李崢父親正好問我,暑期有沒有發射計劃,想帶李崢去看看,怎么了嘛?
林逾靜:……騙人!
沈聽瀾:騙你干什么,普通人很難知道具體發射日期的,他們又沒有航空愛好者圈子,可不得問我?
林逾靜:就是說,他已經想到了衛星發射,問你只是確定時間的?
沈聽瀾:李崢爸爸確實只是問我時間來著。怎么了?難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壞笑)
林逾靜:沒……就是你得向著我!
沈聽瀾:那肯定的啊。
沈聽瀾:對了,我們院在那邊團購的房子,還一直沒打理過呢。
沈聽瀾:要不我們坑一下他們,高價租給他們看火箭發射?
林逾靜:我還要住呢!
沈聽瀾:當包租婆不香嗎?
林逾靜:……李崢爸爸確定也要去?
沈聽瀾:等等我問一下。
沈聽瀾:哦,他突然有幾百臺手術去不了,那就只能坑李崢了……一天50元怎么樣?
林逾靜:白送呢?還說你向著我!
沈聽瀾:那你跟他商量吧,反正200多平米,一平米……收他個五毛錢!
林逾靜:……你不住么?
沈聽瀾:我那幾天都得在現場,你們是進不來的,不過我可以打個招呼,放你們去一個絕佳的秘密觀看地點。
林逾靜:嗯……那到時候再說吧……
沈聽瀾:可別租虧了啊,最少50一天。
林逾靜:不行,怎么都得100!(生氣)
沈聽瀾:好樣的,小包租婆(捂臉笑)
另一邊,電梯中的李崢,也在與老李交換情報。
李崢:好險!還好我依稀記得暑期有發射計劃。
李毅:我記得你年初和我提過這事,后來因為無法確定具體時間,太麻煩了,就給撂那了。
李崢:嗯,有林逾靜媽媽提供情報就好辦了,就算她不去我也會去。
李毅:哦,對了,林媽媽說她在那邊有房子,但考慮到林逾靜的心情,她只能假裝租給你,林逾靜會跟你要房費,多少你都給,回頭她媽媽再轉給我。
李崢:阿姨人也太好了!
李毅:媽的,我怎么就沒碰到這種岳母……
李崢:???
李毅:不說了,睡覺睡覺睡覺。
李崢放下電話,出了電梯,整個人都躍動起來。
什么送命題,根本就是送分題。
火箭發射誰不想看。
只是欠一個信息來源罷了。
這下子,不僅是發射時間和秘密觀看地點。
連住的地方都有了。
今后可得跟阿姨搞好關系。
李崢滿腦子都想著如何感謝阿姨,一路蹦跶著回到房門前,刷卡進屋。
可剛一開門,就撞見了一張嚴肅臉。
“可算拉完了。”
房間內,何安瑭苦笑起身:“知道你很累了,就耽誤你幾分鐘。”
“哪里的話。”李崢恭恭敬敬迎上前去,“您有事就吩咐。”
“沒具體的事,就隨便聊聊吧。”何安瑭擺著手請李崢坐下。
一直呆坐在旁邊的祁英男,情知他們要聊重考的事情,連忙起身道:“那我……出去夜個跑……”
何安瑭沒說話,默認了這個安排。
祁英男也只好沖李崢做了個保重的眼神,這便換上鞋出去硬跑了。
祁英男一走,何安瑭才泄了口氣,身子一軟靠在了椅背上,仰頭揉著眼睛嘆道:“可算是忙完了,我可趕緊卸任吧……”
李崢倒了杯熱水笑著端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砸秦凱旋的事情,要給我處分。”
“這件事么……你他媽也夠混的……不過無所謂,那種情況,打了也白打,正他媽合適,這一下子砸過去,沒人再敢廢話了。”何安瑭笑著比劃道,“話說,你是不是練過棒球啊?”
“沒啊?”
“那怎么一下子就給砸出腦震蕩了?”
“哈哈哈。”何安瑭大笑道,“別害怕,應該是假的。”
何安瑭喝了口水,這才說了后面的事情。
當時,李崢一席痛罵過后,會議室鴉雀無聲,就連秦凱旋都沒爬起來。
約莫過了半分鐘,才有人過去問他情況,卻只見他捂著頭打滾兒,嘴里喊著“起不來了”“起不來了”。
兩個人硬給他架起來后,還沒機會問泄題的事情,他便捂著頭喊著要去醫院。
派了個人陪他去醫院吧,可剛出了門,他又說自己去就可以了,這便又晃晃悠悠進了電梯,至今都沒有再出現。
如此看來,他倒也沒有追究責任的意思,李崢那一下子反倒給了他脫身的理由。
之后,競委會又取出了匯湖的試卷,比對了那四道泄出的題,15位選手,有14位得分超過80,相對地,另外兩道題的平均得分只有30。
而姚小茜正相反,那四道題基本全空,剩下的題倒是得了幾十分。
至此事實基本確定,何安瑭主導了重考的決定,無人反對。
但事情也不能就這么輕描淡寫的過去,之后何安瑭召來了匯湖的另一位女老師,恩威并施出了一份說明報告,已呈物理學會和科協,由他們決定后續處理。
“那個投影儀如你所愿,權當是個象征,就留給今后的競委會用了。”何安瑭說著,掏出了一張SD卡,點在桌上,推給了李崢,“至于這個,還給你吧。”
說至此,他又搖頭一笑:“放心,這次沒刪。”
李崢也是一笑,收起了卡片:“那我保留一段時間,將來如果有人質疑這次重考,追究您的責任,我會隨時提供給調查組。”
“哎……”何安瑭長嘆一聲,拍了拍李崢,“有心了,真的有心了。”
的確,作為主任,他是要扛很多責任的。
其一,這次重考,必然也會有人考的不如第一次,鬧事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
其二,總有人會與何安瑭有利益沖突,將來發生什么事,也許會將他的這個破格舉動拿出來做文章。
要勁兒的時候,隨便來點這玩意兒都是致命的。
但他自己,總也不好保存這些證據,反倒是在李崢手上更好一些。
至于李崢,面對何安瑭其實是稍有愧意的。
說到底,何安瑭有一半是被自己逼上梁山的。
作為一個圈子內的成年人,要做出這種舉動,付出的代價遠比一個學生要大得多。
可就算逼上梁山,也是好漢。
李崢自然能幫則幫。
“所以啊……”何安瑭抿嘴道,“現在這個情況也在你們的預料內?”
“基本在吧。”李崢點頭道,“成年人世界的運轉規律基本大差不差,反而是年輕人很難推測,就像是我們只要觀測到今天的宇宙,就可以計算出未來幾十億年的變化,但對于微觀世界,我們卻無法得知下一秒的量子會是什么狀態。”
“哈哈,你這個比喻牽強過頭了。”何安瑭轉而嘆道,“不過,誰又能想得到會有一個姚小茜呢?這大概就是所謂量子態的年輕人吧。”
“姚小茜與此事無關,我們是偷拍的。”
“知道,知道,反正什么責任都是你們的。”何安瑭說著又搖了搖頭,“但是李崢,如果還有下一次,你們會有這么幸運么,會有姚小茜巧合出現么?負責任的領導會像我這么好說話么?背后的利益交織又會像眼前這么簡單么?”
李崢沒說話,靜待何安瑭指點。
何安瑭淡然說道。
“放心,我沒有影響你思想的意思。”
“看得出來,你和林逾靜都是志在科研。”
“我只想提前告訴你們一些現狀,以便你們在未來,能做出像現在一樣的優秀判斷。”
“你們都是極聰明的孩子,我只說四個基點,通過這些,足夠你們構建出整個模型了。”
“其一:科研信息,生而艱深。”
“由于只是門檻極高,偉大的論文和愚蠢的論文,在科學家以外的群體,很難分辨。”
“其二:科研方向,生而叵測。”
“沒人知道哪個研究方向是對的,也沒人知道誰能做出成果。”
“其三,科研資源,生而有限。”
“現在的尖端科研,通通都需要燒錢,但每年的科研經費就那么多,相對地,研究生的畢業數量卻是一年勝過一年,我就簡單說四個字,你品一品——生化環材。”
“其四:科研人員,生而為人。”
“即便是牛頓、愛因斯坦,也有人的私欲,也需要財富、權力和認可,無法獨立于社會環境之外而存在。”
“基于這四點,足矣你們理解現在的科研圈現狀了。”
何安瑭起身,理了理T恤。
“希望你和林逾靜,在未來面對更復雜環境的時候,也能保持今時的理智。”
“如果你們淪為犧牲品,在我而言是整個國家的損失。”
“不要重蹈解其紛的覆轍。”
李崢一直若有所思,聽到這個才忽然神色一轉。
“解老師怎么了?”
何安瑭只擺了擺手:“你對薊大任何一位教授的研究敢興趣,我都可以幫你引薦,或者你找周毅也可以。但最好別和解其紛走得太近,這不是警告,是忠告。”
李崢也才想到,之前集訓時與鐘院長的短暫會面,包括解其紛之后的態度轉變,似乎也都蘊含著這層意思。
“既然是忠告,那謝謝何老師了。”
“不必。”何安瑭拍了拍李崢,向外走去,“薊大再會。”
“薊大再會。”
凌晨時分,李崢躺在床上,聽著祁英男的鼾聲,腦子里依然回蕩著何安瑭的四個基點。
雖然初聽一頭霧水,但靜下心來品味,還是能品出一些端倪的。
科研信息,生而艱深
因為極高的只是門檻,注定只有上層科研人員才有話語權,說白了就是教授及以上的那一批人。
其余的領導干部,財政部門,無論權力多大,也都只有遵循他們的意見。
科研方向,生而叵測
正如大型粒子對撞機的爭論一般,也許成百上千億砸進去連個水漂都沒有,又也許能改變世界。
在這絕對的高風險投資面前,科研大佬的話語權無疑又會被加深。
科研資源,生而有限
撥款有限,研究無限,最終錢撥給誰,撥多少?
鑒于上面兩點,那也只能大佬說的算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大佬可以說擁有了無限的權力。
且無人能夠監督。
不是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
科研人員,生而為人
必須考慮到,這些大佬不可能人人都是圣人。
與科學的未來相比,自己的生活優先級必然更高。
而自己生活的體面與否,完全取決于自己研究領域的興衰。
即便明知是徒勞無功的燒錢,卻依舊有理由死守。
畢竟,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說了算。
換句話說,當一位大佬足夠大佬,他就已經不需要親自動手了,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做資源調配,決定給誰錢,給多少。
李崢相信更多的大佬會依據分析判斷,實事求是。
但也總免不了少數幾個任人唯親的,以維持自己的權力地位為目標進行調配。
這看似有些灰暗,但其實蘊藏著光明。
只因他的權力地位,相當程度是源于研究成果的。
如果撥資源給一幫親信的廢物,反而是在自毀江山。
想到這里,未來大體還是光明的。
何安瑭并沒有勸退的意思,最后的信號仍是忠告——
不要惹大佬。
雖然這幅科研生態圖應屬良性循環。
但由于權力過于集中,實操起來,更像是封建制。
從前的封建領主是土地的壟斷者。
現在的大佬則是知識的壟斷者。
大領主分封小領主,小領主雇傭研究生。
比拼的是誰能在知識的世界開疆拓土。
聽上去也許有些刺耳,但只要那四個基點存在,這就是必然的結果,也是最佳的選擇。
甚至于李崢自己,若是有機會能大展拳腳組建自己的實驗室,也必然要成為一方知識領主,以一言堂的方式分配研究資源。
畢竟,沒幾個人能有與他討論的資格。
思索至此,何安瑭的忠告李崢已經完全聽進去了。
收好脾氣,適應科研之國吧。
更不要貿然與大領主宣戰。
床上,李崢一笑,扭了個身。
何安瑭說的很對,只是于自己而言,此事并沒有那么絕對。
正常來說,一個人一生只能鉆研一個前沿領域,以科研之國來說,就是畢生的活動范圍都被限制在某個大領主的疆域之內了。
如果這樣的話,惹了領主,自然就廢了。
但如果碰巧有一個人,時間很多,研究很廣,可以隨時左右橫跳……
那樣的話,某個領主不得勁,換個地方混不就是了。
相反,反而是每個領主都禁錮在了自己的領域。
而這個人,恐怕也是唯一一個,有能耐征戰四海,統一四方的變態了。
到那一天,他就不是領主了。
是國王。
李崢是懷著王之野望睡過去的。
但夢里,并沒有出現宮殿和王妃。
只有一片西瓜田。
“別刺我……別刺我……”
“刺不到,刺不到”
祁英男猛男驚醒。
驚訝地看著興奮夢吟的李崢。
這個逼,做夢被什么東西刺,還很高興的樣子???
祁英男咽了口吐沫。
這他娘的又是怎樣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