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誠光很快發現出來住有出來住得好處,就在明福客棧后面有一條花街,足有兩里長度的小街全都是尋花問柳之所,曹誠光如同發現了新大陸,走馬觀燈地瀏覽了一圈,就興沖沖跑回了客棧:“張老弟,告訴你一件大喜事。”
張弛聽他眉飛色舞地說完,給了他一個大白眼:“老曹,你是打算幫人家剔牙怎么著?”
曹誠光還以白眼:“我是跟你有福同當,要不然何必回來巴巴地告訴你,我一人獨享,醉臥花街多好。”
張弛道:“說得跟你多義氣似的,你倒是有那個賊心,可惜沒錢。”
曹誠光被他戳破了心思,嘿嘿笑道:“沒勁了,不知道給人家點面子?情商真低。”湊在張弛身邊道:“出去見識見識?”
張弛沒搭理他。
曹誠光伸出小手:“那你先給我五十個金幣。”
張弛有些錯愕地望著這個老不要臉的:“給你?”
“借也行。”曹誠光明顯有些底氣不足,吞了口唾沫。
張弛道:“得嘞,我陪你去轉轉,不過我有言在先,咱們只看看,千萬別行動啊,不干凈,萬一得病了麻煩。”
曹誠光道:“我抵抗力強。”
張弛笑道:“我就怕沒人肯接你的單。”
“切,只要錢花到位,就算花魁也愿意喝我的洗腳水。”
曹誠光很快就意識到他對自己的顏值過分高估,花街夠長,青樓夠多,卻找不到一家肯做他生意的,幾乎所有的大門外都有標志——重目氏禁止入內。
曹誠光有些憤怒了:“這特么簡直是赤裸裸的種族歧視,我不是重目氏,我不是重目氏。”
張弛卻認為正常,重目氏早已被黑月氏滅族,幸存的重目氏除了逃亡就是男的為奴,女的為娼的命運,而且重目氏普遍身材不高,像曹誠光這種身材外貌被當成重目氏很正常。
張弛本來就無心去做尋花問柳的事情,兩人沿著花街一直走到盡頭,出去之后已經到了暴風城的市民廣場,因為風沙較大,只走出這一小段路,臉上已經布滿沙塵了,他們還是缺少經驗,途中經過的本地人大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曹誠光來到噴泉旁捧起水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此時看到前方人群紛紛向兩側避讓,舉目望去,卻見一支黑甲騎兵隊伍從正東而來。張弛向他招了招手,曹誠光已經過去不了,直接爬上了噴泉池。
那支騎兵隊伍大概有五十人左右,押著三輛鐵籠囚車,張弛從其中一輛囚車中竟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那人是重目氏的老孫頭。
張弛對老孫頭記憶深刻,上次來幽冥墟首先見到得就是老孫頭,老孫頭這個人雖然不怎么熱情可也不是壞人,曾經多次幫助過他們。
曹誠光和一群孩童一起蹲在噴泉池上毫無違和感,黑甲軍黑盔黑甲,連面部都戴著鐵面具,突然為首那將領向曹誠光看去,嚇得曹誠光趕緊垂下目光,還好并未引起那將領的注意,估計十有八九將他當成了小孩子。
等到那將領通過,曹誠光再度抬起頭來,透過隊伍的縫隙,恰巧看到人群中一雙仇恨的眼睛,一會兒又變成了關切。從曹誠光的角度看得非常清晰,等押解囚犯的隊伍全都通過,曹誠光的目光恰巧和對方相遇,對方卻是一個身穿灰褐色衣服的少女,她顯得有些慌張,轉身擠出了人群。
曹誠光來到張弛身邊,望著那匆匆走入小巷的身影道:“那女子有古怪。”
張弛笑道:“怎么就有古怪了?”
曹誠光將自己剛剛觀察到的情況告訴了張弛,張弛聽他一說也覺得有些蹊蹺,決定跟上去看一看。
曹誠光本想勸張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沒等他開口張弛已經追上去了。
張大仙人追入小巷,那少女剛剛走到中途,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她停頓了一下,然后迅速拐入左側的小巷中。
張弛大踏步追了上去,可進入左側小巷中卻發現那少女的身影離奇失蹤了,張弛向前走了幾步,兩側并無房屋,沒理由消失得那么快,抬頭望去,旁邊都是高墻,難道這少女有飛檐走壁的本事?
正在納悶之時,身后傳來動靜,卻是兩名手握匕首的敦實漢子突然冒了出來,張弛皺了皺眉頭,以他的洞察力不可能沒發現別人跟蹤,這兩人難道是憑空冒出來的?
此時從前方墻壁之上,又有四人現身,原來這些人是隱蔽在墻壁之上,近在眼前張弛都未曾發現。
那身穿灰褐色長裙的少女也離開墻壁來到了巷口里面,他們都擁有隱身墻壁的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和曹誠光的土遁之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些人全都穿著灰褐色的衣服,蒙住面孔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少女雙手背負在身后一雙眼睛盯住張弛,冷冷道:“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跟蹤我?”
張弛微笑道:“過路的。”
一名男子指著張弛道:“少跟他廢話,此人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張弛真是哭笑不得,除了獐頭鼠目不會別的形容詞了?現在自己的形象肥頭大耳反倒貼切一些。
身后兩名男子已經沖了上來,手中短劍向張弛后心刺去,張大仙人看到他們出手就是殺招,也不由得有些生氣,幽冥墟的人都這么蠻不講理濫殺無辜嗎?
身體一側,兩柄短劍都錯失了目標,從他身體的兩側滑過,張弛順勢出拳,左右開弓正中兩人的面門,兩名男子被他打得當場暈厥過去,直挺挺躺倒在了地上。
張弛表現出的實力震懾了這幫人,剛才說話的男子道:“小紅櫻,你先走,我們來對付他。”
張弛聽到小紅櫻的名字不由得一怔,小紅櫻豈不是老孫頭的女兒?
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對付誰啊?”卻是曹誠光不知何時溜到了那男子的身后,將匕首抵在他的后庭上,他能夠觸及的要害也就是這里。
那男子嚇得脊背一冷,都不知道此人是從哪里鉆出來的。
曹誠光已經恢復了遁地的能力,雖然他沒有和張弛生死與共的心思,可在目前的狀況下,一定風險的共患難還是不會拒絕的,畢竟對幽冥墟不熟悉,還要靠張弛照應呢。
那男子道:“小紅櫻,快走。”
張弛道:“小紅櫻,你是老孫頭的孫女吧?”
小紅櫻聽他一口叫出爺爺的姓氏,不由得心中一怔:“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道:“不用問,一定是黑月氏的走狗!”
張弛笑道:“十年前你曾經幫助過三個人,后來我們從光明城的人市上買下了你。”
小紅櫻望著張弛,她幾乎能夠斷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的這個人,喃喃道:“你是楚……”
張弛心中暗嘆,想不到小紅櫻對楚江河記得比自己還要清楚,他笑道:“你既然記得楚江河就應該記得我,我改變了一下外表,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小紅櫻這才知道眼前人就是張弛,將信將疑道:“你真是張大哥,果真是張大哥嗎?”
張弛點了點頭道:“自然是我。”他讓曹誠光撤去匕首。
這群重目氏人聽說是自己人,也一個個收起了兵器。
小紅櫻道:“此地并非說話的地方,張大哥隨我來。”
張弛點了點頭,曹誠光悄悄朝他遞眼色,畢竟曹誠光不知道這群人的來路,他當然也信不過。就算張弛和那個小紅櫻有過交往,可畢竟過去了十年,十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太多事情。
對張弛來說變化最大的就是小紅櫻,當初只是一個小女孩兒,如今也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隨同小紅櫻他們來到附近的一處民宅,小紅櫻將他們請到了院子里,這才摘掉臉上的面巾,她膚色微黑,鼻梁上生長著不少雀斑,不過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美貌。
小紅櫻道:“得罪了!”
從周圍出現了十多人,他們手中拿著弓弩瞄準了張弛和曹誠光。
曹誠光叫苦不迭,這小子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到一女的就跟著走,現在中埋伏了吧。
張弛不慌不忙道:“小紅櫻,這是什么意思?”
小紅櫻道:“張大哥不要見怪,為了大家的安全還請您以本來面目相見。”
張弛點了點頭道:“好,不過需要換個地方。”
小紅櫻帶著張弛去里面,曹誠光則仍然留在院子里被這群人用弓箭指著當人質,如果張弛敢有妄動,就毫不猶豫地干掉他。
張弛恢復原貌之后,小紅櫻這才確認他就是十年前見過的張大哥無疑,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向張弛深深一躬道:“張大哥,對不起,我們這些族人處境危險,所以不得不如此謹慎,還望張大哥不要見怪。”
張弛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這樣做也是對其他人負責,我當然不會怪你,只是你現在是不是可以讓他們放了我的朋友?”
小紅櫻趕緊讓人將曹誠光放了,曹誠光進入房間內抱怨道:“小小年紀怎么這么多疑,其實你們就算再多一倍人用弓箭指責我也沒用,惹火了我,我把你們全都干掉。”
小紅櫻笑道:“曹先生不要生氣,是我的不是,回頭我讓人準備好酒好菜向您賠罪。”
曹誠光聽說有好酒好菜,也就不嘮叨了,可想起黃飛鴻招待他們的那頓飯,幽冥墟的烹飪水準普遍偏低。
小紅櫻讓人去準備酒菜。
張弛問起老孫頭被抓的事情。
小紅櫻嘆了口氣道:“張大哥有所不知,這些年黑月氏對我們族人的欺壓從未停止過,先是和山蠻氏聯手攻破了水晶城,大肆屠殺我們的族人,將我們所有的重目氏人都定為奴籍,男的被派去做苦工,女的就被他們變賣為娼,可憐我族人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張弛道:“我記得你們已經去了冷山高原,為何又來到了這里?”在他的印象中風氏收留了不少重目氏的人,也很少有欺壓重目氏的行為發生。
小紅櫻道:“我們留在冷山高原固然可以求得片刻的安逸,可是一想起族人還在南方受苦,又怎能心安,這些年我們都在悄悄救助族人,盡可能將族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這次我們來風暴城還是為了救人,不知怎么暴露了,我爺爺他們在隱身地被抓。”
張弛點了點頭,小紅櫻不但長大了成熟了,而且還在從事著一項挽救民族存亡的大事,變成了一個巾幗英雄,果真是女大十八變。
這會兒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小紅櫻邀請他們邊吃邊聊。
來到廚房,一起上了火炕一樣的石床,負責做飯的廚子給他們上菜,讓他們意想不到得是,酒菜的口味一流,其實這并不稀奇,重目氏本來就以心靈手巧見長,幽冥墟最好的工匠、裁縫、廚師都是出自于重目氏,可凡事術有專攻,重目氏戰斗力是五大氏族最弱的一族,而且他們的氏族天生熱愛和平,缺乏野心不喜征戰,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才成為最先被消滅的那個。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片大陸特殊的環境造成生育率低下,而重目氏又偏偏是個特例,這就讓其他氏族將之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任其繁衍,用不了多久,整個幽冥墟就會成為重目氏的天下。
曹誠光抱著一只熏雞啃得滿嘴流油,真是美味,比起黃飛虹的廚子不知強多少倍。
小紅櫻看到他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笑道:“曹大叔,您慢點,還有好吃的呢。”
曹誠光笑道:“你叫我大叔?”
小紅櫻點了點頭:“您是土撥人嗎?”
曹誠光愣了一下,什么土撥人?土撥鼠倒是聽過。
小紅櫻解釋道:“土撥人是我們重目氏的一支,也是我們族中最生產勇士的一支,我們的土地被侵占的時候,土撥勇士因為英勇抗爭,死傷最多,黑月氏和山蠻氏也因為土撥勇士給他們造成的損失最大,所以對土撥人格殺勿論,現在幾乎看不到土撥人了。”
曹誠光聯想起花街都不接待他,估計是這個緣故。
張弛道:“你們是準備救孫先生嗎?”
小紅櫻點了點頭:“我絕不可以讓爺爺落難。”她向張弛笑了笑道:“這件事和你無關,我們已經有了妥善的計劃。”
“能說說你們的計劃嗎?”
小紅櫻欲言又止。
張弛也沒追問。
小紅櫻道:“對了,張大哥,你這次有沒有和楚大哥一起過來?”
張弛點了點頭道:“是和他一起來的。”
“真的?”小紅櫻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張弛看在眼里有些奇怪,難道這小妮子把楚江河當成夢中情人了?
張弛道:“可是我們在城外失散了,所以我才到這里碰碰運氣,方圓千余里,也只有這座風暴城規模最大,希望他也能到這里來。”
小紅櫻聽說楚江河沒和張弛同來風暴城,臉上的表情又有些失落,輕聲道:“我也有十年沒見到他了。”
張弛笑道:“肯定會見到的,早晚的事情。”
小紅櫻道:“你們現在住在什么地方?”
張弛將自己住得地方說了,小紅櫻居然對明福客棧非常熟悉,低聲道:“明福客棧?好像是黃飛虹的物業。”
張弛和曹誠光交遞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沒有說話,雖然張弛和小紅櫻是舊相識,可現在雙方的利益未必一致。
曹誠光啃光雞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道:“黃飛虹是誰?聽起來好像有些耳熟呢。”
小紅櫻道:“黃飛虹是拜月商團的老板,也是風暴城最有錢的女人。”
曹誠光故意向張弛看了一眼,意思是你這下可算結拜對了,黃飛虹是貨真價實的富婆。
張弛道:“我記得過去風暴城最富有的商團不是黃家商團嗎?”
小紅櫻道:“那是山蠻氏被征服之前的事情了,現在風暴城已經是黑月氏在統治,連過去的城主皇甫修都被流放了,雖然黑月氏沒有對山蠻氏采取大規模的屠殺,表面上山蠻氏的地位比重目氏高上一些,可事實上也是被奴役罷了。”她搖了搖頭道:“山蠻氏是咎由自取,當初助紂為虐,幫助黑月氏消滅我們的氏族,現在同樣的命運也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張弛道:“這個黃飛虹也是黑月氏嗎?”
小紅櫻搖了搖頭道:“她不是,她是純正血統的山蠻氏,過去黃家商團老板的妹妹,這個女人很有心計,能屈能伸,她在黑月氏占領這里之后委身給了提督獨北峰,獨北峰為她提供庇護,她則利用這層關系大肆斂財,和獨北峰共享利益,不然何以會有現在的財富和地位。”
曹誠光道:“說了半天,她是獨北峰的情婦?”
小紅櫻道:“具體的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外面都這么說,獨北峰的妻子李雙瞳雙目失明,雖然也在這座城市,可誰都沒有見過她。”
曹誠光道:“是啊,是個正常男人都有需要。”
小紅櫻因他這句話臉有些紅了,這位曹大叔說起話來有些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