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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楊師璠的謀算,倒確如潘美所察的那般,驕其氣,怠其心,暗自蓄整精兵,打造攻城軍械,蟄伏待機,時機一成,便發出致命一擊。而今,楊師璠也籌謀數日了,自覺機會來了。
當然,局勢的發展,也留不出多少時間給他了。三江口漢軍正在增兵,那澧陽這邊呢,朝廷數萬步騎南下,始終讓人心情沉重難安。
不過,楊師璠的謀劃,似乎并沒有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也難安麾下諸將之心。其中一名,坐在側首的將領,操著一口不甚爽利的漢話,直接道:“將軍所謀,固然出奇,但從守軍的表現來看,精銳無比,軍械精良。守將潘美,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未必不能察覺將軍的圖謀!”
這名將領,名叫秦再雄,辰州瑤人首領,身材不算高大,面黑,但透著股精悍的氣質,在周行逢麾下也有些時日了,作戰勇猛之余,尚多謀略。
此時,聽其質疑自己,楊師璠頓時有所不滿,凝眉盯著他:“秦將軍是何意?莫非怯戰了?”
聞問,秦再雄也不客氣,帶著點怒容,應道:“我瑤人勇士,素來敢戰,幾次攻城,都是冒死奮進,前后也折損了數百卒。我奉周節帥調令前來助戰,將軍這般說,太讓人寒心了吧!”
見秦再雄有些情緒激動,楊師璠形容緩和下來,沉吟了一會兒,變了態度,對他說:“是本將失言了!依秦將軍之見,我們該如何?”
秦再雄也不客氣,直接說:“將軍,我們攻打澧陽已過十日,城池堅固,守卒頑強,難以突破,前后傷亡已逾三千。如今朝廷大軍在江陵,公安也有敵軍,一但待其休整完畢南下,我們再受挫城下,必然陷入危險。我的意思,澧陽既然南以速下,還趁早保存實力,退守朗州,與周節帥左右夾洞庭湖,以防漢軍!”
秦再雄言落,倒也引起了一干楚將的認同,楊師璠見狀,心中更添不滿。察覺到麾下將校心思的變化,表情嚴肅了些,楊師璠看著秦再雄,鄭重道:“將軍所言有理,但我受節帥之命北來攻城,未有建樹,沒有命令,豈能擅自撤兵。
再者,以如今的情況,貿然撤兵,只怕引起軍心動蕩。江陵的漢軍,確實可慮,所以我們才需要抓緊時間。我決議,明晨即向澧陽發起總攻,一舉破之,成我們則可據之而守,屆時縱使漢軍南下,我們也能將他們擋在澧陽!”
“秦將軍,你部與我中軍精銳已經休養多日,就待一舉建功之時,明日,當毫無保留,合力進攻!”楊師璠看著秦再雄。
迎著其眼神,秦再雄眉頭不由皺了皺,似有疑慮,想了想,道:“我營中糧食、軍械都有不足,需要補充!”
“將軍放心,新到的一批軍資,全部調撥你部,我再從右邊營,分一批武器與你,將軍麾下都是勇士,當執利器以戰!”楊師璠當即道,一番大方的樣子。
“謝將軍!”秦再雄面容舒展,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見擺平了秦再雄,楊師璠起身,厲色高聲道:“其余諸將,各自還營,整勵兵卒,修繕武備,今夜將營中的酒肉都拿出來,飽餐一頓,明日一早,全力攻城。成敗,在此一舉!”
“是!”
努力地鼓動了一番士氣,當然,效果如何,楊師璠自己都沒底。待眾將離帳,楊師璠不由重重地嘆了口氣,滿臉的凝重,這,也是他防守一搏了。
“將軍,那秦再雄有亂我軍心之嫌,你何必對他如此客氣,還調撥糧食、軍械與他?”身邊一名心腹軍官思及方才軍議情形,忍不住道。
楊師璠則冷冷一笑:“不管如何,這支瑤人的戰力還是可觀的,秦再雄也有些勇謀,明日攻城,還需仰仗其力!”
“軍中輜重情況如何?”扭頭,楊師璠看著軍校。
提及此,軍官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了,應道:“末將前去查驗過,營中之糧,僅供五日之用了。今夜若犒賞三軍,讓將士飽餐一頓,只怕難以支撐三日!”
“傳訊武陵,讓他們再向澧陽輸送!”楊師璠立刻道。
軍官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武陵也無多少存糧了,底下征糧的隊伍,也多遭反抗,近來,州內也是民亂滋生,鎮之不及啊!”
聽他這么說,楊師璠頓露一副自閉的表情,整張臉幾乎扭曲在一起,喟然道:“看到了吧,局勢如此,還談撤退。就算撤到武陵,沒糧沒械,漢軍一來,又如何抵擋?”
后方的情勢很惡劣,但局面的惡化,還是遠超楊師璠的想象,即便身在前線,他似乎能感受到后方的暴躁、混亂與絕望。
但是,或許受周行逢的影響,性情之中也有股子狠性,楊師璠一捶軍案,咬牙道:“明日,就是我們決死一搏了,澧陽城里,有的是糧食軍械,若能取之,足夠我們支撐一段時間了!”
看著楊師璠眼神堅決,軍官略作遲疑,還是小聲問道:“將軍,若是仍舊難以破城呢?”
猛地一扭頭,那如餓虎一般的目光釋放著危險的訊息,嚇了軍官一跳。板著一張臉,楊師璠冷冷說道:“倘若此,那我們都將被漢軍俘虜了......”
“怎么,你也想投降嗎?”
聞問,軍官立時一個激靈,趕忙道:“末將不敢!”
“想降也不要緊,可以理解!”楊師璠則幽幽說道:“不過,我跟隨節帥起兵多年,不到最后一刻,決不輕言投降!再者,我們的家小都在長沙......”
此番,北上抵御漢軍,周行逢是將所有百將以上軍官的家小,都安置在長沙城內,集中看管保護,目的為何,就不必多解釋了。
看著表情幽冷的楊師璠,軍官情緒也不由更低沉了些,心中則在哀嘆,莫說澧陽還牢牢地掌握在漢軍手里,就是真拿下了,又能擋住漢軍多時?
北來澧陽時間不算長,雖只經歷一場城池攻伐,但諸多楚軍將士的志氣早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一想到北方的那龐然大物,多少有些令人絕望。
而楊師璠,琢磨許久,內心的不安卻是莫名的高漲,忍不住起身,在帳內焦急地徘徊幾許。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扭頭,吩咐道:“將中軍與瑤兵,都集中起來,我要訓話!”
澧水北岸,五千余卒列隊,神情不一,但都緊緊地盯著澧水之上,氣氛緊張而沉凝。那座浮梁,不算牢固,卻是楚軍撤往南岸的生命通道。
然而此時,澧江之上,熱浪滾滾,楊師璠直接下令,將之焚毀,連同轉運的一些船只,一并損毀,自斷歸路。楊師璠這是在效仿楚霸王,破釜沉舟,想要決死一擊。
效果自然是有了,至少所有的楚軍,眼神中都露出了少許的絕望。至于這絕望,能夠催發出多少戰斗力,就難知了。
澧水上的濃煙,引起了澧陽城的注意,潘美聞訊登城而觀,思慮片刻,卻是放聲大笑:“楊師璠這是要拼死一搏了,只可惜,見識是有,也夠果決,就是自取死路!”
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楊師璠這邊,方斷歸路,營造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決死氣氛,來自北方的鐵蹄,無情地踏破了他的構想與圖謀。
當得知,數千漢騎,越過他在涔河村布置的防御,南下直逼澧陽后,楊師璠頓時坐蠟了。其時,澧水之上,浮梁船只還未焚盡,楚軍士氣,不可遏制地一跌落到底,而楊師璠,直接一口老血噴出。
選了片闊野暫駐,與澧陽城遙遙相對,成掎角之勢,鉗制楚軍,作夾擊狀。史彥超沒有任何多余動作,直接下令歇息休整,畢竟奔襲一百多里。
同時,遣人繼續探查楚軍的情況,并與潘美取得聯系。收到結果,樂開了懷,此番南下,當真是吃肉來了,甚至于,有種感覺,不需等待李筠,即能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