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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以北,長城之外的陰山地區,已是其東麓,山脈仍舊密縱橫密集,地勢雖不如西部那般高聳,但仍舊起到了隔離南北、橫斷高原的作用。
這片區域,屬遼置豐州及奉圣州交界地帶,地貌復雜,山地、丘陵起伏,溝壑縱橫,其間又分布著數塊平原,水文情況良好,相較于苦寒的漠北,此地也稱得上一處游牧的佳地。
在這片土地上,原本生活著為數不少的契丹部落,然而,隨著漢遼戰爭開啟,幾十年的祥和被瞬間打破,尤其是,在遼軍大舉北撤之后。
大量來自云州盆地的部卒,逃亡北上,帶來危機、緊張與混亂,而隨著遼帝匆匆北歸,留下的更是一片爛攤子。
得知云州正遭受幾十萬漢軍的圍攻,哪怕隔著兩百里,也能感受到那鋒芒與危險。在南下拒漢的過程中,這些部卒也是受到征召,大出兵馬,但能回來的,少之又少,這就更添恐懼。
熬過了寒冬進入春季,本是馬匹、牛羊恢復的時節,往年都可以安穩地休養生息,而如今,這份安穩也不存在了。契丹稱霸漠南漠北數十年,而數十年安穩,也使得其治下部民,不復早年的野性與剽悍。
再勇猛的人,安逸久了,都難免于退化。而遼軍的軍事能力,也早已非純靠草原人的勇武好戰來體現。
是以,當兩萬漢軍步騎,在石守信以及郭崇威的率領下,北出長城之時,生活在這片平原水系的契丹部民們,是徹底陷入驚惶。
在兵丁大損、畜力不繼的情況下,又面臨漢軍兵鋒,大部分人的選擇,是隨首領、族老,繼續向陰山深處逃遁,意欲躲避漢軍的攻擊。
而面對契丹部眾的反應,石守信等漢將,是有些意外的,不管怎么說,契丹也是草原霸主,威震北方數十年,即便在漢軍北伐之中,遭受重大創傷與損失,也不至于如此怯懦吧。
當然,心中的少許疑惑,并不妨礙漢軍的軍事行動,對于契丹部落,是毫不留情地,驅趕、逐殺、劫掠,一時間,斬獲頗豐。
在這種危險的局面下,遼軍倒也不是全無應對,被耶律璟委派以南面軍事的耶律賢適,也是個有能力的遼國貴族。奉命留下,就是統合遼國陰山及河套一帶的軍事力量,對云州戰事以。
然而,在漢軍分兵出擊的情況下,耶律賢適也顧不上云中了,如何應付石守信、郭崇威那兩萬漢軍步騎,才是首要之務。
硬拼,耶律賢適是不敢做這種決定的,面對漢軍的燒殺搶掠,他果斷將剩下部族的青壯勞力都集中起來,以抵抗漢軍侵襲的名義,各部也沒什么反對。
然后,便采取襲擾、運動戰術,對漢軍進行牽制,收到了不俗的效果。正面對敵,以漢軍的步騎的實力,再加石、郭的統戰能力,是完勝耶律賢適臨時集湊的烏合之眾。
但是,耶律賢適也知道己方的劣勢所在,就是嚴格避免也漢軍正面交鋒,以騷擾、疲敵為主,在陰山南麓與漢軍進行一場馬拉松比賽。并且,引誘漢軍小股部隊出擊,集中兵力殲滅,或許突襲單獨那些劫掠部卒的漢騎,援軍若至,則果斷撤離,放棄全功。是以,一段時間下來,漢軍也累積了不小的損失。
在這個雙方糾纏的過程中,剩下的遼軍部族,倒是得了安全撤離的時間與空間,得以避開戰場,未有造成更大的損失。
當然,這也是漢軍將注意力放在耶律賢適軍上的緣故。漢軍步騎出塞,雖然在整體的機動能力上遭到了削弱,尤其在取得了不小繳獲,需要看管的情況下,則進一步喪失了靈活性。但是,步騎配合,攻防一體,基本可立于不敗之地。
在耶律賢適的戰術之下,吃了幾次虧之后,石守信與郭崇威一商量,決定反制之。這一帶,水草豐美,是天然放牧的好地方,但是終究屬于山地地勢,是高原向盆地的過度地帶,并非茫茫無際,是以在這片區域作戰,遼軍也受到一定的限制,而漢軍也沒有那么地不適應。
是時,收到消息,在大青山東麓的白水河一帶,有不少契丹人逗留。石守信一下子便判斷出,這是遼軍的詭計,當即決定,將計就計,以郭崇威率三千騎,前去征討。果然,等郭崇威趕到白水河,面對的是遼軍的伏擊,在連續取得了一些小戰果后,耶律賢適想要干筆大的。
為了對付這支漢軍偏師,耶律賢適糾集了一萬七千多遼軍,進行圍攻。雖然戰力不強,但如果漢軍沒有準備,這么多人,堆也能堆死,即便不全軍覆沒,也會損失慘重。
當然,心中有底的郭崇威,是率眾力戰,邊打邊撤,尋找有利地形力抗之。等待石守信的援軍。為了避免被遼軍發覺,石守信在后,可吊了六十里遠。直到消息傳來,方才率軍逼上去。
在石守信率主力趕到時,耶律賢適便明白過來,是自己中算計。此人也是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在與漢軍主力接上戰前,下令撤圍退兵。
遼軍想走,漢軍豈能放過,郭崇威帶著人轉守為攻,石守信也帶人截殺。白水河一戰,漢軍以傷亡千余的代價,斬殺了三千多遼軍,俘虜近兩千。
這也就是耶律賢適撤得夠快夠果斷,并分散逃離的結果,否則,他多與漢軍糾纏片刻,便多一分損傷。
經過白水河一戰,耶律賢適遭到重創,逃到遼豐州東南的九十九泉一帶休整,這里是他設置的集結點,收攏敗兵,繼續探察漢軍的動向,卻不敢再妄動了。
而漢軍這邊,雖然取得了一場大勝,石、郭卻不滿意,既沒能全殲遼軍,也沒有把遼軍主將耶律賢適斬殺于陣上。在前后的交手之中,也發現了,那是個難纏的對手,狡猾機警,審時度勢,深揚長避短。
然而,錯過了那么一場難得的機會,再想尋覓,卻也沒那么容易了。是以,石、郭二將也有些無奈,在胡人紛紛北遁的情況下,想要再取得大的收獲,也有難度。至于繼續深入遼境,二人也只是想想罷了,一沒有準備,二則貿然深入也是行險。
當然,這也是石、郭二將有些不滿足了,畢竟,行營給他們的任務,也只是牽制遼軍,以免他們影響到云中戰事。在這方面,二人已是超標完成任務了。
“這個耶律賢適,當真狡猾,斥候已將周圍百里探查一遍,仍不見其蹤影,這是徹底躲起來了啊!”軍帳內,石守信與郭崇威二將盤腿而坐,吃著肉,喝著酒,郭崇威不禁嘆道。
“白水河一戰,是把他打疼了,如今,此人就如倉鼠蛇蟲一般,躲在這茫茫山麓之間,怕是不會輕出了!”石守信輕笑道:“不過,老將軍倒也不必焦慮,出塞以來,斬獲頗豐,對行營,也有個交代了!”
郭崇威則搖搖頭:“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若是給我兩萬騎兵,把契丹人徹底趕出陰山,也不是不可能!”
“話雖如此,朝廷也無力繼續北伐了!”石守信搖搖頭。
郭崇威呢,實則也明白這個道理,就拿隨他們出塞的這兩萬步騎來說,很多將士,戰意都已去了大半,無意再戰,歸心似箭。
“不知云中戰況如何?二十多萬大軍圍攻之,敵軍應當堅持不了多久吧!”郭崇威又說道。
凡事就怕念叨,就在下午,行營來了使者,通報云中戰況,同時,接到命令,全軍南撤。得到命令,二人也無異議,翌日即率軍南返,隨行的,除了牛羊馬駝的繳獲及俘虜外,還有一些被強行北遷的漢人。這些人,對于回到云州家鄉,是很樂意的,加起來,也有兩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