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掏出了明河師門傳來的地圖。
地圖上,大家身處這塊“米粒”大小的白色部位,往東是一小塊淺黃,代表了危險系數更高,程程所指的就是那里。
經過程程連比帶劃加寫字,秦弈總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那個位置在地圖上看不出來,實際與此地相距還有數十里,最關鍵的是,那是一座妖城!
城池不知道什么時候形成的,里面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妖怪,各劃勢力,自稱妖王。城中有極少量曾經被擄掠而來的凡人后代,因為有人類工匠技術等方面的特長沒有被吃掉,得以繁衍下來,依附某個妖王而生存。
程程便是這些凡人的后代之一,從小就在此地長大。
今天出城踏青,不知道誤入了什么空間,出來就掉在剛才那山上了,要不是恩公搭救,可能都葬身荒野了……
大體是這個意思。
秦弈很是無語地問:“妖城!里面都是妖,會讓一個煉妖為樂的巫師住在城外數十里,隨便折磨妖怪?這些妖王腦子里都是坑嗎?”
程程神色有些恨意,也不知道恨意針對的是妖王還是巫師,最終搖了搖頭沒有表示。
反倒是流蘇道:“秦弈你想多了,看來明河敲打你還不夠,真以為什么妖怪都是夜翎?妖的思維和人不一樣,自相殘殺啃食是常事。若有妖怪死于人手,除非是直系親屬,否則別的妖怪只會嘲笑廢物,誰為它們報仇?更何況那巫師也不是好相與的,在自家地盤各類陣法防護層層疊疊,大妖們也不會輕易折損自家實力,還不如留著和其他妖王搶地盤重要呢。”
秦弈想了想,確實如此,妖與人的思維肯定不一樣,是夜翎特殊罷了。
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繼續試探:“那程姑娘在妖城是做些什么工藝的?”
程程繼續寫字,倒是越寫越順暢了:“刺繡,織衣。若不是人類做,妖怪只會披獸皮。”
“妖怪們日常也用人形嗎?”
“是的,人類形態是最適合生活的,我聽不止一個妖這么說過。”
秦弈微微頷首。看來看去找不到什么破綻,看來她確實是個住在妖城里的普通人。
既然真是普通人,護送她回去倒是做好事行俠了,是該做的。只有數十里的話,以他的腳程,護送這姑娘一程倒也很快。
反正夜翎這一次傷得極重,療傷還含著換血的過程,不知道要睡多久。沒有了夜翎幫手,他獨自一人根本就不敢去找什么咒語解法,不存在耽擱時間的問題。
“程姑娘,若是如此,等今夜過去,天亮了我就送你回城。但我有言在先,妖城對我也是極度險地,絕不敢靠近,只能送你到附近,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想辦法。”
沒錯現在已經天黑了,這種危機四伏之地,秦弈真心不敢走夜路。
程程也很理解,行了一禮表示謝意,抬起頭來分明可見神色歡喜。
她這一笑更是燦然生輝,臉上的血痕根本擋不住那傾城麗色,秦弈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心中暗道如果妖的審美也和人類差不多的話,這小姐姐居然能自己跑出城而不是被某妖王收為后宮專寵,簡直不可思議……只能證明妖怪們眼睛瞎了。
但這小姐姐可真是心大,這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月黑風高……連秦弈都不免有幾分胡思亂想,她居然一點都沒往這兒想嗎?
還是說,她其實不在意?
秦弈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在看秦弈。
不知是否錯覺,秦弈總覺得她這眼神里有點……媚?
見秦弈看過來,她微微垂首,輕咬下唇,那月色下的嬌羞真的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火升騰。
一定是環境帶來的錯覺,這種時候誰也不該會有這種心思才對。
秦弈咽了口唾沫,暗自念誦流蘇教的清心訣,很快便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程程微微一愣,那媚意羞意一下就沒了。
流蘇冷冷地關注著程程。
它知道剛才程程的眼神是真的媚,本來它認為這是自幼生長在妖境,沒有什么廉恥之心,如果“恩公”想要,那就從了,很符合邏輯。但它很快發現,當秦弈進入清心修行療傷時,程程的眼神驚愕了一下,繼而神色平復,若有所思。
這就有點令人玩味了,剛才的媚態是勾搭還是考驗?
還是……害人的方式?
話說回來,如果此女只能依靠這種手段害人的話,那流蘇倒是非常放心,她絕對沒有機會。
秦弈雖然有時口花花的污,卻絕非好色之徒,否則李青君早都要被駕成一輛老車了。更何況這種環境下,要真能白蟲上腦,那就不是它認識的秦弈了。
天色破曉。
在第一縷陽光照進裂谷之時,秦弈準點睜開了眼睛,仿佛與天地有些玄奧的聯系。
先天之境帶來的,對天地更玄的貼近。
這一夜靜養,沒受到任何外界打擾,效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但傷勢盡消,居然還有所突破。
那先天真氣的質量很顯著地上了一個臺階,如果原先那算先天一層,那現在便是二層了,別以為這從一到二的突破不起眼,要知道他剛剛進入先天才多久?
不僅如此,一直在進行的鍛體修行也有所長進,這體表肌肉的“練肉”層次似乎已經快要圓滿了。
除開技巧不論,武道修行便是內修一口氣,外練筋骨皮。有人由外而內,有人由內而外,歸根結底都要將二者同時進行,便是內外兼修。
凡人真氣到了先天巔峰就到頭了,再怎么修也不會增加質量,只能更渾厚而已;鍛體到了“練肉”“易筋”兩個階段完成,也就是凡人之巔了。如今真氣已經先天二層,練肉也將圓滿,這人間武道之路居然都已經走完了半程。
之前三個月可謂基本毫無長進,這才多久就接連突破,除了怨念已消之外,最主要的因素還是經歷了多場戰斗歷練吧,實戰是武道提升的最快途徑。
倒是那縷法力沒有因為這幾戰而提升,法力的修行確實與武道有所不同,更講清靜無為,以及對“道”的感悟。從這里看,武道與仙道似乎有點沖突?無怪乎沒什么人兼修。
但流蘇說能兼修,那就是能。
他吁了口氣,傳念問:“棒棒,這一夜那程程有什么問題么?”
流蘇的聲音有些慵懶之意:“問題不大。”
“什么叫問題不大,有問題就說明她騙人,沒有就是沒有啊。”
“問題不大的意思是,我確認不了她有沒有騙人,但我無法信任她。反正對我而言,她有沒有騙人不重要,死了最干脆。”
秦弈轉頭看去,程程正靠在巖石邊上睡覺,這時間已經快入冬了,很有些寒冷,可以看見她無意識地蜷縮著,微微蹙著眉頭,身軀輕輕發抖。
秦弈嘆了口氣:“這睡眠之中無意識的模樣都能是演出來的話,我就真服了。”
說完轉頭看向東方太陽升起的方向。
“妖城……真是有趣的地方,要不是實力不足且另有要事,我還真想進去逛逛。”
他這語氣明顯有些興致勃勃的期待,以及這次沒法去探一探的遺憾感。
流蘇聽著笑出了聲:“秦弈,你還說你只想宅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