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活了兩輩子都沒有經歷過現在這種大場面。
一天之內,有六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媒婆來家里拜訪他的母親,希望能把自己手頭最好的閨女送進云家大宅。
沒錯,就是送進云氏大宅,她們代表的女方家庭似乎并不在意在自己家的閨女在云氏有什么地位。
只是單純的想要把閨女送進云氏那座并不算豪華的大宅里。
這些閨女大多是一些小有家財人家的閨女,聽母親說,有幾個長得確實很好。
直到這個時候云昭才理解了一些自己以前從史書上看到的事情,比如蔡京家里的專門負責切蔥絲的丫鬟,比如嚴世藩家中專門用來當痰盂的丫鬟。
這很惡心!尤其是嚴世藩!!!
當然,最惡心的人是這些閨女的父兄!!!
云娘可不這么認為,云氏自己家就有十一個待嫁的閨女,每一個閨女都被她教養的很好。
除過便宜了高杰一個之外,在云昭的堅持下,其余的都沒有出嫁。
昔日那些從土匪寨子里出來的帶著各種窮酸怪相的小姑娘們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
沒錯,云娘就是這么教導家中閨女的,并且是按照她的想象來教導這些閨女的,畢竟,母親西安府教諭頭目之家,其實也算不上什么大世家,她的見識不多,只能憑借想象,或者傳聞。
在這里,錢多多給云娘出了很多主意……然后,云昭就多了十一個識文斷字,會算賬,會騎馬,甚至還會開鳥銃射擊的姐妹。
當然,錢多多極力強調的嬌媚模樣,被云娘嚴詞拒絕。
女人很麻煩,尤其是念了書,漲了見識之后,再加上云氏并沒有禁絕《西廂記》這一類教壞女人的書,這讓她們的自信心膨脹到了極點。
這樣做的嚴重后果就是憨厚的莊稼漢,彪悍的強盜不再是她們眼中的佳婿,她們喜歡瘦的,喜歡干凈的,喜歡英俊的,喜歡未語先笑的渣男!
云氏女子選夫婿的模板是現成的,一個是手長腿長,五官端正英氣勃勃的高杰!
另一個就是面貌比她們還要精致的多的錢少少!
至于云昭,沒有高杰英武,沒有錢少少漂亮,所以從來不是她們認可的佳婿模樣。
這讓云昭很是受傷,高杰是一個慣于勾引上司老婆的家伙,且惡跡斑斑哪里就是良配了?
至于錢少少,云昭幻想了一下嫁給錢少少的女子,覺得那個女子應該很可憐,女人晚上鉆進被子里面前赫然是一張比她還要漂亮的臉,也不知道這個女人該如何自處!
云氏還處在蟄伏期,還不到安居樂業的時候,所以,只有玉山書院里的先生們,才是這些女人的良配。
而徐元壽偏偏就不愿意。
沒有外人干擾的藍田縣的日子是悠閑地,在這里居住的時日長了,人們似乎已經忘記了藍田縣外的大片土地還處在戰火紛飛的狀態里。
李洪基的大軍一直在潼關以東的地界里巡梭,張秉忠的大軍也在湖北攻城掠地,廣袤的藍田縣正好被兩大賊寇給夾在中間。
孫傳庭帶領自己已經成軍的秦軍,也留在西安城,不論潼關以東被李洪基弄得如何糜爛,潼關以東的官軍如何求救,他依舊坐視不理。
傍晚的時候,云福跟云猛回來了。
張秉忠想要借道商南縣!
商南縣是陜西的東南大門,穿過多山的商南縣之后就能進入富饒的藍田縣。
云昭當然知道張秉忠想要借道商南的軍事意義在那里。
自崇禎八年以來,朝廷剿匪作戰眼看就要勝利,十三營流寇們在滎陽召開了重要的軍事會議。
在這個軍事會議上,他們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不再跟朝廷大軍正面作戰,開始四散逃跑!
李洪基,張秉忠在闖王高迎祥的率領下,向朝廷兵力薄弱的東面突圍。
這支東路軍的主力就是張秉忠的部隊。
他的部隊作戰勇猛,連破河南的固始和安徽的霍丘等州縣,直指大明要地的中都鳳陽。
在一個大霧彌漫的清晨包圍了鳳陽城。
不到半天,就全殲了守衛鳳陽的兩萬官軍,擊斃守將朱國正等人,俘獲了鳳陽知府顏容暄,并當著百姓的面,歷數他的罪行后,當場梟首。
中都鳳陽被賊寇攻占,張秉忠與高迎祥等人分兵。
由于帶不走堆積如山的勝利品和府庫里的糧食。
于是,在謀士的建議下,張秉忠效法當年的萬崗寨將帶不走的戰利品分給當地的貧苦農民,又逼迫四鄉百姓,砍光皇陵的幾十萬株松柏,還拆除了周圍的建筑物和朱元璋出家的皇覺寺。
在中都鳳陽招收了大量人手之后,為了斷絕這些人的后路,張秉忠赫然下令掘了皇帝的祖墳,同時將鳳陽富戶殺的一干二凈。
消息傳到京師,皇帝得知消息后,立即穿上喪服,跑到太廟放聲大哭。
并下令朝廷官員素衣素食辦理公務,表示哀悼。
盛怒之下的崇禎帝撤了兵部尚書的職,砍了鳳陽巡撫和巡按御史的頭,又把早已革職閑住的五省督師拉出來定了死罪。
盡管如此嚴厲,官軍仍然無法將張秉忠所部全數殲滅。
張秉忠攻下鳳陽后,又揮師南下,接連攻克廬州、安慶、和州、滁州,一直沿長江打到江蘇儀征,一路所向披靡。
面對江南士紳們組織的大批團練,張秉忠嚴格遵守在滎陽制定的策略,沒有正面強攻,選擇回師向西。
經英山、霍山,同馬守應部會師于湖北麻城。
接著,從湖北進入河南,現在,又準備從商南重新進入關中,從而達到他與潼關以東的李洪基合流的目的。
張秉忠與李洪基合流不合流的云昭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張秉忠想要從商南一路經過藍田,華縣潼關以西的地區,才能跟李洪基在潼關匯合。
“讓張秉忠的十余萬人馬從藍田縣經過,我們還有的剩嗎?”
云昭聽了云福跟云猛地匯報之后,就笑著搖頭。
“如果我們全軍出動,固守商南,那里地勢險要,我們又是兵精糧足,火器眾多,張秉忠是過不來的。
可是,如此一來,我們的實力也就徹底的暴露了。”
“張秉忠的信使說什么時候過商南?”
“他們的大軍還在南陽,來我商南至少要過襄陽府,就算他攻破襄陽府,抵達商南也是明年四月間的事情了。”
“張秉忠的信使還說了什么?”
“他們保證大軍過商南,藍田,確保秋毫無犯。”
聽云猛這樣說,云昭瞅瞅云猛笑道:“你信嗎?”
云猛干脆的搖頭道:“不信!”
“既然不信,那就砍掉使者的人頭,讓張秉忠徹底打消這個念頭。”
云福笑道:“我們這幾年一直在扮豬吃老虎,人家已經把我們真的當成一頭豬了,所以啊,人家覺得可以傳檄而定。”
云昭搖頭道:“這些年不論是一心想要把關中當做老營基地的李洪基,還是滿世界流竄的張秉忠,他們對我藍田縣的試探從未停止過。
不論是乾縣,還是扶風,亦或是商南,這五年以來我們從未停止過戰斗,每一次的戰斗都是以我們的勝利告終。
高一功是李洪基的心腹之人,艾能奇更是張秉忠麾下能戰之士,他們一在乾縣,一在商南都碰的頭破血流。
云氏火器之威他們應該已經知曉。
所以啊,張秉忠不可能不知道藍田縣是我云氏的根本要地,無論如何也不會允許他借道,想要從我藍田縣經過,只有殺掉我云氏所有人才能做到。
所以說,他派使者來我云氏做什么?”
云福皺眉道:“難道說這是人家的反間計?”
云昭笑道:“一個使者怎么玩反間計?我們家里可沒有人能讓他們離間的人。”
“我是說孫傳庭!那個剛剛擊殺了高迎祥,成為我陜西巡撫的孫傳庭,你就不擔心人家張秉忠把我們跟他來往的事情告知孫傳庭,從而讓我云氏不得不反,不論他借不借道,只要云氏反了,龜縮在西安城里的孫傳庭就岌岌可危了。”
云昭閉著眼睛想了片刻,搖搖頭道:“這種事情需要很精妙的銜接才能奏效,張獻忠以及他的部屬們還玩不出這么一出。”
云猛見云昭跟云福都不怎么說話了,就低聲道:“難道說張秉忠真的要借道?”
云昭煩躁的揮揮手道:“不是張秉忠要借道,是孫傳庭在試探我們是不是有跟流寇們合流的可能。
畢竟,張秉忠現在在南陽府,距離襄陽府近在咫尺,一旦我們跟張秉忠合流,漢中就成了溝通湖北跟關中的大通道,再加上潼關以東的李洪基,關中淪陷就在翻掌間。
如果我們封閉了漢中通往陜西的要道,他就能一心一意的對付潼關以東的李洪基,不至于腹背受敵。”
“小昭,你認為使者是孫傳庭派來的死士?”
云猛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了。
云昭嘆口氣道:“有八成的可能是這樣的,到了我們現在的局面,不管哪個使者是誰派來的,猛叔,你去把他的腦袋砍掉,然后敲鐘,召集藍田縣團練,進駐商南縣,無論如何,關中是我們的,不允許張秉忠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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