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盛晨也想用新的眼光看待方山木,她知道方山木這些年來成長了不少,但她總是無法正視現在的方山木,總覺得他不真實不自然。
其實每個人都一樣,習慣了用老眼光看待身邊的人和事。就像味覺記憶一樣,總是懷念小時候媽媽做的飯,但當回到家中吃到媽媽的飯菜時,又會微有失望,覺得味道大不如從前了。其實不然,味道沒變,變的是我們的心境和習慣。我們只是記憶停留在過去,而身體和思想卻一直在前進。
反過來說,方山木對她的認知何嘗不也停留在以前?他覺得她沒有職場經歷,和社會脫節,不再有眼光和前瞻性,他參考的是十幾年前的她,而不是現在的她。
如果用江邊的話來說,則更現實更犀利。江邊總是強調,男人不要太成功,差不多就行。男人身上的光環越多,疊加的頭銜越多,男人就越膨脹越危險,就越想出軌。雖然盛晨并不是十分贊同江邊的話,但她也承認男人越成功面臨的誘惑就越多的現實。
方山木的手機傳來的震動,古浩的第二條微信發了過來:“今晚務必見面聊聊,有要緊的事情,在新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指前公司樓下的咖啡館,新老地方是方山木所住的后未來城附近的動物園咖啡,是方山木和古浩開辟的新據點。
“一個小時后。”方山木回復了一句,站了起來,沖盛晨點了點頭,“就這么說定了,以后有什么困難就和我說,畢竟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家人。”
“會的。”盛晨起身送方山木,“如果你有什么生活和工作上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說,換洗衣服什么的,公司業務拓展什么的,都沒問題。”
“好。”方山木點了點頭,覺得他和盛晨之間忽然有點客氣得生分了,想開句玩笑,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好干笑一下,“對了,我的衣服你什么時候有空了幫我收拾一下,等回頭抽時間我再過來拿。”
“已經收拾好了,現在就可以拿走。”
隨盛晨一起拿了兩大行李箱衣服,方山木坐電梯下樓,盛晨送到電梯口。
“快過年了,今年還回家過年嗎?”
盛年父母家在杭州,方山木父母家在石門,二人以前是大年三十回石門,初二回杭州。后來嫌折騰,就決定每年每家輪換。去年是去的杭州,今年該去方山木父母家了。
可不快要過年了,方山木才想起都過了臘八,他愣了愣:“算了,今年我自己回去一趟,你和孩子回杭州好了。”
“到時再說吧,不讓兒子回老家一趟,爺爺奶奶心里不踏實。”盛晨欲言又止。
方山木猜到了她的心思:“過年的幾天,我會在家里的,放心。”
“嗯。”盛晨開心了,卻忍住笑。
等方山木的電梯一關門,她就迫不及待地沖樓上喊了一聲:“兒子,過兩天你去張姨家,接回平安喜樂,過年的時候有它們,也熱鬧。”
“得令,老媽!”方向東開心地大吼。他很喜歡平安喜樂,但自從爸爸不回家后,媽媽就以照顧它們太麻煩并且影響他學習為由,送到了張姨家中。他有一段時間非常想念它們,還偷偷去張姨家看望過它們幾次。
剛坐到沙發上,還沒來得及打開電視,江邊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和他談得怎么樣?盛晨,是不是女人太要強了也不是好事?這幾天古浩在家天天和我吵架,后來不吵了,就開始冷戰。我實在受不了他那張臭臉,就放生他了。他剛出門不久,估計又去找方山木了。”江邊的聲音有幾分疲憊和不安,她坐在按摩椅中,精確而輕柔的按摩依然不能舒緩她的焦慮和煩躁。
盛晨和江邊說了她和方山木達成的共識,約了一個三年的期限,江邊連說是好主意,回頭她也可以和古浩打同樣的賭。
放下電話,江邊按下了暫停鍵,起身來到窗前。窗外,各種高大的樹木和綠植錯落有致,遠處的假山點綴其間,若是冬天之外的季節,假山上流水不斷,霧氣升騰,再配合滿院的芬芳和綠蔭,整個小區宛如園林。
江邊所在的別墅小區,比盛晨的別墅小區高出至少兩個檔次。盛晨的別墅是聯排,江邊的別墅是獨棟。
別墅區一般都比較偏遠,盛晨的別墅位于北邊,五環邊兒上了,而江邊的別墅買得早,也是北邊,但在四環,是京城有名的富人區。
整個小區中有一個巨大的人工湖,湖里還有天鵝,小區的花園里,有散步的小鹿等各種動物,還有高爾夫球場和騎馬場地,一應俱全。
由于買得早,江邊的800多平方米的別墅當時價格2000多萬,現在少說1個億起步。不過別墅雖大,地上兩層地下兩層,卻空空蕩蕩,除她和女兒以及一個保姆之外,再無他人。
上次將古浩生拉硬扯揪回家中,江邊在路上就下定決心要好好關古浩一段時間的禁閉,不允許他再踏出家門一步。為了看住古浩,她暫時放下了家族生意,也不去父母的公司上班,每天都在家里守著古浩,想要和古浩談個明白。
出乎她意料的是,古浩在外面挺慫,草包一個,不敢在她面前大聲說話,連放屁也盡量小聲,這一次回來后,先是和她吵了幾次,后來居然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方式,不管她怎么打怎么罵怎么嘲諷,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嘲諷也當沒聽到,沒事兒人一樣,成天晃蕩。
說是冷戰吧,他該吃吃該喝喝,她說什么也聽。說不是冷戰吧,他只聽她說吃飯穿衣睡覺喝水等小事,事關事業和下一步規劃的事情,一概不予回答。
反了他了,成精了不是?江邊氣得跺腳,不信還拿他沒辦法了。僵持了幾天之后,她氣餒地發現,她還真的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古浩就像是滾刀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慫樣兒,任由她擺布,反正就是不反抗不合作,就算她讓他滾,他還真的在地上打滾,讓她哭笑不得。
一周后,江邊受不了了。她是一個需要交流需要對話的人,她耐心有限。她擺出了鄭重其事要談一談的姿態,想知道古浩到底要什么。
古浩也耍夠了寶,見收到了預期效果,也不再假裝,和江邊開誠布公地長談了一次。
古浩要得不多,就三個自由:“第一,社交自由。第二,時間自由。第三,工作自由。”除此之外,江邊所提出的任何條件他都可以答應。
江邊忽然發現古浩比以前聰明了,或者說,和她的斗爭更有經驗更有針對性了。三個自由看似要求不多,但實際上很寬泛,基本上可以代表一個人的全部活動,也就是說,古浩想要的是所有的自由。
江邊不想讓古浩放飛,但她又發現如果古浩還繼續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法,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無奈之下,她只好擺出了談判的姿勢:“說吧,到底要怎樣你才開心?不行就離婚!”
她知道古浩最怕離婚了,離婚將會讓古浩一無所有。
古浩以前是最怕江邊提離婚,他確實怕失去擁有的一切,豪車、別墅以及巨額家產。但經過在無限關愛公司當眾大鬧一場之后,他忽然想明白了許多。為什么同樣出現感情危機,方山木不怕離婚而他卻特怕離婚?因為方山木事業有成,一切都是自己打下的江山,他卻是因為娶了一個有錢的太太,是坐享其成。
如果他也能自己打下一片江山,事業有成,在經濟實力上碾壓江邊,他在江邊面前也可以揚眉吐氣可以頤指氣使了。
不過又一想,古浩又絕望了。江邊不比盛晨,方山木超越盛晨容易,他超越江邊卻難,不管怎么努力,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作為家中的獨女,江邊最終會繼承全部家族財產,而她的家族實力——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錢多少棟大樓。
雖然有幾分泄氣,但有夢想總會就有希望,不奢望超越江邊的家族,哪怕自己有足夠的實力買一棟別墅一輛豪車,也足夠了。
古浩打定了主意,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江邊掌控主動權,否則他將永無出頭之日。一想到在以后的日子里完全籠罩在江邊的陰影之下,暗無天日,永無寧日,連笑容都是奢望時,他就不寒而栗。
回想起和方山木、胡盼一起同住的日子,以及創業時每天忙碌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發生,他就渾身充滿了力量。以前的生活太安逸太一成不變,磨滅了激情和夢想,現在拋下一切,輕裝上路,從頭開始,他忽然發現了一個無比廣闊的天地,讓他重新點燃了當年初出校門時的熱血。
也是受到了成長游戲APP的啟發,古浩突發奇想,如果一個人一生的成長都是一款游戲的話,他遇到的最大的關卡就是江邊,而且幾次通關都是以失敗告終。失敗的原因是江邊摸透了他的戰術,現在他改變一下戰術,說不定會收到意外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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