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背道人走的時候,面色極為復雜,神情十分黯淡;
原本好好的一位西方教大佬,卻走出了仙生失意的云步伐。
把趙公明看得也是一樂。
打了別人還讓別人說不出什么,最后對自己賠禮……
這種感覺,確實是前所未有,頗為新奇。
趙公明看了眼被扔在了地上的布帛,不著痕跡地勾勾手指,將這誓言模板順了過來,塞入了袖口中。
好東西啊……
做完了這點小事,趙公明才道一句:“道友,那人走了,且出來吧。”
李長壽傳聲答應,然而過了好一陣,那白發蒼蒼、面容慈祥的老道,才從地面鉆了出來。
此前這紙道人,鉆的稍微深了一點……
這老道抬手布置了一層仙力結界,對趙公明做了個道揖:“多謝前輩出手搭救。”
“哈哈哈,”趙公明頓時捻須大笑,“這到底是貧道出手,還是你在指點貧道出手?
今日免了一場可能出現的災禍,是貧道該多謝道友才對!”
“前輩您說哪里話……”
“莫要稱呼前輩這般了,我趙公明素喜結友,你我道友相稱便是!”
李長壽:……
‘可我并不想成為你的好友,也不想讓你進入我的故事,更不想跟你義薄云天。’
當然,這種心里話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不僅不能說出來,形勢所迫,李長壽還必須露出真誠的笑容,對癥下藥,對趙公明道一句:“那晚輩便不推辭,稱一聲道友了。”
“哈哈哈哈,”趙公明又笑了幾聲,“海神你當真是個妙人。
是了,你道號如何?”
言說中,趙公明對著紙道人做了個道揖,正式介紹了下自己:
“貧道截教煉氣士趙公明。”
“貧道……”李長壽心念急轉,那‘玄都小法師’之名卻是自己報不出來。
玄都大法師,那是被人稱呼了不少年歲,大法師才以此自稱……自己直接張口就來,著實不合情理……
羞不羞恥倒是無所謂。
“自號長庚道人。”
“哦?長庚?這道號卻是不錯。”
趙公明暗中推算,卻是毫無所得,但他感受到了太極圖的一縷道韻,也確認了這是自家人。
“長庚道友此前所說之法,卻是十分之妙,而今細細想來,又覺得頗為高明。”
趙公明沉吟兩聲,倒也不扭捏,直接道:“這般主意,貧道以后,能否也用在旁處?”
李長壽心底也有些犯嘀咕,這未來的財神爺,難不成還要繼續去找別人碰瓷……
“只要道友不將今日之事告于旁人,自然與晚輩無關。
說到底,這也僅是一些應急的對策。
前輩還需多多斟酌,這般……容易損前輩聲譽。”
“哈哈哈,”趙公明大笑幾聲,卻是十分爽快。
他將那折扇再次拿了出來,又加了一顆乳白色的寶珠,笑道:“這是此前道友你化身隕落時,掉下的寶物。
這顆珠子,算是貧道贈與道友的謝禮。
若道友拿我趙公明當朋友,還請務必收下,勿要推辭!”
“這……
多謝道友了。”
李長壽將這紙扇再次接了過來,但當他拿到那塊石頭時,心底卻是微微一震。
混沌靈石!
這是混沌海中才可尋到的寶材,可用以煉制后天靈寶,也可直接將其煉化做一顆‘混元寶珠’,用以陰人、偷襲、砸靈根核桃……
只能說,趙大爺不愧是趙大爺,后天靈寶寶財都隨隨便便送人。
這要是遇到截教內門大弟子多寶道人,那豈不是……
當然,能不遇到還是不遇到。
“道友,”李長壽正色道,“此前只是貧道言說了,海神教為何能香火鼎盛的部分之秘,其實還有一樣重要的事物。”
“哦?”趙公明背起手來,笑罵了聲,“道友你竟還藏私。”
李長壽道:“此前我與道友并不算熟悉,也不敢多說……”
“也對,”趙公明擺擺手,很快就點頭道了句:“此時,咱們也算一同處過事,共過患難,這也是交情不淺了!”
李長壽:……
果然是有毒師妹的同款套路;
不過有毒師妹喜歡自己瞎想,這位大佬有修為、寶物傍身,隨口就說了出來。
罷了,不能多說了,再說萬一被拉著神廟結義就麻煩了。
當下李長壽將當初贈給玉帝的那本《海神教教義》·精裝版,又拿了出來,捧給了趙公明。
這教義的內容,就是如何勸凡人行善、如何讓教眾積極生活。
若是截教眾仙在收斂香火時,能借鑒此物,李長壽也可得少許功德。
這是好事,不會結什么因果,而且截教收斂香火,大多是在三千世界內。
趙公明捧著教義仔細讀了一陣,很快就有所明悟,嘆道:
“確實,道門理應護衛人教,這倒是我輩煉氣士經常忽略的問題。
多謝道友指點,貧道今日算是明白了。
這香火功德其實無關緊要,回去之后我就告訴他們,讓他們安安穩穩修行就是。”
李長壽也是被晃了下腰。
他果然,對趙公明的想法,完全預料不到……
趙公明離開時這座海神小廟時,意氣風發、春風滿面,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騷動’的氣息。
李長壽心底仔細推算了下此事后續。
那駝背道人被大道誓言約束,自己身前還有趙公明與龍族幫忙擋槍……
隱患總歸是不能避免,而之前就已經有這般隱患,自己還是要做好隨時自毀化身的準備。
這次趙公明強勢摻和一腳,倒是增加了不少變數。
首先,西方教大概率會以為龍族與截教有一腿,他們若細細去查,也會發現敖乙在金鰲島修行。
如此,可為龍族緩解一定的壓力。
但壞處就是,若西方教吃定了龍族,那必會比之前更小心的謀劃、布局。
這件事,對自己來說,總體而言卻是好事。
‘此前還在擔心,該如何應對西方教來尋自己這一波,這次倒是不必擔心此事了。’
借此事讓海神教暫時從西方教謀龍之事上掙脫出來,也算不錯……
李長壽的紙道人招來廟祝,給了廟祝一些金銀,讓他稍后安撫下本城教眾;
隨后,李長壽又通過神念傳聲,將此事為敖乙‘解析’了一遍,讓敖乙稍后抓住機會,去跟這位大爺多結善緣,關鍵時刻或許能幫到龍族。
對自己二教主,李長壽也是頗為關照了。
他還給了敖乙兩個,能夠刷趙大爺好感度的關鍵詞——講義氣、增面皮。
要結交趙公明,須得前期放低姿態,給足趙公明顏面;
而后自退半步,等趙公明要平輩論交,說自己修為低、本領淺,不敢相交;
到時,趙公明便會大手一揮,說幾句我交朋友從來不看他有沒有修為之類的話語。
除此之外,李長壽又叮囑了敖乙……幾百句,讓敖乙做好相關善后事宜。
處理完了此事,李長壽又在暗處觀察了三個月,確定后續并無風波之后,才讓紙道人進入‘待機’狀態。
“又要派一批紙人過去了。”
小瓊峰,地下密室中,李長壽睜開雙眼;
袖口掃過面前的書案,幾只紙人翻著跟頭跳了出來,齊刷刷地對李長壽敬禮。
李長壽輕笑了聲,卻很快收斂笑意,用風語咒對靈娥傳聲說了句自己要閉關,就起身走向了一旁角落。
此前做了一年的龍族上天庭謀算規劃,此時看來,并不算穩妥。
李長壽及時自省之后,已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心態為何出現浮動,將自己道心再次夯實。
‘接下來還要補充,關鍵時刻大法師不會現身、其他兩教高手會參與進此事等幾種情況下,事態可能會出現的不同發展路線……’
呼了口氣,李長壽理清思路,開始不急不緩地思索。
龍族入天庭,這事看似是‘雞腿’出手,阻斷‘蘭花’和‘彈弓’的算計,但有可能也會引來‘夜光杯’與‘竹籃’兩位大佬的矚目……
這些情況,都要考慮進去才行。
幾個月后……
“畫布有點不夠用了。”
“長壽師兄還未出關嗎?”
“嗯,師兄三年前對我傳聲說要閉關,一直到今日都未出來。”
早已恢復了往日安寧的小瓊峰,靈娥和有琴玄雅漫步在靈獸圈,說著少許話語。
有琴玄雅輕輕頷首,美目中帶著幾分欣喜。
靈娥笑道:“師姐可是有什么喜事嗎?”
“并未,”有琴玄雅道,“只是感覺,長壽師兄這次這么久不出關,必是有所領悟,定是有不小的進境。”
正要走出丹房的某壽,默默地將自己的外層修為,調高了一階。
歸道境二階;
突破當真有些不容易。
隨后,李長壽漫步踏出丹房,忍不住抬手打了個哈欠,看了幾眼周圍掛著的測感石,散掉了丹房外圍陣法。
李長壽本以為,自己一出關,師妹就能探查到自己的行蹤。
不曾想,他駕云都到了靈獸圈外,這兩個正在研究哪只靈獸中暑了的靚妹,完全沒發現他的身形。
是自己開了潛蹤法術?
李長壽自查了下狀態,很快就搖搖頭,給師妹記上了穩字經三百遍;
稍后與他默背三千,一同進行!
李長壽飛入靈獸圈,這邊兩人總算發覺到了他的蹤跡。
“師兄!”
“長壽師兄!”
兩聲呼喊,她們一同迎了上來,但兩人隨之變了下面色。
靈娥急道:“師兄你又費心力了?怎么將自己搞成這般。”
“長壽師兄,你為何雙眼凹陷、眼圈泛黑,形容枯槁成這般?”
李長壽無奈一笑,道了句:“修行太費心了,勉強突破果然要不得……
我稍后去丹房睡一會兒,先過來看看。”
有琴玄雅忙道:“長壽師兄,你快些歇息吧,我這就告辭。”
于是,有琴玄雅匆匆做了個道揖,略帶憂心地駕云飛向了破天峰,卻是頭都不回。
李長壽眨眨眼,發覺自己好像獲得了一點……新技能?
靈娥在旁湊了過來,小聲問:“師兄,你是真累還是故意的?”
李長壽抬手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嘆道:“為兄這是真累的,很多事你現在修為太低接觸不到,等你以后……
罷了,你就安心修行,別到處亂跑就足夠了。”
“嗯!”靈娥頓時喜滋滋地一笑。
李長壽又道:“明日帶上石板來丹房找我,現在你修為境界也漸漸趕上來了,再過十幾二十年也能邁入歸道境。
接下來會傳授你一些斗法的技巧,以及斗法后如何了斷因果的法子。
好好學,都是為兄一點點摸索出來的不傳之秘。”
靈娥眨眨眼,乖巧地答應了一聲。
李長壽又打了個哈欠,轉身飛回了丹房,他確實需要好好休息一陣。
但睡覺是不敢睡的,只能打坐淺層次睡眠,讓部分心神輪替修養。
與此同時,西牛賀州,某處偏僻角落,幾重頗為高明的陣法之內。
一名身著破衣的老道,鼻青臉腫、涕泗橫流地躺在地上,身周鎮壓著二十四顆定海神珠。
‘哼,你數元會之前傷了我義妹的好友,貧道今日得了妙法,豈能不為老友出口惡氣?’
趙公明心底暗道一聲,又溫習了一遍接下來的步驟,很自信地將定海神珠收回,準備好了幾顆留影法寶,以及那只寫了誓言模板的布帛。
趙公明咬牙罵道:
“呔!今日貧道被你欺的好慘!”
地上那人聞言立刻跳了起來,瞪著趙公明,目中有點迷糊,而趙公明已是后退幾步,口中噴出了一片血幕。
“貧道被你震傷道基,沒幾萬年是恢復不得了!
走跟我去靈山!今天這事咱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