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俱寂,十方沉凝。
那一劍斬破了天穹。
那一劍斬殺了東斗星官。
而這一劍,諸天萬界,無不識者。
適才冥冥大道之上,有一劍開萬古!
白圣君以此劍,毀去了天門,毀去了六萬年的死局,重開了未來萬古的格局!
而當下一人,便以此劍斬殺了東斗星官,誅滅了一尊鑄鼎上神!
聚圣山白圣君門下首徒,溫離!
他手執一劍,凌駕蒼穹,俯視眾生。
他的聲音,依然平靜溫和,然而內中伴隨劍意,凜凜逼人,傳遍九天十地,震懾八方仙神。
犯我聚圣山者!斬!
天地俱寂。
東斗星官,鑄鼎上層仙神,近乎萬丈大道。
而今雖然蒼天所賜神職之力,已近乎于無,但單憑其道果修為,放在上古時代當中,也是鑄鼎級數當中的上神之位。
以往的仙神,法力局限于真玄九印,然而此時此刻的東斗星官,已是重獲道果,壽元無盡,不朽不滅的鑄鼎仙神!
可是他仍然隕落了!
隕落在他重獲道果的片刻之后!
只一劍!
只一瞬!
鑄鼎上層的東斗星官,剎那隕落!
各方高人,目光注視于此,皆為之屏息。
聚圣山首徒溫離,真正憑借純粹修道之路,修至真玄九印至高界限的人物。
各方人物皆知,溫離修成真玄九印,已在百年之上。
此人乃白圣君門下首徒,天縱奇才,當世至強,真玄無敵,若非受天門所阻,他或許能夠鑄鼎功成。
但是沒有人能夠想到,在天門破開的片刻之間,他便得以鑄鼎功成。
更沒有人可以想到,在天門破開之后的這片刻之間,他不但得以鑄鼎功成,更是達到了鑄鼎上層的境界。
只一劍下,將那位修行了漫長歲月的上古仙神,斬殺在了這天地之間。
犯我聚圣山者!斬!
只淡淡一聲,各方強者,心生寒意。
“上古之后,六萬年間,第一位鑄鼎的仙神嗎?”
大楚王城。
楚帝正待閉關。
卻在邁入靜室的剎那,停住了腳步。
他感受到了聚圣山的變故。
他不認為東斗星官這樣的仙神,是目前的聚圣山可以抵擋得住的。
或許聚圣山就此而滅,或許真龍就此陷入萬劫不復境地。
但是他沒有想到,那一劍斬開了東洲的天。
那是溫離的劍,那是仙神層次的劍。
楚帝微微閉目,深吸了口氣。
他有國運大勢加身,本領強于溫離。
除卻真龍之外,他的本領,是諸天萬界之中,最接近鑄鼎層次的人物,但不可否認,不談外力加身,不談國運大勢,單憑本身道行,溫離才是茫茫天地之間,把真玄境界走到了極致的存在。
他也曾想過,溫離極有可能在他之前,便悟通鑄鼎的奧妙。
可是他也沒有料到,溫離可以在片刻之間,便鑄鼎功成,成就上古大劫之后的第一位仙神。
而且,一劍之下,便讓仙神隕落。
東斗星官這一位在鑄鼎層次步入上層行列的仙神,也擋不住這一劍,那么在片刻之間便鑄鼎的溫離,在這片刻之間,在這鑄鼎的大道上,究竟走出了有多遠?
溫離已是如此令人震撼,若是白圣君不受天門所限,又該走得多遠?
“過往……朕低估聚圣山了……”
楚帝握緊國印,低聲念道:“真有井蛙觀天的可笑之意。”
他便是那只井蛙。
白圣君便是他局限于以往認知中的那片天空。
天機閣。
“聚圣山……”
這位天機閣主,微微閉目。
他也是真玄九印,并且在真玄九印的境界當中,止步了多年。
他與白圣君,算是同一代的修行者。
但這并不是一種值得歡喜的事情。
白圣君的鋒芒,鎮住了整個東洲。
而今白圣君劍毀天門,與大神通者較力,而灰飛煙滅,可是他的弟子,卻也一劍鎮壓了東洲,或者說……鎮壓了這茫茫天地。
“閣主……”有太上長老,遲疑著道:“先前少閣主他們,隨大軍攻伐聚圣山,我天機閣也算與之結怨,可要……”
“容后再說罷。”天機閣主微微閉目,道:“本座雖然不善爭斗,但是一身道行卻是不曾荒廢的,今日受白圣君恩德,也窺探到了千丈之后的大道,沒有了天門的阻礙,或許該要嘗試一下鑄鼎了。”
“閣主……”那太上長老,頓時露出歡喜之色。
“天地將要大亂。”天機閣主說道:“天門一開,諸天仙神恢復修為,必要重續上古大戰,但現在白圣君阻攔了萬丈之上的大道,仙神之間的陣營格局,都變得極為微妙。況且,例如我等之類,被大楚王朝收服的仙宗,也有了重新掌權的機會。”
“何以重新掌權?”這太上長老問道。
“楚帝尚未鑄鼎,本座如能鑄鼎,便是仙神,他縱有國運大勢加身,也非本座敵手。”天機閣主說道:“待到那時,便無須懼怕大楚,不單是我天機閣,各方仙宗……自然都是這么想的。”
“難怪要天下大亂。”這太上長老感嘆道。
“你也去修行罷,早日凝就真玄第九印,余生壽元或許有望使你鑄鼎,長生不朽。”天機閣主說道。
“是。”這太上長老,匆匆而去。
各方仙神,沉寂許久,仍有難以置信之感。
真龍與楚帝,都不算純粹的修道人。
而溫離是天地之間,真正的巔峰大修士,他能鑄鼎不算意外,他能片刻鑄鼎便令人意外,但他片刻鑄鼎后的修為,達到了鑄鼎上層……放在茫茫上古,輝煌的仙神時代當中,也只有寥寥數人,能夠達到這樣的層次。
“白圣君劍毀天門,阻攔我等道果歸于自身,如今鑄鼎級數仙神已威脅到了我等真仙之輩,聚圣山有功于我等,也有仇于我等。”
“尊神想要尋聚圣山的麻煩?”
“那尊真龍,近些年可是張揚到了極點,如今恢復些許修為,或許可以鎮壓它。”
“它已經不再是世間唯一可以鑄鼎的存在,格局已經徹底打破,它不過后輩幼龍而已,還有必要鎮壓它?”
“我等有許多道統,在二十多年前,滅于聚圣山之中,如今血海茫茫,還未清澈,你等血仇就不報了嗎?”
“原先倒是是想要去報仇的,但東斗星官已成前車之鑒,尊神要效仿他么?”
“也是,東斗星官是鑄鼎上層的修為,萬丈大道之上的真仙,皆受限制,如今局面堪憂,東斗星官算是當世仙神中的佼佼者。”
“但他這個佼佼者,當了不到片刻。”有人嘲諷道。
“溫離目前有多強?”另一位頭生雙角的仙神,出聲問道。
“只有他自己清楚。”有人應道。
“真仙之下,他未必無敵,但此刻至少真仙不出,他便是最巔峰的仙神。”
“所以聚圣山還不能碰。”
“老夫總算明白,這個白圣君為何從來不憂慮他隕落之后,自家后輩的安危。”
有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因為他的弟子,都足夠出色。”
當年白圣君劍擊天門,似乎為之隕落,而后八方攻伐聚圣山,后來又因為真龍引動大劫,聚圣山傾力抵擋,斬殺巔峰真玄數以百計。
再有今日,白圣君劍毀天門,阻攔了萬丈大道的真仙,讓他們難以恢復。
如今的局面,就算最為出色的真仙,從無數天門碎片阻礙中,重新溝通自身的道果,至少也須得六十年以上,甚至百年光景。
白圣君此舉在無形中得罪了所有的上位真仙。
這位白圣君,似乎從來沒有為自家后輩考慮過將來的局面。
但此刻看來,卻未必是沒有考慮過未來,只是他并不在意自家弟子在未來的困境。
因為他相信他的弟子,可以應付未來的任何困境。
“白圣君劍毀天門,此舉是為后世修行人,爭取成長的機會?”
“也是臨死之前,以他的弟子,來向我們這些老鬼,發出的戰書?”
“或者只是純粹的挑釁?”
“他倒是真不把我們這些老鬼放在眼里。”
“哈哈哈,他是劍擊天門,毀滅大道,惠及眾生的存在,他這樣的存在,憑什么把我們這些被天門困了六萬年,一直在自封等死的老鬼們放在眼里?”
“他的弟子固然出色,卻未必有他這樣曠絕古今的才情了。”
這是一個顯得頗為年輕的聲音,冷冽而桀驁,充滿了不服氣的意味,喝道:“六十年后,本座第一個打上聚圣山。”
聚圣山上。
東斗星官之威,驟然而滅。
有一劍斬開天穹,至今裂痕猶在,未有閉合。
而在云霄之上,但見溫離左手一按,是拘神禁術,內中拘禁了一道無比璀璨的光華。
而在他的右手之中,緊握一劍。
他臉色略有蒼白。
但他的眼神,顯得極為凌厲。
真仙之下,無所畏懼。
真仙之上,已受阻隔。
師尊給他們爭取了成長的機會。
但這也是一種另類的戰書。
聚圣山的真傳弟子,繼承白圣君的鋒芒,向那些古老腐朽的存在,發出來的戰書。
這不是生死斗法的戰書,而是在修行層面的比較。
“來比較一下,是你們這些古老仙神的修為恢復得更快,還是我聚圣山的真傳弟子,修行進境更快……”
聚圣山的危機,頃刻而滅。
原先以為將要隕落的辰冥、唐天影等人,盡都松一口氣。
聚圣山中所有生靈,也都在生死之間,走過了這一遭。
而真龍抬起頭去,看著自家大師兄,更是露出一種異樣的目光。
“鑄鼎?而且是鑄鼎上層?”
“只在師尊劍破天門的半刻鐘內,就達到了這樣的層次?”
“這……簡直不可思議。”
他這般念著,真龍之身化為一道光芒,歸在人身口中,重入丹田之內。
而蒼穹之上,那一道光芒,重新降落了下來。
大師兄還是那個大師兄。
神態溫和,氣息如常。
只是鑄鼎成仙之后,多了一縷虛無縹緲之氣,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自今日后,我鎮守聚圣山,無論何方仙神,膽敢來犯,必將斬之!”
溫離出聲說道:“原先一切,盡數照舊,你等好生修行,壯大自身,壯大聚圣山。”
莊冥微微點頭,道:“好。”
天門已毀,有人將要鑄鼎成仙,有人已經恢復道果,有人正要嘗試恢復道果。
天地之間,無論仙神還是凡塵,都將為之大亂。
但亂象禍及不到聚圣山。
因為聚圣山有了這么一尊仙神。
可以斬殺其他仙神的劍仙!
“我閉關三年。”辰冥轉身而去。
“你去哪里?”唐天影出聲道。
“鑄鼎。”辰冥語氣冷淡,頭也不回。
“三年鑄鼎,你以為你是我這樣的天縱奇才啊?”唐天影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你又去哪里?”呂華叫道。
“鑄鼎。”唐天影哼了一聲。
“那……”陸長壽左右看了看,遲疑著說道:“我們還未足真玄九印,就不需要閉關鑄鼎了罷?”
“真玄九印合一,鑄鼎功成,即成道果,脫去凡塵,化身仙神,得長生不朽。”溫離看向諸位師弟,出聲說道:“這六萬年間,天門封閉且不說,就算是在上古時代,也是阻攔了無數奇才的一步,不知多少傳奇人物,止步于真玄九印,壽盡隕落,根據古籍記載,就算是天縱奇才,耗費百年,也未必能破仙凡壁障。”
“……”陸長壽沉默不語。
“……”呂華沉默不語。
“……”鄭上元沉默不語。
“大師兄。”莊冥忽然道出一聲。
“嗯?”溫離看了過來。
“雖說自家兄弟,講話不用見外,也無須顧慮太多,更不用講究方式……”
莊冥沉吟了下,遲疑道:“雖說你講得都是實話,但是這些話,換我來講,可能更合適一些。”
天門打開后,于瞬間鑄鼎,而在片刻后成就鑄鼎上層,斬殺同等級數古老仙神,然后在諸位師兄弟面前,談及鑄鼎是何等艱難不易,這就不太合適了。
他這般念著,然后抬頭看向天穹。
天穹之上的裂痕,已經重新恢復。
藍天白云,清澈無比。
過往的陰霾已經消失。
全新的時代,揭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