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顏三衛的問題,絕對屬于歷史遺留性的老大難問題,而且是朱老四拔鳥無情造成的。
相比于舉起拳頭向大明要糖吃的瓦剌和被反復抽來抽去的韃靼,其實朵顏三衛才是真正有資格喊一聲韃靼碧池,瓦剌小三的人,因為朱老四剛起兵靖難的時候,人家朵顏三衛就已經跟著朱老四沖鋒陷陣了。
同樣的,論起漢化程度來,朵顏三衛同樣可以甩開瓦剌和韃靼好幾條街。
但是朵顏三衛的技能點明顯點歪了。
瓦剌知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韃靼知道搶了東西先進貢表忠心,而朵顏三衛明顯就是死心眼,不僅沒有找朱老四去哭鬧,反而還暗中靠向了韃靼——這就是為什么朱老四后來順手砸了朵顏三衛的原因。
當然,朱老四砸朵顏三衛的原因并不僅僅因為他們暗中向韃靼靠攏,更多的還是一種人死債銷的想法——把債主打死,是不是就沒有債務了?
而楊少峰在邊市城折騰出來的這些事情,很顯然就是另外一種解決債務的方法——大明帝國主義集團如果能夠完美的并購朵顏草原軍事集團,那么很顯然,債務問題同樣就不存在了。
所以在琢磨了半晌之后,楊少峰才點了點頭道:“肯定是可以的。不過,相比起韃靼和瓦剌,已經漢化極深的朵顏三衛需要的不僅僅是邊市城。”
朱瞻基奇道:“那是什么?”
楊少峰道:“他們需要的是平等對待,而不是把他們當成蠻夷一般去看待。
或者換個最簡單直接的說法,他們現在更需要的是類似于入籍一般的認同,反而不是那些鹽鐵之類的玩意。”
楊少峰和朱瞻基在琢磨著怎么坑掉朵顏三衛,夏原吉則是在琢磨著怎么坑朱老四和楊少峰,而且主要就是想坑楊少峰。
對于夏原吉來說,永樂十四年其實是不開心的一年,想想那空得能跑老鼠的國庫,夏原吉就感覺一陣陣的心痛。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楊癲瘋!麥鐸那個廢物居然連一個楊癲瘋都弄不死,虧他還高喊著自己是黃金家族的人!啊呸!
就這么一走神的功夫,高居龍椅之上的朱老四就開口道:“工部上疏請建皇城,然則朕恐民力不堪,眾卿且再議之。”
夏原吉悄然抬頭望了朱老四一眼,心里忍不住暗呸一聲,然后靜靜的看著朝堂之上群魔亂舞。
定國公徐景昌出班奏道:“臣等切惟北京河山鞏固,水甘土厚,民俗淳樸,物產豐富,誠天府之國,帝王之都也。皇上營建北京,為子孫帝王萬代之基業。”
徐景昌的話音剛剛落下,工部左侍郎舒世鳴也出班奏道:“臣啟奏陛下,今四海會同,人心協和,嘉瑞駢集,天運維新,實兆于此。
今河道疏通漕運,日廣商賈輻輳,財貨充盈,良材巨木已集,天下軍民樂于趨事,揆之天時,察之人事,誠所當為而不可緩也,萬望陛下上順天心,下從民望,早敕所司興工營建,天下幸甚!”
都察院左都御史丘志桐也出班奏道:“順天府乃圣上龍興之地,北枕居庸,西峙太行,東連山海,南俯中原,沃壤千里,山川形勝,足以控四夷制天下,誠帝王萬世之都也。
昔太祖高皇帝削平海宇,以其地分封陛下,誠有待于今日。
陛下繼太祖之位,即位之初嘗升為北京,而宮殿未建,文武群臣合詞奏請,已蒙俞允所司掄材,川廣官民樂于趨事,良材大木不勞而集,比年圣駕巡狩,萬國來同,民物阜成,禎祥協應,天意人心昭然可見,然陛下重于勞民延緩至今。
臣等切惟宗社大計,正陛下當為之時,況今漕運已通,儲蓄充溢,材用具備,軍民一心,營建之辰天實啟之,伏乞早賜圣斷,敕所司擇日興工,以成國家悠久之計,以符臣民之望。”
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朱老四眼看著群臣都表示要遷都順天府,而且連營建新都的材料都準備齊全了,無奈之下只得開口道:“今材料俱備,軍民同心,朕不得已而應之,只盼不擾百姓生活,否則,諸卿陷朕于不義矣!”
對于以上人等的吹捧和不要臉行為,夏原吉表示我就看看,先不噴你們——河道疏通是沒錯,良材巨木已集也沒錯,山川形勝也沒錯,天意人心是怎么回事兒?財貨充盈又是什么鬼?你們讓國庫充盈起來了?
而且你朱老四打算遷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私下里商量了也不是一回兩回,先期工作做的也不是一點半點,就連或殺或流放處罰的反對遷都的大臣也不是一個兩個,如今卻又說什么不得已?。
如果站在一個臣子的角度,或者說站在個人的角度,夏原吉當然知道遷都順天府的好處,也支持朱老四遷都。
但是站在戶部尚書的角度……
如果不是早就被朱老四警告過,夏原吉其實特別想問問朝堂上的這些個混賬東西,特么國庫都空得跑老鼠了你們看不見嗎?啊!
心中連著暗罵了好幾聲之后,夏原吉就忍不住想要出班罵人,直到站了出來,而朱老四也將冰冷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夏原吉才清醒過來,當即便躬身道:“臣啟奏陛下,興建新都,原為工部有司之責。然萬全右衛之外,提舉楊少峰僅靠十萬兩撥款,不廢徭役便興起新城,堪比長、洛。臣愿舉薦楊提舉總裁順天府皇城營建之事,若不成,請斬臣頭!”
朱老四呵的一聲冷笑道:“怎么不請斬楊少峰狗頭?”
夏原吉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
有些時候吧,這上面人話說全看心情,但是怎么理解,就得靠下面人自己悟了——像這種情況,明顯就是皇帝對于自己推楊少峰出來的行為不滿了,開始把火往自己身上發了!
斟酌了一番,夏原吉躬身道:“啟奏陛下,方才舒侍郎說過,良材巨木已集,而戶部亦可征發民夫十萬,再撥銀二十萬兩以為資本。”
朱老四終于理解楊少峰為什么要罵夏原吉為夏老摳了。
原本以為上次夏老摳說支援楊少峰二十萬兩興建新的皇城是句玩笑,沒曾經這個夏老摳居然是認真的!
而且自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這老摳還死死咬著二十萬兩這個數字不松口!
他夏老摳也不想想,除了徭役和已經準備好的木料之外,光城墻就得用多少磚石?琉璃瓦得用多少?各種奇花異石得用多少?他夏老摳居然就只打算出二十萬兩?
氣哼哼的拍了拍龍椅上的扶手,朱老四干脆往前探了探身子,沉聲道:“依夏愛卿之見,營建新城,僅需二十萬兩?若非韃靼與瓦剌諸多勞工,雖百萬兩,可得一城否?”
夏原吉躬身道:“不可得。然則邊市城有韃靼和瓦剌之諸多勞工,我大明亦有徭役,若陛下愛惜民力,國庫可再撥銀十萬以為補償。”
朱老四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制壓下想要砍人的沖動,冷哼道:“二百萬,一百萬予楊少峰興建之事,一百萬予百姓以為補償。”
夏原吉躬身道:“啟奏陛下,如今國庫空虛,止有一百萬兩,若陛下一定要二百萬,臣請陛下以內帑撥付!”
朱老四怒哼一聲,干脆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甩甩袖子之后回后宮去了。
朕忍你夏老摳好久了——前幾天給漢王的祿米止有萬石!其他諸藩的使節要回去,周王朱橚要回去,你夏老摳都只賜了絲綢羅綿!現在連寶鈔都舍不得給了!以前都是給幾萬綻寶鈔的!
生了一肚子的悶氣之后,朱老四又有些無奈了。
就算是再怎么生氣,也不可能把夏老摳給宰了吧?宰了夏原吉,上哪兒再找個這么靠譜的戶部尚書去?
再說了,現在的寶鈔又不是以前那種比廢紙強不了多少的玩意,賜出去確實挺心疼的……
氣哼哼的在宮里轉悠了一會兒,朱老四忽然就對無心吩咐道:“派人去知會夏原吉一聲,讓他跟朕一起去邊市城瞧瞧,讓太子監國。”
對于朱老四出現在邊市城,楊少峰倒沒感覺有多么意外——從朱重八開始,老朱家的皇帝就沒有幾個是讓人省心的,喜歡帶兵打仗的,沉迷于修仙的,喜歡做木匠活的,什么樣的奇葩都有,喜歡出宮這種小愛好實在算不得什么。
就是不知道夏老摳怎么也跟著過來了。
在邊市城里轉了幾圈之后,氣了一路的朱老四總算是恢復了一些,笑瞇瞇的道:“朕是真沒想到,你個滿嘴打打殺殺的混賬,居然能有這份本事,還真就讓你給朕弄出了個塞外江南。”
楊少峰嘿嘿訕笑兩聲,拱手道:“孫兒在這里可沒什么功勞,都是靠祖父大人運籌帷幄,夏老……夏部堂大力支持,這才有了邊市城,孫兒可不敢貪功。”
夏原吉黑著臉道:“狀元公想說老夫是個老摳,盡管說便是了,這點兒容人之量,老夫還是有的。”
頓了頓,夏原吉又接著道:“只要能讓國庫豐盈起來,狀元公就算是多說幾句,老夫也只當你是在夸獎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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