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舉行迎駕晚宴,與幽燕文武深入聯絡感情之前,劉承祐趁著休息的閑暇,把安審琦、柴榮、慕容延釗、高懷德四名北伐大軍的高級統帥,叫到身邊。
一開口,便直接問道:“燕軍駐防布置如何,軍心如何,幽州防御如何?”
從劉承祐的一連三問可知,他這心里,對于燕軍,并不像表面那般放心,開誠布公,推心置腹。畢竟,燕王趙匡贊及一部分燕軍將領,并不能代表所有的燕軍。
此前爆發的趙思綰之亂,足以令人警醒。趙思綰雖然已經伏法受戮,但這些年同此人有交際聯絡,與他保持相似想法態度的人,未必沒有。
顯然也感受到了皇帝的顧慮,安審琦當即拱手,出言稟道:“燕軍戰兵總計約兩萬卒在,開戰以后,擴充民勇,兵力達到四萬,經過同遼軍的廝殺下來,可戰之卒,猶有三萬六千余人。除了留守涿、易之軍外,分駐于昌平、懷柔、漁陽三城,剩下有約一萬步騎,駐于幽州。
為了安撫燕軍之心,臣領大軍北上進駐幽州城后,留這一萬燕軍鎮守北城,我軍則分別控制其他三城及周圍大營。
臣仔細查勘過幽州的城防,可謂堅固,甕城、箭窗、塔樓等防御設施,十分完備,可容兵十萬而不顯擁擠,燕王是城池防御的準備上,確是用心了。
有此堅城,足以成為大軍北攻遼軍堅固的后方以及立足點!”
聽安審琦一番解釋,劉承祐稍微安了下心,點了點頭,嘆道:“四萬燕軍,比開戰前,足足擴充了一倍,再加軍民聯防,幽燕之地,是全民皆兵了!”
聞言,柴榮嚴肅地附和說:“陛下所言甚是!北上之后,臣到諸縣巡視過,因前番四十余日的往復纏斗,幽燕男丁,幾乎人人修繕武備。因遼騎四處破壞,本地秋收,莊稼大毀,臣察問過宋琪,據其所言,今歲秋收,怕不足往年三成,余者盡毀。
幽燕已有糧荒之象,如今尚能勉力支持,不過臣預料,用不了多久,北運軍糧,除了供應大軍之外,還需挪出一部分,賑濟燕民!”
劉承祐立刻問道:“縱今歲田畝不豐,幽燕百姓,竟無余糧?”
柴榮平靜地答道:“稅賦居高不下,又經兵燹,縱有又豈能保全?”
聽他這么說,劉承祐想了想,說:“如此看來,北伐糧食的負擔,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重啊!”
柴榮說:“根據李處耘測算,如今行營大軍,算上燕軍、輔卒、民夫,每日的糧食消耗,在5000石左右,后續當還有上揚。而自開戰以來,軍糧消耗兼轉運損耗,已然超過45萬石......”
聽到這個數據,劉承祐臉色變了變:“按照這個消耗速度,朝廷的準備的200萬石軍糧,也就能支持半年多!”
柴榮嚴肅地應道:“或許有所出入,卻也相差弗許,畢竟此番動用軍民四十萬,若加上燕地軍民,則超過了五十萬,還不算地方上的征役,河東的兵馬,也是一筆大支出......”
柴榮說的這筆賬,已經是極理想狀態下得出的結論了,而糧食,卻只是大軍作戰中最基本的一項損耗,但是最能說明問題一項消耗。從中也能看出,為了此次北伐戰爭,朝廷付出的代價有多大。
而劉承祐幾乎能夠想象出,從魏仁溥、薛居正,到李處耘,這些負責軍需后勤的官員將吏,是如何頭疼的一種表現。
不過,再是艱難,卻也無法動搖劉承祐的心志,反正個他提供了積極進取的動力與意志,就如此前在運河觀輜重轉運時所發出的感慨,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沒有失敗的余地。
考慮了一會,劉承祐以一種極其冷靜的表現,吩咐道:“這些情況,當及時反饋與東京,行營后方,都當做好應對,做好更充足的準備,該征調則征調,該補充補充,仗才開個頭,沒有遲疑畏難的道理!”
“是!”郭榮應命,對于劉承祐這番堅定的姿態很是欣賞。
從七月下旬戰端開啟,到這九月上旬為止,前后近五十天的時間,大漢已經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而受創最深的就是幽燕,別看對遼軍也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取得了不俗的戰果,但事實上,幽燕地區,已經被打爛......
而郭榮,說實話,并沒有對幽燕士民表示多少同情。包括劉承祐也一樣,他常有愛民之舉,憐民之思,但更多的考慮還在于他的統治。
在后勤補給的問題上,劉承祐沒有就此繼續研究下去,而是看了看幾人,說:“這段時間以來,仗打得不錯,朕從東京開始,及至途中,是屢收捷報!”
“還仰賴陛下威名保佑!”安審琦這么說。
“客套話就不用說了!”劉承祐揚揚手,看著安審琦,嚴肅道:“說說遼軍的情況吧,還有,接下來大軍如何動向,與此前籌劃,可有變化,這些你們應當有所商量吧!”
聞問,由柴榮稟道:“陛下,自我大軍北上幽州之后,遼軍便已經盡數收縮,只有少量的游騎仍在活動,僅為刺探之事,不敢再行深入。臣等討論過,遼軍這是打算憑借關城之防,繼續消耗我軍的兵鋒士氣,拖延待機。
而我軍前者所取得的戰果雖然不菲,但以漢族軍、渤海、奚人的損失為主。對于契丹本部的人馬將士,打擊卻不夠深刻,損失并不算太嚴重!
遼軍明面上敗績甚多,但未傷根本,其手中的實力,仍舊不俗!”
見柴榮他們能有如此認識,未因勝而驕,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劉承祐下意識的心安不少。底下的將士可以驕狂,但唯獨統帥,作為大軍的頭腦中樞,不能輕敵大意。
“對于這種局面,下一步如何進展?”劉承祐問。
柴榮道:“臣等以為,還是按照既定計劃,北上主動進攻,一為檀州,二為居庸關。遼軍的防御布置,顯然有以此二地互為犄角的想法,我軍則尋而破之,檀州為主,居庸為輔。
若拔之,遼軍在燕南地區最重要的一顆釘子就拔除了,其后便可集中精力對付居庸關方向的遼軍主力。
至于遵化方向,可遣一偏師監視。而灤平方向,此前,行營同意了馬全義經略東路的建議,已給他們補充了五萬人馬,以攻代守,既可經略盧龍地區,也拱衛東面,阻遏榆關道方向的遼軍援軍,讓大軍專事對付幽州北面的遼軍!”
對于柴榮等人的設想,劉承祐并沒有提出異議,至于分兵,更不會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實力足夠。事實上,漢遼雙方都知道,此番交戰,主戰場就在檀州及居庸關地區。
因為地形地勢的緣故,遼軍主力南來,必走居庸關,從其他地區翻山越嶺,可能性不大。而如果這兩處有失,那么對戰爭的主動權將徹底落入漢軍的手中。
“檀州守軍實力如何?”劉承祐問。
“檀州由遼南樞密蕭思溫鎮守,兵力大概在四萬左右,漢胡夾雜,其若采取死守,可傾力而破之!”柴榮肯定地說道。
“那就打!”劉承祐果斷道,看著幾人:“朕倒要看看,守城的本事,契丹人學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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