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十四章傳說中的賊寇要來家里干活?

第十四章傳說中的賊寇要來家里干活?

一場春雨讓這個近乎死寂的村莊變得忙碌起來了。

春雨已經接連下了兩天,原本干涸的小溪,也變得充盈起來,再一次出現了白色的浪花。

塵土漫天的日子不見了,地上濕漉漉的,踩上去就會發出“咕嘰咕嘰”的很有實力的響聲。

“咕嘰咕嘰”云昭從屋檐下跑到接雨甕后邊。

“咕嘰咕嘰”云昭又從接雨甕后邊跑去了花壇。

兩只大白鵝疑惑的從小土房子里探出腦袋,沒發現什么不對之后,又縮回腦袋,插在翅膀下取暖。

云昭從花壇上跳下來,快跑兩步就躥出了內宅大門。

云氏的糧庫就在中庭,今天正是分發種子糧的時候,云昭對古代地主家的生活很是好奇,就冒著被大白鵝攻擊的危險悄悄來到了這里。

普通人家的地少,也就選不出最好的種子,種子的質量不好,云氏大房地多,所以就能在更加廣袤的田野上篩選種子,選出來的種子也比別人家好不少。

二斤糧食換取一斤種子,這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規矩,官府不允許地主家把種子賣的很貴,同時鄉民公約里也有這方面的約束。

去年的時候,來云氏換取種糧的人不多,主要是一畝地下種子就要下十斤,大旱年月里,夏日收割的時候未必就能把種子收回來。

今年不同了,春日里雨水足,人人都愿意在田地里下血本。

春種的時候,徐先生是不教書的,學堂里也看不見人影,徐先生帶著那條黃狗上了玉山,據說是踏春。

云昭很想跟著去,先生不允許。

所以,只好坐在面無表情的母親身邊,看管家云福給鄉民們兌換種子糧。

農人看到種子的那一刻,臉上的皺紋就會如同菊花一般綻放開來,這種歡喜是從心底里發出來的。

沒有強買強賣,也沒有剝削一說,兩斤糧食換取一斤種糧非常的合理。

雖然他們身在地主家大院子里,對地主家的家丁們卻毫無畏懼之色,更與地主家的管家熟絡的如同一家人。

“不要一顆一顆的挑揀,云氏的種子說到底還是你們挑選的,有什么挑揀頭,就算是不好,也是你們挑的不好。”

喜愛抽淡巴菰的云福,今日里好長時間沒有抽煙了,心情很是糟糕,想要跑出去過過癮,見大娘子,大少爺都瞪大了眼睛盯著,只好強自忍耐,只希望這些鄉民快些辦完事離開。

“今年種麥子的人多啊。”

云娘見種子分發的差不多了,就對云福道。

云福笑的合不攏嘴,搓著手道:“是啊,年景好,種麥子的人就多,誰都知道面比糜子好吃。”

“可惜了,前兩年的稻種已經不成了,要不然今年就能種一茬稻子。”

聽母親說稻米,云昭就不由自主的流口水,這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最討厭吃稻米了,總覺得那東西吃不飽人。

現在倒好,聽到稻米就口水流的嘩嘩的。

云娘小心的幫兒子擦了口水,沒好氣的道:“只要聽到吃食,就流口水,太沒出息了。”

云昭郁悶的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興許是最近就沒有吃過幾頓飽飯的原因。”

云娘冷笑道:“你每日的餐飯可都是裝的滿滿的。”

云昭嘆口氣道:“云卷,云舒兩個太能吃了,有時候云樹還來幫我吃飯,您想想,有他們三個在,我能吃飽肚子才是怪事情。”

云娘見最后一個換種子糧的鄉民離開了,就恨恨的道:“是你要收買人心的,如果讓你吃飽了,還收買個屁的人心,你吃的飽飽的,人家只會覺得你活該給他們吃的。”

云福在一邊笑道:“斗米恩升米仇,少爺莫要做爛好人,最后會吃虧的。”

云昭一笑了之,他知道自己想要徹底的收攏這些散亂的人心,還需要時間跟契機。

云福鎖好了糧庫,將鑰匙交給了云娘,然后道:“雨下的多了一些,等天地干爽還需要幾天,老奴以為家里的農具也該整飭一下,有些三年都沒有用了,犁頭該修修,犁架也該該好好打理一下。”

云娘道:“找誰呢,云家莊子可沒有合適的鐵匠。”

云福道:“賀家洼的劉宗敏前幾日托人問到老奴頭上,想攬下咱家的活計。

此人算是我藍田縣有數的好鐵匠。”

云娘聞言笑了,指著云福道:“你以為我沒聽說此人的過往是不是,我可不愿意把一個罪囚招到家里來。”

云福尷尬的拱拱手道:“此人與老奴沾些親。”

聽云福這樣說,云娘擺擺手道:“既然如此,自然會讓你如愿,反正啊,人是你帶來的,你就要看好,在云氏莊子支爐子打鐵可以,卻不能給我們惹出麻煩來,如果壞了事情,你云福擔著就是!”

云福笑道:“他老子娘都在,還能反了天去?大娘子放心,老奴會看的好好地。”

云娘撇撇嘴鄙視了云福的私心,就拖著云昭離開了中庭。

雨還是在下,云昭的心里卻像是著火一般,史書中的流寇大賊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此時此刻,他無比的渴望雨水早點停下來。

云昭兩世藍田人,若是在不知道藍田縣出的這個蓋世賊寇,那就太不應該了。

雨水出來了,圍繞在玉山山腰上的薄霧就消失了,透過稀疏的雨絲,偌大的玉山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知怎的,云昭很愿意將眼前的玉山跟將要見面的蓋世賊寇聯系在一起。

他們都是一般的雄壯,一般的神秘,一般的讓人產生想要窺伺的欲望。

云楊很喜歡打鐵,聽聞藍田縣手藝最好的鐵匠要來云氏莊子打鐵,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鐵匠在云氏莊子打鐵不假,可是,走的時候會把爐子留下來,這對云楊來說非常的重要。

“打鐵一點都不賺錢!”

云昭坐在廊檐下的石頭板凳上對正在搓麻繩的云楊道。

“打鐵很賺錢,我問過了,打一把菜刀就能收十文錢,就這還不算鐵料錢,加上鐵料至少要收一百文錢。”

云楊頭都不抬的就反駁了云昭。

“你還沒有算自己的人工,與柴碳錢!折算下來,一百文一把菜刀一點都不貴,你賺不了多少錢的。”

云楊將妹子扯回來,這個小丫頭正在把身子往外探,想要用嘴接屋檐水喝。

“力氣不值錢,睡一覺就回來了,柴碳也不值錢,咱們云家莊子最多的就是柴碳,同樣是費點力氣罷了。”

“我娘準備讓你們都去家里幫忙種地,工錢應該不少給。”

云楊整理一下已經搓好的麻繩,堆在一邊,給妹子喂了一些水,笑吟吟的道:“這方面大娘子是大方的,勞作一日給糧三斤,都是上好的糧食,如果是糜子就能多到四斤,忙碌一個月就能掙到兩月的口糧,是個好買賣。

阿彘,你知道現在外邊的糧價漲到什么地步了嗎?”

云昭聽云楊叫他阿彘,嗓子眼里微微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本想發怒,想到母親那張臉,就無奈的道:“一擔米已經漲到二兩四錢銀子了。”

云楊笑著指指云昭的圓腦袋道:“果然是地主家的大少爺,對這些一點都不知道。

告訴你吧,你說的糧價是天啟年間的事情了,去年八月皇帝死了,他弟弟成了新皇帝,新的年號叫做崇禎,今年已經是崇禎二年了。

二兩四錢買一擔米,你想的倒美,你去集市看看,一擔糜子現在都要一兩七錢銀子,二兩四錢銀子連一擔麥子都買不來。

我就等著今年夏糧豐收,可以買一個好價錢,好給娘跟妹子一人做一套新衣裳。“

云昭笑了,拍拍云楊的后背道:“既然種地賺錢,你干嘛還要想著去打鐵?”

云楊羞澀的笑了,左右瞅瞅見四下里無人,就低聲道:“我準備給我打一柄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