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被先生打的好慘,傷口是不是還沒長好?你可以來找我的,我就能醫治。”
李定國認真的看著韓秀芬那張如同滿月一般的大臉道:“不用了,先生打出來的不過是皮外傷,明天就能好,我怕被你治了之后我沒機會見明天的太陽。”
韓秀芬從自己的書包里搗鼓了一會,拿出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瓶子小心的放在李定國的面前指著玻璃瓶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霉菌道:“你的傷口上有無數個小蟲子正在噬咬你的肉,只有這東西能殺死那些小蟲子,你要不要試試?”
李定國瞅瞅玻璃瓶子,再看看自己手背上那道不足半寸且有些紅腫的傷口堅決的搖頭道:“不用!”
韓秀芬冷笑一聲道:“你手上的這道傷已經開始潰爛了,用不了多久潰口就會被蟲子咬的更大,潰口更大之后就會有更多的蟲子,如此循環往復,不出十天,你的這只手就要鋸掉!還要用燒紅的烙鐵把傷口封閉。
大夏天的,傷口不容易長好,如果傷口又生了蟲,那么,你的這只手就白鋸了,大夫還要往上鋸你的胳膊,然后又是烙鐵封口,要是又潰爛了,又要來一遍,慢慢的你一條胳膊就被大夫鋸沒了,如果傷口還在潰爛,蟲子還在……”
“住嘴!”
李定國怒吼一聲,立刻就引來無數探究的目光。
李定國訕訕的坐下來,平復了一下心情道:“這東西真的能治好潰爛傷口?”
韓秀芬瞇縫著眼睛瞅瞅一張臉漲的通紅的李定國道:“怎么,說到痛處了?
看你滿身傷痕的樣子該是一個勇猛之士,你這種人對自己的生死都是置之度外的,別說沒了手,沒了臂膀,腦袋掉了對你們來說就是碗大一個疤。
是不是有伙伴就是這樣慢慢被蟲子給活活咬死了?
你是不是親眼看著他被折磨死的?
他是不是你親親的兄弟?
有沒有痛徹心扉?
恨不得代替他去死?
來,讓我把這些霉菌涂抹在你的傷口上,看看這些好蟲子能不能咬死那些壞蟲子,如果成功了,你以后就不再遺憾自己兄弟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成了蟲子的口糧這種事。
功德無量的事情啊……來,把你的手伸過來,我用棉簽給你涂抹……一點都不痛,對了,就是這樣。”
李定國不知怎么的居然真的就把手臂伸過去了,韓秀芬的話一點都沒有錯,在大軍征戰的過程中,戰死的人遠沒有病死的人多,一場戰斗下來,直接死掉的人算是幸運的,那些將死不死的人才是最凄慘的。
韓淑芬說的那種鋸手之后傷口又潰爛,又開始鋸胳膊……最后把人切成蘿卜一般的事情他看了不止一次,兩次,這樣的場面甚至是他在軍中的日常……人病的海枯石爛的時候,哪怕別人說毒藥也能治病,病人也會毫不猶豫的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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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干什么!”
張國鳳一把扯回李定國已經伸出去的胳膊,沖著韓秀芬吼道:“你找試驗品去找別人,別騙他。”
李定國一雙大眼睛中逐漸有了怒火,放在桌子上的雙手已經捏成了拳頭,眼珠子上下滑動,準備在這個胖女人身上找一個合適的地方重重的打一拳。
韓秀芬瞪了張國鳳一眼對李定國道:“我在我身上試驗過了,發了三天高熱,事后,我的傷口好了。
現在,就是要在不同人體上實驗一下,檢驗藥效。”
李定國沉聲道:“你沒有戲弄我?”
韓秀芬見目的不能達成,就遺憾的拿起桌子上的玻璃瓶子道:“這東西在外邊價值十兩以上的銀子,你覺得我一個窮學生會用這么珍貴的東西裝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來騙你。
告訴你,這個玻璃瓶子是我替湯若望先生做了一個月的助手,他才肯讓那個西人工匠給我吹了一套瓶子。
這樣珍貴的瓶子里就算裝的是屎,你也應該認真對待!”
李定國聽了韓秀芬的話果斷伸出了胳膊道:“給我抹上!”
韓秀芬滿是嘲諷之色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贊賞之意,搖搖頭道:“算了,等我繼續完善之后再找你。
‘致知格物最為難,夢覺關中善惡關。若得二關俱過了,方成人在兩儀間。’
李國豪雖然不解《大學》,卻在無意中道出了《大學》的精髓,那就是致知格物!
而致知格物的先提條件那就是王陽明所推崇的——知行合一。
閉眼方知天地大,一夢醒來世界新。
此次我們就再討論一下王陽明,我們雖然是關學,卻并不會故步自封……”
一堂愉快的課業結束之后,李定國卻高興不起來,他記錄了先生念的詩,卻寫錯了好幾個字,是先生一個字一個字的幫他改正過來,這讓臉皮素來很厚的李定國也羞愧無地。
“你說,我是不是一個蠢貨?”走在林蔭路上,李定國抱著一摞子書,有些不自信的問張國鳳。
“你是無敵的將軍。”
“可是,這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比我聰明,黃玉那種人也就罷了,為何連韓秀芬這種看起來一無是處的人都讓我嘆為觀止呢?”
“這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將軍,把黃玉,韓秀芬這些人丟在戰場上,他們連一柱香的時間都活不下來。”
李定國皺眉想了一下道:“韓秀芬估計上了戰場就死,黃玉可能還可以堅持一下的。”
張國鳳笑道:“云昭也不會把韓秀芬這種人送到戰場上。”
李定國嘆口氣道:“麻煩的就是這里,我們軍中所有人都是為了上戰場在做準備,藍田縣不是這樣的,他們會派遣擅長武事的人上戰場,擅長其它事物的人就會專門去做別的事情。
我很久以來,都想剝離軍中的老弱婦孺,讓我的軍隊變成一支專門用來作戰的軍隊。
可惜啊,我若是剝離了老弱婦孺,軍中再也不會有人愿意作戰,他們甚至會造反,把刀子指向我。
黃玉說的沒錯,我們如果想要干一番大事,就不能留在八大王帳下,留在那里,只會重復,重復再重復的干我們早就干過的事情,再這么下去,沒有前途可言。”
張國鳳想了一下道:“將軍可以自立。”
“自立不了,我是八大王的義子,一旦脫離他,所有的義軍都不會信任我,我們沒有生存的地方。”
“要不,考慮一下藍田縣,我覺得他們似乎是在真心招攬我們,連玉山書院這等重要所在也容我們兄弟來去,可見是真心地。”
李定國微微一笑道:“等八大王接受招安之后再討論此事,現在,我打算好好地讀讀書,開闊一下眼界。”
張國鳳握住李定國的手道:“將軍,不管你去哪里,國鳳總會追隨在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