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燼性靈在仙劍的光芒中崩散瓦解,他這一生各種經歷,如同一幅幅畫面不斷變化,在短短片刻便將他這兩世的經歷閃過一遍。
待到最后的畫面終結,余燼作為當今世上最為強大的存在,就此煙消云散。
蘇云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良多。
余燼是上個世界的統治者,作為那時這個星球的霸主,他對待那時的民眾并不好,作威作福,享受著眾生的祭祀,卻一心求著長生,不過問民生,謀算著如何渡過成仙之劫。
然而災劫的爆發出乎他的預料,將他的一切籌謀打斷打亂。
當他看到無數黎民百姓死亡,化作劫灰怪時,他才開始試圖拯救黎民,然而已經晚了。
劫火洞燃,將舊世界埋葬,新的世界在舊世界的廢墟上重建。
余燼做了很多嘗試,甚至召喚來天市垣,但也無濟于事。
在各種嘗試都失敗的情況下,他迫不得已讓劫火中的族人們相繼自我封印,他憤然渡劫,試圖成仙,以仙人之力對抗世界的毀滅。
他失敗了。
他的性靈被巨大的執念充斥,不甘心失敗,不甘心死亡,不甘心族人葬身在劫灰之中,怨念滔天,他的性靈依附在那時新世界的人族體內,化作人魔。
到了三圣皇時代,人魔余燼興風作浪,那時還可以看到尚未熄滅的劫火,像是上個世界的余燼,余燼為人魔,做著各種慘無人道的試驗。
那時這個世界因為天市垣的到來,神魔橫行,百姓民不聊生,人魔余燼也是神魔中的一員,并不引人注意。
到了第一圣皇時期,第一圣皇召喚應龍等神圣,開始鎮壓神魔。
余燼逃往海外,第一圣皇開荒海外,應龍擒拿余燼,將他鎮壓。但是那時的余燼,已經做了周全的計劃,應龍盡管鎮壓了他,卻無法殺死他,只要封印解除,他便可以施展出他的計劃。
第一圣皇感念自己年邁,時日無多,于是應龍與第一圣皇歸去,沒有征服這片西土大陸。
而白澤等神魔與留在西土大陸的開荒者共同建立了通天閣,準備從海外開始探索世界毀滅的秘密,嘗試找到直通彼岸而成仙的橋梁。
時光匆匆,終于通天閣的一位少年來到了應龍等人鎮壓人魔余燼的地方,伯山郡。
蘇云看著余燼最后的精神烙印散去,心中的惆悵難以消解。
瑩瑩在他肩頭,瞥了秦武陵和韓君一眼,道:“余燼殺生太多,難脫死劫,但他先前實力太強,可以躲過天劫和仙劍。現在他躲不過去了。朔方李家的先祖化作半魔,因為執念而奮力廝殺,最終死在天劫下一般。所以,余燼并非是因為秦武陵和韓君而死,而是因為殺生太多而死。秦武陵,韓君,你們并非真正的獲勝者。蘇士子,我說的對不對?”
蘇云知道她在試圖化解自己心頭的惆悵和失落,道:“瑩瑩放心,我還有許多事要做,不會被余燼的死而影響到。至于真正的獲勝者,自然是兩位!兩位更勝人魔!”
他向韓君和秦武陵肅然道:“兩位盡管放心,從今日起,我不再踏入元朔半步!”
韓君和秦武陵得到他的承諾,各自露出笑容。
“我可以高枕無憂了。”
秦武陵做出請的姿勢,笑道:“韓師弟,我們可以下山,返回元朔了。”
“學、學哥,天、天下英雄,始終是你我。”
韓君面帶笑容,與秦武陵一起下山,結結巴巴道:“始終是你我爭奪這天、天下,沒、沒有第二個人。”
秦武陵也露出笑容。
他們沿著山路向云都方向走去,韓君的聲音傳來:“學、學哥,我帶來一個故人。”
秦武陵好奇道:“什么人啊?”
“老茍!”
“轟!”
山下傳來劇烈的震蕩,一頭狗首人身的魔怪駕馭妖云,悍然出手,然而下一刻便傳來韓君的聲音,又驚又怒:“老茍,你、你為何對我下手?是、是了,我知道了!”
秦武陵的大笑聲傳來:“韓師弟,我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這個暗害你的機會!我死過一次,你也死一次罷!”
兩人的聲音飛速遠去,終不可聞。
蘇云收回目光,道:“回到元朔,這二人的爭斗,還是會持續下去。但是水鏡先生和左仆射,會擊敗他們。敢叫日月換新天,他們有這個魄力。所以……”
他輕輕點頭,道:“元朔不需要我。”
葉落、白月樓、李牧歌等士子爬到山頂,盡心盡力的救治應龍等人,蘇云催動火云,請出避難的魚青羅,救治受傷的人們。
過了幾日,董醫師和池小遙從大夏趕來,立刻忙碌起來,救治傷員。
只是還是有不少神魔故去了,死在這一戰中,此次之戰,一百多位神魔,減員大半。剩下四十六神魔雖然被救活過來,很多神魔卻因此喪失了天地烙印,不再是神魔。
應龍也在其列。
不過龍角少年顯得很是淡然,道:“大不了從頭修煉。”
真正的神魔,只剩下麒麟、女丑等十四位,太歲居然也在其中。至于通天閣其他六位元老,都不再是神魔。
他們已經與應龍一樣,淪為性命悠長實力強大的生靈。
火云洞天的長老團也死傷過半,剩下的長老雖然被救活過來,但多數已經傷殘。
“盡心修煉新學中的造化之術,可以復原。”
魚青羅安慰他們,道:“蘇閣主原本被砍斷了一條臂膀,便長了出來,我親眼所見。聽聞水鏡先生被砍斷了兩條腿,也長了出來。”
那幾位長老稍稍寬心。
道圣卻因為傷勢太重,幾次三番險些死去,董醫師和池小遙拼了命才搶救回來,努力給他吊著性命。
道圣很是淡然,氣若游絲道:“不用費心費力救我了,人各有命,我的命數到了,將要去見三清。只可惜,我性靈是殘疾的……”
董醫師和池小遙還是用心救治,又請來幾個新學醫生會診,如何治療他的性靈,如此又撐了十多天。
道圣請人請來蘇云,道:“我預感到我大限將至,今晚便將仙去。我欠的藥錢,恐怕是沒辦法給了,只好讓蘇閣主墊付。”
他喚來貍小凡,將道門掌教之位托付,道:“蘇閣主,我道門新掌教是你弟弟,你多加照顧。我是報答不了閣主了,若是有來世再報答。”
董醫師和池小遙等醫師傾盡全力治療,到了晚上沒死,老道士面上無光,第二天便不再提自己何時死的事。如此又撐了兩個月,道圣已經可以下地走路,再也不提那晚的事。
池小遙帶來了董醫師的賬單,道圣看到賬單,自知在劫難逃,道:“此賬掛在道門上,你找新的掌教討要。”
“新掌教是誰?”池小遙問道。
道圣把自己關門弟子貍小凡推到前面,道:“賬單給他。”
貍小凡不過是個元動境界的小妖道,拿著賬單無可奈何,只好去見蘇云,蘇云便把賬給結了,向池小遙道:“這次療傷的醫藥錢,我通天閣給結算。”
不知不覺到了陽春三月,余燼帶來的影響已經基本上消失,西土大陸,各國百廢待興,又有饑荒橫行,大秦朝廷也因為這一戰折損了半個朝廷的力量。
羅綰衣忙于朝政與各地賑災,重新建設城市,但想要恢復到當年的盛況,不知要多久才能辦到。
這位大秦的女帝主動向天下人請罪,頒布罪己詔,除去自己頭上圣皇的名頭。
通天閣也打開寶庫,撥款給各國,幫助各國重建。——通天閣中,三分之二是西土大陸各國的人,歷代財富,也有西土成員的功勞。
這一日,羅綰衣忙完政事,換了女裝,便服出宮來到劍閣武圣閣,正逢蘇云教了一節課,宣布下課,羅綰衣上前見禮。
“不必多禮。”
蘇云還禮,道:“綰衣老師是下節課?”
羅綰衣點頭,問道:“云老師今年十五歲了?”
蘇云肩頭,瑩瑩笑吟吟道:“怎么?皇帝打算召我們小云進宮給你做嬪妃?”
“不無不可。”
羅綰衣笑道:“云老師晚上是否要入宮侍寢?”
蘇云哈哈大笑,笑聲嘹亮。
羅綰衣見他不置可否,于是嘆了口氣,道:“你有國不能歸,孤身海外,形單影只,不如和我建設大秦。我雖然不能給你名分,但我生的第二個孩子,可以跟你姓蘇。將來,你我發兵一統西土,再發兵一統元朔,你便是元朔的王。”
瑩瑩氣極而笑:“說來說去,還是讓蘇士子給你做嬪妃!”
羅綰衣笑道:“難道不可以嗎?而今的大秦,遭到莫大的破敗,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百廢待興,比元朔要凄慘很多吧?海洋對岸,元朔雖說有內亂滋擾,但不至于有大秦這么大的災難,情況比大秦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是,朕可以用十年,二十年,建設大秦,讓大秦的國力國運,重新達到巔峰,甚至遠超昔日!”
她鋒芒畢露,道:“閣主,你的元朔,能做到這一步嗎?”
蘇云沒有半點否認的心思,斷然道:“倘若韓君和秦武陵依舊執政,依舊當道,做不到。二十年之后的元朔,與而今的元朔不會有半點區別。”
羅綰衣目光閃動:“既然元朔已經沒救,那么你又何必寄希望于元朔?何不來助我?將來你作為元朔的王,我作為天下的皇,可以改變元朔。”
蘇云雙手搭在武圣閣的護欄上,目光放遠,遙望天外瑰麗的景象,天外的大陸泛著炫目的極光。
少年笑道:“綰衣,助漲大秦國力的,并非是你們的朝廷制度,而是新學。你不要誤會了。我觀你們的朝廷,世閥林立,天下財富有十,民眾占一,世閥占其九。這樣下去,是要出問題的。”
羅綰衣哼了一聲。
蘇云繼續道:“你雖然發布罪己詔,又推掉圣皇的名頭,但是玉道原還是你的國師,對不對?神帝和天庭,遍布在鄉野間的神廟,依舊是你們用來愚民的信仰,對不對?”
他轉過身來,笑道:“你們所能仰仗的,只不過是利用新學屠殺舊學,至于其他國家治理,也不過是一塌糊涂。其實不用二十年,最多十年,新學便會在元朔開花。”
羅綰衣搖頭笑道:“有秦武陵和韓軍執政,元朔的新學這朵花開不了。”
蘇云看向遠方,道圣、圣佛與火云洞的長老們已經開始起航,同船的還有通天閣的高手們。
他們將會前往元朔的朔方,參與到左松巖的義軍之中。
“秦武陵與韓君,已經無法阻止這滔滔大勢了!”
蘇云握緊欄桿,憑欄遠眺,“必會有一場席卷整個元朔的滔天巨浪,將他們以及世閥這些腐朽,悉數吞沒,沖垮!元朔雖老,其命維新!
“而這,就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