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縱最終還是接受了李賢的邀請,一來對方太過熱情,他不好拒絕,二來薛紹也一個勁的攛掇著他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只答應了李弘三年后幫他,但也沒必要因此而有太多的顧忌。
另外李賢這個人雖然有點愛顯擺,甚至還有些野心,但總體來說還是個不錯的人,至少比張縱之前見過的李顯強多了。
幾天之后,張縱與薛紹一起坐上馬車趕往雍王府,李賢的王府也同樣在太極宮的東邊,距離城陽長公主并不遠,所以他們也很快來到王府門前。
張縱與薛紹下了馬車,正準備進王府時,卻沒想到一個落魄的年輕人被兩個王府侍衛推出了府門,并且大聲呵斥道:“王府重地,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只見這個年輕人大概二十多歲,衣著雖然整齊,但卻有些破舊,這時也因為被拒之門外氣的臉色通紅,當即怒聲道:“我王勃王子安可不是閑雜人等,當年曾經在雍王府上任過修撰,這次也是有要事要求見雍王殿下!”
“今日府中大宴,沒有王府的請柬,任何人不得入內!”守門的侍衛卻是再次冷的道,他可不認識什么王勃王子安。
剛剛下車的張縱聽到“王勃”這個名字卻是一愣,腳步隨即停了下來,臉上更是露出驚訝的表情打量著門前的這個年輕人,鼎鼎大名的王勃他當然知道,這可是“初唐四杰”之首,甚至有人說如果不是他死的太早,恐怕日后的成就不在李、杜二人之下。
張縱也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王勃,當即上前行禮道:“兄臺可是作《檄英王雞文》的王勃王子安?”
不過讓張縱萬萬沒想到的是,對面的王勃聽到他,臉色一下子漲的通紅,隨即怒氣沖沖的指著他道:“你……你是何人,為何要無緣無故取笑于我?”
“取笑?”張縱聽到這里再次一愣,隨即這才忽然想到,王勃正是因為《檄英王雞文》這篇帶著幾分玩笑的文章,結果被李治懷疑他挑撥李賢和李顯的關系,于是下旨將他貶官,而這也開啟了王勃倒霉的后半生,所以張縱的話相當于一槍扎在對方的傷口上了。
“王兄誤會了,在下早就聽聞王兄的大名,特別是對于王兄的文才極為佩服,剛才也是聽到王兄自報家門,這才上前貿然開口,其實并無惡意!”張縱急忙開口解釋道。
看到張縱言辭誠懇,王勃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不過隨即他又有些心灰意冷的道:“當年的事不提也罷,我以文博名,但也因文獲罪,早知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做個小吏,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場。”
王勃說完轉身就要離開,畢竟他好歹是個讀書人,被人家拒之門外,也實在沒臉再進去。
“王兄,如果你想進王府的話,也許我可以幫忙!”張縱這時卻忽然拉住王勃道。
剛才張縱見到王勃時太高興,忽略了王勃現在的處境,這時才忽然想起來,王勃因為《檄英王雞文》被貶后,又去了虢州做了參軍,但因為牽扯到一件人命案,最后被判了死罪,幸好遇到大赦,這才免于一死,他現在估計才剛從大牢里放出來。
也正是因為王勃的死罪,也牽連王勃的父親被貶為交趾縣令,估計現在王勃還沒有去探望父親,因為他就是在去探望父親時落海而亡的。
“你?”王勃聽到張縱的話也露出驚訝的神色,這時也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隨后這才拱手問道,“不知兄臺如何稱呼。”
“在下張縱,這次也是受雍王之邀前來赴宴,若是王兄愿意的話,不如就與我一同進去!”張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道。
王勃之前在洛陽,這兩才剛到長安,也根本不知道張縱是誰,不過他還是感受到張縱的善意,于是也點頭同意,當下張縱向薛紹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刻上前表明身份,以薛紹的身份,哪怕不拿請柬也照樣進出雍王府,所以護衛自然也不敢攔著。
酒宴并不是在王府的大殿舉行,而是在王府前院的花園里,當張縱他們三人來到這里時,已經有不少賓客來到這里,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雖然看起來人多,但他們也各有圈子,外人很難插進去。
“多謝張兄的幫忙,我有事要找雍王,所以就此別過,等下再來找張兄長談!”王勃似乎真的有急事要找李賢,這時也向張縱道別道,他曾經在王府中做過官,所以對這里十分熟悉,也并不需要張縱引見。
“正事要緊,王兄盡管去辦,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王兄也不要客氣!”張縱這時也拱手道。
王勃聽到張縱的話也再次道謝,隨即就轉身匆匆離去。其實張縱很想問王勃一個問題,那就是《滕王閣序》他現在寫了沒寫?歷史上對于《滕王閣序》的寫作年代一直沒有定論,有人說這是王勃十四歲時寫的,也有人說這是王勃二十二歲時寫的,甚至還有人說是王勃十三歲時寫的。
不過最主流的說法,還是王勃在二十五歲時,因為連累了父親被貶交趾,他心懷愧疚之下去交趾探望父親,路過洪州時寫下了《滕王閣序》,而在寫完這篇雄文后不久,他就因落海而亡,這也造成了文學史上的千古遺憾。
“世兄,這個王勃是什么人,為什么你如此幫他?”薛紹這時也好奇的向張縱問道,他年紀小,又是去年才回京城,所以并沒有聽說過王勃的名字。
“一個大才子,寫得一手的好詩文,只是為人狂傲了些,因此給自己引來了一些禍患。”張縱嘆息一聲道,王勃和李白這些文人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理想主義色彩,而官員卻是最現實的一批人,所以他們的仕途注定是個悲劇。
薛紹對什么才子并不怎么感興趣,聽后也沒有放在心上,當下拉著張縱就往花園深處走去,今天李賢邀請的人雖然多,但主要分為兩類,第一類就是像薛紹這種貴族子弟,第二類則是長安士林中一些有名望、有才學的讀書人。
張縱即不是貴族,也不以才學聞名,所以他在這里相當于一個異類,不過薛紹可不管這些,他拉著張縱來到一幫貴族子弟的聚集地,相比外圍那些三五成群的讀書人,這幫貴族子弟卻是混在一起,一個個高談闊論吵吵鬧鬧,甚至還有人扯著嗓子唱著小曲,也不知道來之前喝了多少?
“咦,薛紹你小子竟然也來了!”看到薛紹來了,人群中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立刻笑著招呼道。
“你這個姓獨的都來了,我為什么不能來?”薛紹也立刻笑著還嘴道。
“呸,老子姓獨孤不是姓獨,說了多少次你才能改!”少年聽到這里也是笑罵道,不過斗嘴歸斗嘴,看得出來他和薛紹的關系相當不錯。
“世兄,這個家伙叫獨孤壽,是我安康姨母家的小兒子。”薛紹這時笑著一指少年向張縱介紹道。
安康公主李世民的第十四女,下嫁孤獨謀,獨孤謀的父親獨孤彥云,當年曾經隨同李世民參加了玄武門之變,只是死的太早,所以沒能位列凌煙閣,但李世民卻沒忘記獨孤家的功勞,于是將自己的女兒安康公主嫁給了孤獨謀,眼前這個孤獨壽就是孤獨謀與安康公主的兒子。
沒等張縱開口,只見獨孤謀笑呵呵的來到他面前主動道:“這位肯定就是被三郎天天掛在嘴邊的張縱張兄吧?”
“世子客氣了,在下張縱有禮了!”張縱這時也笑著行禮道,對方既然是薛紹的朋友,知道自己也很正常。
“哈哈,張兄不必多禮,早就聽聞張兄博學多才,日后咱們一定要多聚聚,千萬不要和我客氣!”獨孤壽這時也十分豪爽的拍著胸脯道。
雖然眼前的獨孤壽十分熱情,但張縱卻十分清醒的知道,對方的熱情只是建立在城陽長公主和薛紹的面子上,如果沒有了這些,人家可未必看得上自己這么一個小花匠,所以他也沒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
接下來薛紹給張縱介紹了一下他其它的朋友,結果要么是國公的兒子,要么就和薛紹一樣是公主的兒子,可以說長安城最頂尖的一幫紈绔全都在這里了。
這些人對張縱的態度也各不相同,有些像獨孤謀一樣好說話,有些雖然面帶笑容,但眼神中卻帶著不屑,有些更是直接表現的十分冷漠,對此張縱也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淡然處之。
等到介紹完后,張縱感覺與這幫人沒什么話題可聊,于是就坐到一邊喝茶閑聊,薛紹本想陪著他,但卻被獨孤壽拉到一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么?
張縱一邊喝茶一邊打量著人九,不過這時他卻忽然發現人群中有一個十分特別的人,本來在這幫貴族子弟中,他已經有些格格不入了,但直到看到這個人,他才發現原來還有人比他更加無法融入到這個群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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