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行不行,這里我說了算,這賬上的事,我自會……”
范賢安看著阻攔的二掌柜,一邊罵道,一邊將人推開,只是他的話尚未說完,身后卻是猛地響起了庫門被撞開的聲響,接著便是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你待怎的?”
“范勇,你怎么來了?”
范賢安回頭,只看到自家那位堂弟身邊的親隨正自用一種陰森的目光瞧著他,而他身后則是穿著黑衣的持矛甲士,一個個腰圓膀大,面無表情,看上去就嚇人得很。
看著仍舊強自鎮定的范賢安,范勇懶得跟他廢話,徑直道,“給我拿下。”
“你,你們要干什么,范勇,你不過是個奴身,也敢對我……”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兩名黑衣甲士,范賢安慌張起來,他大聲尖叫起來,可是上前的李二狗壓根沒管這位范家掌柜身嬌肉貴,直接一巴掌劈在他臉上罵道,“再嚷嚷便殺了你!”
這個時候,范賢安終于意識到自己的伎倆全沒了用,他被打得發懵的臉上很快五官抖成了一團,整個人像是死狗一樣被李二狗他們拖了出去。
那位先前還勸阻了范賢安幾聲的二掌柜,看著這一幕,也是被嚇到了,不過好在范勇對他沒有太過冷淡,反倒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剛才很不錯,老爺那里,我自會稟明情況,連累不到你。”
聽到范勇的保證,那位外姓二掌柜才猛地回過神來,連忙謝道,“多謝范管事。”
抖抖索索中,這位外姓二掌柜跟著范勇出了庫房,然后又看了眼那把守庫房門的陌生黑衣甲士,忍不住問道,“范管事,這些是?”
“不該問的別問。”
范勇瞥了眼那位姓韓的外姓二掌柜,然后后者立馬閉嘴,不然再多問一個字。
一路上,韓掌柜看到的便是整個商號里的伙計,全都被叫醒趕去了貨棧的貨場上集合,就連廚子馬夫都沒有落下,看著在前面被一路拖行,好似條死魚的范賢安,他心里曉得這商號里怕是要變天了。
范賢安的所作所為,韓掌柜多少曉得一些,可范賢安總歸是范家人,又是這里的大掌柜,他一個外姓二掌柜,也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大老爺便親自來處置這件事情了,“這哪怕是范家人,只怕也……”
想到范賢安的下場,韓掌柜有些不寒而栗,關于自家商號的那位大老爺,他也多有耳聞,都說那位大老爺雖然年輕,但卻是生意場上的鬼才,好多商號里那些積年的老狐貍都折在他手上,而且行事手段狠辣,在綏德州都沒幾個人敢得罪這位大老爺。
布滿積雪的貨場上,很快便擠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這時候火把燈籠林立,將四周遠近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神木縣范記商號的伙計們大多數都不認識范秀安這位大老爺,但是范勇他們是認識的,知道他是大老爺身邊的親信。
當看到范賢安被兩名黑衣甲士死狗般拖出來時,大多數的伙計們都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他們這位掌柜雖然沒甚本事,但平時卻很會顯擺威風,他們若有犯錯,動輒就是打罵,如今看到他這等喪家犬般的模樣,都是大感心中快意。
貨場四周,李二狗和王定自帶著隊里的家丁分開站定,看住了所有的人。
人群里,被范賢安引為心腹的幾人這個時候全都是戰戰兢兢,面色慘白,有兩個額頭上更是汗如雨下,范賢安做的事情,他們焉能不清楚,如今范秀安這位大老爺半夜忽然出現,又帶了這等精銳家丁,誰會天真的以為只是來做做樣子的?
“噗通!”
終于有人頂不住那壓力,雙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這時候范秀安才目光掃過他們,于是雪地里很快便跪倒了三個。
“大老爺,不關俺們的事情,這都是掌柜的主意啊!”
往軍糧里面摻沙土,這是犯大忌的事情,范家世代糧商,如何懲處自有規矩,沒人想死,便只能把罪責往范賢安這位范家人身上推。
原本被拖著還如同死狗般沒有動靜的范賢安聽到幾個心腹忽然間哭喊求饒,更是把罪責都推到他頭上時,他也掙動了起來,聲音嘶啞地罵道,“你們幾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當初是誰出的主意,如今全賴我頭上了!”
“掌柜的,要不是你貪念上頭,咱們不順著您的話說,誰能落得了好!”
“放你們的狗屁,……”
看著突然間爭吵對罵起來的范賢安和他那三個心腹,范秀安只覺得手背上青筋直跳,恨不得提刀立馬殺了這幾個蠢蠹東西,范家經營幾代,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他們倒好,為了千把兩都不到的好處,就敢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范兄,不教而誅謂之虐,總要讓大家伙知道,他們犯了何事?”
高進的聲音在范秀安耳邊響起,讓他冷靜了下來,這幾個狗東西都得死,一個都別想活,不過在那之前確實如高進所說,他要讓商號上下知道范賢安他們做了什么蠢事。
“讓他們閉嘴。”
聽到范秀安的命令,抓著范賢安幾人的家丁們都是看向高進,等高進點頭后,才一通巴掌打得另外幾人不敢再有半點聲音。
“你們想必也都知道我是誰!”
范秀安看向四周的商號伙計,聲音低沉,但足以叫每個人都聽得清楚,“三日前,老爺我還在河口堡訪友,卻不曾想從你們這兒運來的一批陳糧里過半都摻了沙土……”
都是范記商號的老伙計,哪里會不知道范秀安話里的意思,前不久他們才把同一批陳糧運到神木衛的軍倉,顯然這批陳糧怕是也被動了手腳摻了沙土進去。
糧商們和朝廷還有地方衛所的默契,底下干活的伙計們不清楚,但是主家的規矩大家都清楚,這往軍糧里摻沙土,那就是打死都活該的罪過。
看著那跪在地上的掌柜和三個管事,神木縣范記商號剩下的伙計里,也有人面色發白地跪了下來,他們便是當時負責往陳糧里灌沙土的,只是誰能想到這事情那么快就暴露了,而且還惹得大老爺親自來查。
看到身邊忽地跪下來的同伴,其他伙計哪還不清楚這些同伴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好,看起來你們還曉得自己干了什么事,那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做的這事情,是要牽連大家伙的,萬一事發,大家都得跟你們一塊兒掉腦袋。”
范秀安的聲音冰冷,叫其他還站著的伙計們都悚然驚覺,若不是事情嚴重到這等地步,大老爺何必連夜趕來。
“阿弟,阿弟,是我一時糊涂,豬油蒙了心,你就饒了我這回吧!”
跪著的人里,范賢安忽然叫嚷了起來,別人不了解他這位堂弟,難道他還不清楚,這位堂弟分明就是動了殺心啊!他這般和底下伙計說明白,就是要殺他們啊!
“阿弟!”
聽到范賢安對自己的稱呼,范秀安那張稱得上儒雅俊秀的臉龐頓時扭曲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幾步間就沖到范賢安跟前,一腳踹在他的面門上,“就你這奸生子,狗都不如的東西,要不是看在大伯面上,我早就該殺了你,省得如今來禍害我范家滿門。”
范秀安一腳踹過后,猶自不解恨,繼續對著蜷縮在地上的范賢安拳打腳踢,范賢安不敢抵抗,只是被打得口齒模糊地求饒,“大老爺饒命,大老爺饒命。”
“范兄,且留他性命。”
高進看著范秀安再打下去,那范賢安只怕真要當場交代了,不得不上前按住了范秀安道。
“要不是看在高兄的面上,你看我不打死你這個狗都不如的東西。”
范秀安憤憤地罵道,不過卻再沒有繼續動手打范賢安,反倒是朝范勇道,“先帶他下去,給他換身衣服,擦洗干凈了。”
“是,老爺。”
范勇領命,自有兩名家丁并商號里的伙計和他一塊兒抬走了范賢安,雖然滿面都是血污,但是被毒打過后的范賢安卻仍舊大著舌頭朝范秀安道,“謝老爺不殺之恩。”
范秀安鐵青著臉沒有說話,他雖然極想殺了這蠢蠹,可是眼下這蠢蠹還有用,只能留他一條狗命,不過這時他把目光看向了那跪著的幾個管事和伙計們。
被范秀安冷眼掃過,三個管事磕頭如搗蒜,范賢安保住了性命,可他們又不姓范,這個時候不拼命求饒,還能怎么樣。
不過范秀安沒有理會這幾個管事,而是看向那十來個跪在那里發抖的伙計,“你們雖然只是聽命行事,但商號自有規矩在,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給我扒了他們的衣服,每人抽十鞭子,干半年苦力,你們服不服?”
“謝老爺開恩,謝老爺開恩!”
聽到只是抽十鞭子,干半年苦力,那十個伙計連忙呼喊起來,而高進在一邊見到范秀安這般處置,也是暗自點頭,這些伙計都是最底層的,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范賢安這個掌柜和那幾個管事吩咐下來,他們能違逆得了嗎!
很快這十個伙計便被扒了衣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商號里的打手們用蘸了鹽水的鞭子啪啪地抽起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