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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劉承祐動兵的前一日,駐扎于淝水河畔的唐軍已經緊張起來,以鐵騎都指揮使韓通率軍,清剿唐軍游騎之故。
南唐素缺戰馬,成編制的騎軍則更少了,前番劉彥貞援應,有兩千唐軍精騎隨軍作戰,被敗得精光,在潰敗的過程中,被漢將史彥超追擊殲滅,幾乎全軍覆沒。
此次陳覺進軍,軍中猶有千余騎,除了五百騎留以中軍備用之外,剩下的全都派出去了,用以偵探敵情,巡游周邊。
而韓通領劉承祐之命,親率兩千殿前甲騎,突然南下,逮著這些游弋在外的唐騎絞殺。唐軍馬不如漢馬,人不如漢卒,又面對的是韓通那些騎湛、戰法犀利的虎狼之騎,驟然遭到針對性打擊,哪里能是對手。
得知漢軍突然的動作,陳覺這邊懵然之間,只覺不對,不作他想,趕忙傳令,讓剩下的唐騎還營,放在外面,只有被漢騎絞殺的命。如此以來,劉承祐閉其目、塞其聽的目的也就達到了,無侯騎之便,在淝水平原之間,想要探查消息,就沒那么容易了,尤其在漢騎游弋在外、虎視眈眈的情況下。
四十里的距離,實在不遠,即便為保持體力,從容行軍,兩個時辰,也足至。韓通領軍在前,已然完成了既定作戰任務,并主動勘清了周遭地勢以及唐營情況。
天子親率步騎大軍至,特帶人相迎,并親自稟報戰報:“陛下,臣率鐵騎,經過一整日的追殺鏖戰,前后共斬唐騎四百一十六人,而今已經盡掃其候騎,周遭二十里,已無唐軍耳目!”
“做得不錯!”劉承祐贊了一句。
面對天子的夸獎,韓通不禁笑容滿面,大出了一口氣。此次南征,諸軍將校,多少有些功勞,唯有他鐵騎軍韓都將,無尺寸之功,實在有礙其名聲。此番戰績,算是久旱之人,初解其渴。
“唐軍什么反應?”劉承祐問韓通。
“陳覺軍已龜縮在營中,處守勢!”韓通稟報道:“另,在南邊另有一支唐軍,當是許文禛,正在向北進軍。臣親自前往查探,其間馱馬大車頗盛,役夫甚多,當是唐兵輜重后軍,負重過甚,乃至進軍尤緩!”
“這陳覺,此番究竟準備了多少軍需!”
聞言,劉承祐當即對慕容延釗道:“命令三軍,原地戒備休整,恢復體力,等候命令。王卿與韓通,隨朕去探探唐營!”
聽其言,韓通立刻勸道:“陛下身系三軍之責,社稷之重,豈能輕陷險地。探營之事,還是交給臣吧!”
劉承祐擺擺手,固執道:“不必多言,朕要親自去看看!”
很快,在奉宸營的護衛下,一行人輕馳以向唐營。他這一行人,并未遮掩行跡,就在唐營前的原野間,亮明旗幟,來回察看,任意驅馳,幾乎沒有顧忌唐營的意思,甚顯張狂。
唐營東北有一片矮平的山嶺,依靠著舜耕山脈,察看了一番唐營布置,劉承祐指著那片山嶺:“那片山嶺,雖少艱險,但終可依憑,唐軍何以臨河立寨?”
“或許是方便取水吧!”韓通說道。
“不見得!”劉承祐說,看向隨行的王峻:“王卿以為如何?”
王峻之前,也是在認真觀察敵營,聞問,想了想,指著唐營所駐道:“那片灘涂,土質松軟,非我鐵騎縱橫之地,唐軍立寨于此,只怕還是為了預防我步騎沖殺!”
點了下頭,算是認可了王峻的看法:“如此看來,那陳覺倒也非一無是處,至少知道,因地制宜!”
“不過,唐營扎于水畔,其寨基,必然不牢!”王峻冷不丁地補了句。
劉承祐頷首,盯著陳覺所造那座龐大的軍營,目光漸漸堅定起來,扭轉馬身,道一句:“差不多了,回去!”
回到大軍,劉承祐即下令全軍前趨,扎寨于唐營五里之外,又取出白帛,提筆寫了一封信,交與張永德,交待道:“派人前去唐營,面見那陳覺,告訴他,朕親率兩萬大軍南來,邀他于淝水之畔,雙方擺開陣勢,公平一戰!”
張永德收起書信,忍不住對劉承祐遲疑道:“陛下,唐軍會應戰嗎?”
“也許呢?”劉承祐隨口道:“去吧!”
“是”
而唐營這邊,在劉承祐親自探營的時候,便到寨樓之上察看,本沒有作戰的欲望,當見到幾乎武裝到牙齒的奉宸營將士,則更提不起興趣了。
中軍帳內,命人送走了送信的漢將,陳覺拿著劉承祐那張戰書覽看,眉頭高高皺起,上邊只有龍飛鳳舞一個字:戰!再加一個看不懂的符號“?”。
“陳公,漢帝親率大軍,南來邀戰,我應戰否?”底下有軍校問道。
觀其樣態,陳覺問道:“看將軍的樣子,是想同漢軍打一仗?”
那軍校道:“壽春漢軍,總計不過三四萬,竟敢在圍城的情況下,還敢分兵來拒我軍,簡直驕狂,輕我軍過甚!如若應之,擺開兵馬陣勢,用上強弩、拒馬、車陣,與之對戰,以我軍兵力與實力,誰輸誰贏,那還不一定!不說敗之,只要稍挫其威,便可趁勢進軍壽春,屆時與何公內外夾擊,可敗漢軍!”
“不!”軍校言罷,陳覺還沒反應,咸師朗立刻提出明確反對:“陳公,漢帝此書,只怕有詐,不可輕與之戰!”
“咸公看出,其中的詭詐了?”陳覺問。
咸師朗很干脆地搖頭:“恕在下眼拙,只是打多了仗,直覺此間有問題。以我之見,穩妥起故,還是安守大營,坐觀漢軍動作,再圖應對。貿然與戰,如有錯漏,后果非你我所能擔當的啊!”
“咸使君莫非是在湖南敗仗打多了,如此畏首畏尾,我等出兵北上,難道不就是為了打仗嗎?”總免不了腦子不清的人。
“放肆!”陳覺怒斥了一句,替咸師朗出頭:“竟敢對上將無禮,還不向咸公賠罪!”
不管如何,做主的,還得是陳覺。琢磨了好一會兒,又拿起戰書看了看,直覺那犀利的筆鋒之間,隱藏著兇惡,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道:“先不作理會,傳令各營,嚴守寨墻,不得出營!”
稍晚些的時候,唐營哨樓匯報,有打股漢騎,繞過營壘,向南而去。此訊立刻引起了陳覺的重視,召來咸師朗與之商議:“漢軍這又是何意?我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許文禛軍!”兩個人并沒有思考多久,咸師朗突然道。
陳覺頓時一撫額,驚道:“定然如此!許文禛縋后,足兩日的路程,漢騎南下,恐他不知北邊的情況,倘若不備,驟然遭襲,哪里能夠抵擋得住!”
咸師朗道:“陳公,許文禛軍,押運有我大軍近半的輜需,不容有失,必須提醒他!”
“顧不得許多了,冒險一試,將軍中信鴿全撒出去!”陳覺有些激動,朝屬吏吩咐:“漢騎已然南下,以其神速,只怕用不了半日,可襲至許文禛軍前!”
“即便如此,猶難安心吶!許文禛軍中,多輔卒、民夫,那些人幾無戰力,恐成負累啊!”咸師朗說。
深吸了一口氣,陳覺道:“原以分兩批進軍,相互策應,當無虞。沒曾想,反給漢騎以可趁之機,是我思慮不周啊!”
“陳公!”突然,咸師朗看著陳覺,請道:“漢軍寨于我營北,不過五六里,而今漢騎南下,漢帝身邊兵力當更加薄弱。不知陳公敢不敢冒險一搏,出兵集中力量,直襲漢寨而破之,屆時不管許文禛軍如何,吃掉漢軍那支兵馬,必可破局!”
聽咸師朗的建議,陳覺臉上閃過一絲意動,下意識地拎著胡須,一邊扭動,一邊思考著。很快那么意動消失了,陳覺搖搖頭:“不,不能這般冒險,朝廷將大軍付于我手,容不得任何行差踏錯。倘若這是漢軍詭計,怎么辦!”
注意著陳覺面色間流露出的一絲異樣的神情,咸師朗看來,分明是畏戰。雖然微鄙,但咸師朗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氣,他提議出擊,也只是腦中恍過一念。能夠不出戰,穩守寨壘,也不錯......
“那許文禛軍怎么辦?”咸師朗問。
陳覺臉上,露出一抹無奈,攤攤手,坐下:“只能寄希望于那群畜生,能夠將軍情傳過去了。再者,不是都說許文禛善將兵,處事穩妥嗎,我前番已然命他穩步進軍,只能冀望他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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