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居于宮內,會顯得她像個妃子,被程程壓了一頭;若是“客居”于外,會引得秦弈身在內宮心在外。
而同居于錦繡坊,大家在一片宅院里,住在客房中,最多分個主客,沒有宮中那么強烈的皇后與妃子即視感,什么問題都沒了。
流蘇都不知道秦弈是怎么在須臾之間想出這種讓兩個女人都能接受的兩全之策的,同時還能讓他留有左擁右抱的可能性未失,他的世界里是不是有這類問題的專業教材?
不管怎么說,這事好像暫告段落了。妖王程程自有國事要做,于是人身帶著秦弈曦月一同回了錦繡坊。
當大家都住進錦繡坊之后,好像一時之間沒什么可撕的焦點,那種火星撞地球的氛圍忽然就平息了許多。
畢竟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爭一時之氣還能理解,真要像是凡間女子無理取鬧撕個沒完沒了就不像話了。
大家反思之前,反倒會啞然失笑,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失心瘋了,也就一時鳥氣,至于嗎?
又不是不知道他桃花濃。要說他的缺點或許不少,但比較明顯能讓大家第一時間反應的就是這一項了吧……
話說回來,這桃花算不算缺點,倒也不好說……起碼這兩位都是后來者,要是他沒這個缺點,似乎都輪不到她們的事兒,想想又不太樂意……還是別扯這個算了。
冷靜下來,曦月都覺得自己這次來得太沖動,確實不該來……想想或許是淘氣成份更大一點,沒啥實際意義。隨心而行就是這樣的了,也沒什么可后悔,既然來了,也就好好接觸一下妖城吧,畢竟是自己關注了很久的地方。
錦繡坊里,流水之畔,亭臺之中,月下花前。程程置酒款待,秦弈和曦月分坐小圓桌邊,形成了微妙的三角形。
“既然岳姐姐好飲,不妨嘗嘗我們妖城之釀,不遜人間。”程程優雅地分杯斟酒:“畢竟妖城有一些特殊產物,世間所無。”
這時候的程程既看不出那死妖精的騷樣,也沒了針鋒相對的氣勢,真叫一個大家閨秀,溫柔婉約,那種人類的靈秀之感在這眾妖之域里悄悄綻放,別有一種美麗。
若說妖城有些特殊產物,世間所無,你這種百變狐貍也是一種吧。曦月心中吐槽,卻也不得不承認沒什么男人能扛得住程程的魅力,秦弈不虧。
她輕飲一口酒,果然入口香醇,又別有一種妖境的野性,不由也贊了一句:“我行走大荒,遍飲佳釀,能與此酒相比的確實不多。”
“不多?”程程奇道:“這酒是集妖城之物與人類釀法之精髓而成,看來大荒文明也很不錯啊,不像聽起來感覺的那么荒涼。”
曦月笑笑:“大荒確實相對荒涼,很多地方還是保留部族習俗特性,文明比起神州相去遠矣。只有君子國淑女國處士國等寥寥幾個國度文明較盛,那也是早年囚牛未曾封海之前,與神州有所交流的結果,其中不少人索性就是神州之民。”
“原來如此。”程程抬頭想了想,倒也有些向往:“秦弈知道,我一直在裂谷之底,向往外界的天高海闊,只是這邊氛圍一言難盡,不如不去。聽聞大荒百族并立,保留有很多遠古特性,看來我若得閑,可以去大荒走走?”
“是可以……理論上,白國本就該是大荒國度才對……此外大荒也沒有青丘國,看來青丘狐也融在此地了。囚牛封海之前,兩岸一定還有某種往來導致這種遷徙……不過如今這已不重要了。”曦月舉杯敬了程程一下:“你很了不起,大荒各族比得上你的,一個都沒有。”
其實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無相之動念,牽動的因果就是這么大。她動念收小明河為徒,明河就不是一般人,她動念救小乘黃,那只小乘黃也一定不會是平庸之輩。
這就是氣運與因果論,秦弈和程程未必信,而曦月這種卜者是信的。所以天樞神闕更不愛胡亂摻和世事,一舉一動引發的因果難言。即使不應在現在,也可能應在多年之后,連自己都可能坑進去而不自知。
程程聽了便笑:“岳姐姐莫非也自承比不過我?”
曦月淡淡道:“我未曾肩負族群之重,并不需要與你比這個。”
程程笑眼之中若有深意:“姐姐無相之能,莫非真不需要背負人族之重?”
曦月的酒杯在唇邊頓了片刻,慢慢道:“在我看來,人族的未來取決于人族自己,而不應該寄托在一兩個英雄身上。真到了那種時候,是大不幸。當然,該我擔的,我自會擔。”
程程默然。
曦月這話聽著有些冰冷,細思并沒有錯。正如當妖族需要被她力挽狂瀾從垃圾堆里拉出來的時候,本來就是大不幸,可以成就她的驕傲,卻見證了族群的恥辱。
只是這種宏觀的視角真的很冷,該說不愧是天樞神闕之道么……某種意義上,天樞神闕和天上人真的是很接近的。
只不過曦月還有一句“該我擔的我自會擔”,于是她與鶴悼有了不同,也是她身處囚籠而不得脫的根源所在。
秦弈一直在身邊默默喝酒不說話,聽著兩女交流,心中也有所思。雖然他并不知道曦月的身份,但這種視角認知也是看得通透。此乃這個世間最出類拔萃的女人的交流,而不是之前那種宮斗撕逼了……
有時候秦弈會覺得,自己的格局或者眼界從來比不過身邊人,從遇上流蘇起,一直到岳夕。也就在安安面前還能刷點成就感了,看她崇拜仰慕的小眼神暗爽那么一兩下。
可他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身處了所有漩渦的中心點,在南海一役體現得淋漓盡致。莫說趙無懷事先想不到,其實他秦弈自己事先都沒想過自己有那么大臉。
是不是世上真有天命?
卻見流蘇跳了出來,蹲在他的肩膀上,指著他手里的酒杯:“給我那個,我要喝。”
秦弈無語地遞了過去,流蘇抱著酒杯沖著曦月比劃了一下:“你不錯,和你喝一杯。”
曦月:“……”
程程也是哭笑不得,這鼻孔朝天地跟一位無相說“你不錯”,這小幽靈的臭屁德性搞得跟太清一樣。
卻見流蘇咕嘟咕嘟喝了酒,身軀又變得粉粉的,嘟囔著說:“人若有心,皆可如龍。人無此心,誰能救之?該做的事做了,無愧而已,身有囚籠而意無窮,跳出去,你能太清。”
說完又滾回棒子里去了。
秦弈:“……”
曦月倒是怔怔舉著酒杯想了好一陣子,忽然展顏一笑,仰首飲盡:“謝了。”
秦弈不太想她們追問這臭屁愛現的小幽靈具體身份,忙打岔道:“岳姑娘來了這里,對妖城是否有什么想法?”
“有。”
程程一怔:“嗯?”
你居然有想法,你不是來撕逼的嗎?
曦月道:“別人來看圣龍峰,是驗證怨氣。我看圣龍峰,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裂谷妖魂古陣縱橫捭闔,幾乎無法攻破……但如果圣龍峰的封印被解開,那失去理智的龍魂肆虐而出,是否會對你裂谷妖陣帶來巨大破壞?”
秦弈悚然一驚。
好像是這樣……裂谷妖魂古陣看似固若金湯,可實際上在陣口就埋著炸彈,隨時可能連整個妖陣都被崩壞。
程程道:“我考慮過這個問題,但無法可解。只能提升自己的修為,多看顧圣龍峰一線。”
曦月看向秦弈:“你學了時光之法?”
秦弈點頭:“學了一些……”
曦月取出一枚玉簡:“這是時輪返陣之法,你可以試著在圣龍峰布下。屆時如果封印被人解除,可以瞬息激活此陣讓封印回復原狀……或許不能治本,但絕對可以爭取一線變故,勝負便在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