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卿,看來還要再辛苦你一趟了!”劉皇帝神情愈趨于冷靜,看向王昭遠。
對此,王昭遠當然沒有任何遲疑的理由,躬身拱手,面色從容,嘴角帶笑:“請陛下吩咐!”
“漢遼畢竟是婚姻之國,回想去歲與遼主會獵于塞外,賓主盡歡,仿是昨日的事情。如今他橫遭大禍,慘罹弒殺,朕頗覺可惜,你代替朕與大漢往上京走一趟,將朕的哀思也一并帶到!”劉皇帝一本正經地說著言不由衷的話,若非嘴角始終洋溢著的笑意,估計在場眾人還就當真了。
“是!臣稍后便動身北上!”王昭遠一副會意的表情。
王昭遠此去,代表著朝廷官方,帶去一份關懷與誠意,這也算大漢朝廷對遼國變故的正式回應。但是在這回應背后,兵鋒與獠牙或許已然在醞釀中了。
“明日鑾駕起行,輕裝前進,朕先行還都,太子、榮國公隨駕,其余行營隨眾,就由國舅帶著隨后返回了!”劉皇帝又對劉旸幾人吩咐道。
“是!”
從劉皇帝的語氣中,所有人都不禁感受到一種緊迫感,這既是遼國巨變帶來的,更是劉皇帝帶來的。
“派人把趙國公叫來!”劉皇帝又支使著喦脫。
劉昉到長安城中閑逛了,花了一些時間方才找到。匆匆趕來,大跨步入內,還是那副昂揚的姿態。殿內,只剩下劉皇帝與太子父子二人以及幾名內侍宮娥,劉皇帝正與劉旸在下棋,象棋,圍棋他不會,學過,不過以劉皇帝的天分很快就放棄了,即便是象棋,水平也很次。
而劉旸呢,手里拿著一顆棋子,舉棋不定,眉頭糾結著,似乎在遲疑該怎么讓劉皇帝而不露痕跡......
“啪”得一聲,終于落子了,很尋常的一個防守走法,然后輪到劉皇帝遲疑,他看到了一個機會,兩步將軍的機會,但是,怎么不暴露目地過度走一步呢?
“爹,二哥!”劉昉放慢腳步,上前行禮。
“四郎來了,正好,你幫我看看,這一步棋怎么走?”劉皇帝把劉昉招至身邊。
劉昉湊近,看了看棋局,劉昉直接探手上士,劉皇帝一愣,仔細研究了下才發現,光顧著進攻,劉旸早就有一步將死的機會了......
臉上露出少許的尷尬,忍不住瞥了劉旸一言,只見他回應一個謙卑的笑容。頓時,劉皇帝沒了興致,他就是又菜又愛玩,還不喜歡人讓,輸了又不高興。
當然,劉皇帝下棋,也只是求個樂趣,并非鉆研棋藝,他更擅長的,還是下“天下”這局大棋。
“不錯!”點著頭夸了一句,然后劉皇帝注意力就從棋盤上挪開了,扭身盤腿,看著站在身前的劉昉,對他道:“遼主遇弒,契丹巨變,事態緊急,局勢未明,如今兩國并立,遼國有變,大漢也必當鄭重應對。我已下詔,先行回京了!”
劉皇帝的話,對劉昉來說,有些突兀,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了,拱手問道:“您是讓我隨駕返京?”
“不!”劉皇帝豪不拖泥帶水,直接表示道:“你不用回京了,去瓜沙!”
“去沙州?”劉昉表示意外。
也不用他猜測用意,劉皇帝繼續道:“此番西巡,未能走通河西走廊,履及瓜沙,我始終覺得遺憾,你就代替為父走一趟,去看看玉門陽關。當然,最重要的,接下來如有變故,就是你建功的時候了,沙場建功,你不是渴望已久了嗎,這一回,我給你這個機會!”
聞之,劉昉一時沒有反應,而是大膽地盯著劉皇帝,見皇父不是說笑,這才單膝下跪,抱拳鄭重道:“臣奉詔!”
劉昉這干脆利落的表態,從來是劉皇帝欣賞的,見狀,臉上再度掛著笑容,探手將他扶起,偏頭向劉旸吩咐道:“稍后你擬一份制命,以趙國公為河西巡檢使,代朕西巡!”
“是!”劉旸起身應命。
“先去和你母親辭行,再準備準備就上路吧!另外,把楊延昭也帶上!”劉皇帝拍了拍劉昉,不輕不重的力道卻帶著期許與鼓勵。
“是!”
劉昉應命而去,留給劉皇帝父子倆一個挺拔剛強的背影,直到其消失在眼簾,劉皇帝方才對劉旸感慨道:“四郎這柄寶劍,我已經磨了好些年了,過去壓著他,是為打磨,為洗練,以免他鋒芒過露,剛極易折。如今,寶劍也當出匣,讓敵人試試他的鋒芒了!再是鋒利,不見血也難成雄兵,也難以承擔重任!”
“爹,四郎終究年輕,沒有真正經歷過戰事啊!”劉旸聞言,嘆了句。
劉皇帝的表情逐漸變得嚴厲,說道:“已然成家,快滿二十歲了,不小了。他比我幸運,從小接受最好的教育,有最優良的條件,還在潘美、楊業等將帥身邊學習過,更有軍中的打磨,如果這樣,仍舊不能有所成就,那就說明,他不堪造就,我此前的寄望也只是一廂情愿......”
聽到劉皇帝這番話,劉旸不算挺拔的腰桿頓時一繃,那種讓他趕到沉重的壓迫感又來了。劉皇帝那般喜愛劉昉,要求都是這般嚴格,那他這個太子呢?
大概是感受到了劉旸情緒的波動,劉皇帝不由投以好奇的目光,含笑道:“不過,我相信,劉昉不會讓我失望的!”
“是!眾兄弟中,論知兵,論英勇果敢,當沒有人比得過四郎!”劉旸順著話說。
沉吟了下,劉旸難得地主動問道:“聽您對四郎的安排,是準備對遼國開戰了嗎?”
聞問,劉皇帝沒有直接回答,示意劉旸坐下,面態平和地問道:“你覺得如何?”
劉旸恭順地道:“兒遵從爹的意志!”
劉皇帝搖了搖頭,目光中都仿佛透著威懾,道:“你是大漢的儲君,此事涉及到國家戰略,臣民安寧,你當有你自己的想法!倘若是你,值此局面,會做什么決策?”
對劉旸而言,這似乎又是一道考題了,讓他不得不嚴肅面對。在劉皇帝的目光注視下,思忖幾許,劉旸終于開口應道:“戰爭事關生死,不可貿然為之,尤其是漢遼兩大國之間,一旦開戰,必是驚天動地。兒以為,如今遼國局勢未明,還當進一步觀察進展,再做決策!”
聽其意見,劉皇帝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悅,劉旸能說出這種看法,他也并不意外,畢竟是屬于持重謹慎的。
“你覺得,漢遼之間,能夠永遠和平下去嗎?”劉皇帝這么問了句。
劉旸沉默了下,搖著頭,說道:“難料!”
劉皇帝卻笑了,單淡然的語氣卻透著股堅決:“只要我還在,兩國之間,必有一戰,我不會允許塞北有一個統一的穩固的政權存在,有這樣一個敵人在榻邊,豈能睡得安寧!”
聞言,劉旸表情一滯,凝眉許久,方才釋然道:“既然如此,兒無異議!”
“那你覺得,什么時候是最好的開戰時機?”劉皇帝又問。
劉旸這下沒有經過太多的遲疑,干脆地回道:“或許就是當下了!”
“遼帝畢竟掌國近二十載,他在位,遼國軍政穩定,貿然開戰,內外齊心,舉國相抗,結果難料。然其遇弒,新主未定,局勢輕易難安,甚至會走向混亂,若兩國之間戰爭不可避免,那么趁其新舊交替期間,便是大漢北伐的良機!往前十年,往后十年,或許都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聽劉旸這一番話,劉皇帝終于露出了笑容,朝其認可地點了下頭,而后說道:“很好!”
“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在我這里,北伐的事情已經定下了,從得知耶律璟遇弒的消息開始,就已經下定了北伐的決心,不論接下來遼國的局勢會走向何方,也不管他們誰繼位!”劉皇帝一臉自信慨然道:“我急于回京,就是為了安排北伐事宜!”
“這一點,你心里要有個數!”劉皇帝近乎告誡劉旸。
“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