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之前圣子覺得沒陪上司晚上喝點小酒不是什么大事,但第二天就被血淋淋的現實教育了,什么苦活累活臟活都是她的,而到了學東西的時候,沒她什么事兒了。
別的實習生跟著外出采訪長見識,她大夏天的從倉庫一箱一箱搬復印紙;
別的實習生樂顛顛去演播室打下手,她留在茶水間里擦地板……
沒用了兩天,她就深刻明白一個道理了,職場和學校完全不一樣,在這里得罪上司完全沒好下場。
而要是吃點苦頭,被人穿穿小鞋,她忍忍也就過去了,更可怕的是氛圍。
剛來時,職員們就算懶的理她,但多少也照顧點學生的面子,態度還算溫和,但她在得罪了湯川后,似乎只是一瞬間就被孤立了,所有人都對她冷漠起來,生怕被她連累了,而且還有人捧湯川的臭腳,使喚完了她還要罵幾句,似乎不這么做不足以取悅BOSS。
圣子跟著外婆長大,還沒從挨過這么多罵,委屈的眼里淚水直打滾,但就是這樣了,湯川似乎還不滿足,只要不忙就把她拎到眼前,找到點茬就當眾訓斥她。
當然,也有幾個看著于心不忍或是不懷好意的,私下里指點她去給湯川道歉,但圣子不肯,她覺得自己又沒做錯什么,更不想晚上跟湯川出去。
她是非常潔身自好的女孩子,于是情況更糟糕了。
“為什么復印份數不對?”
“對不起,我以為參加會議的只有……”
“你以為?你是你家嗎,你以為?”
“對不起,對不起。”圣子除了連聲道歉也沒什么辦法,只能低著頭挨訓。
湯川又捉住了圣子的痛腳卻不肯輕易罷休,罵得更厲害了:“除了道歉你還會干什么?來了這么久了,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都說現在的大學生高分低能,我看你更差勁,低分還低能……”
湯川罵的心里爽,別說一個小小的實習生了,就算正經的職員惹到了他,他也一樣的罵——要么滾蛋,要么就乖乖低頭服軟!
他更是沒什么顧忌,越罵越起勁。
要是這實習生背后有人,被這么罵早就打招呼讓他關照一二了,現在都沒人打招呼,要么就是背后沒人,要么就是背后的人頂多是個普通職員,沒資格遞話過來。
圣子低著頭強忍著眼淚別哭出來,真想調頭就沖出會議室不再來實習了,而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也沒敢接,但那鈴聲一直響,這引起湯川更大的不快,怒罵道:“把手機關掉!”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沒點數了……
圣子趕緊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要關機前看了一眼手機號碼,終于忍不住了,一按通話鍵就接了起來,二話沒說就開哭,哽咽著說話斷斷續續:“是,我在實習……在三樓,是,對不起……不用不用,我沒事……嗚嗚……對不起……”
湯川更氣了,一把奪過手機就關了,罵道:“你的禮貌到哪里去了?!”
他非要讓圣子這個不識抬舉的家伙自動滾蛋不可,就算她能熬到實習結束,他也保證給她一個超級差的評語,好讓她別想刷到學生履歷,知道知道誰不能得罪,明白明白什么是社會現實。
當然,他還有一絲幻想,最好這色Q女大學生受不了了,能讓他嘗嘗鮮就最好了。
他又接著罵了三四分鐘,然后才準備讓圣子滾去擦地板,而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猛然就進來一個年輕男子。
他火氣正旺呢,轉頭就要訓斥一聲,但馬上認出了來人,連忙站起身鞠躬問候:“千原專務,您辛苦了。”
圣子則像見了親人,一頭就扎進了千原凜人懷里,拉著他的領帶就嗚嗚道:“對不起,千原老師,給您丟臉了。”
千原凜人輕聲安慰了她兩句,扶著她的肩把她先放到了一邊,直視著湯川問道:“出了什么事?”
湯川覺得有點不對了,猶豫著說道:“她做錯了事,我教育了她幾句,這個……她和專務您……”
千原凜人也沒隱瞞:“這是我朋友,本來該到我劇組實習,不過她報道報錯地方了,被分到了你們這兒。”
對他來說,圣子來實習真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但沒想到搞成了這樣。
當時圣子給他打電話說快要放暑假了,而他正在NHK影視基地按著佐富子拍戲,順便還不時罵兩句和泉悠子,免得她不是亢奮了就是低迷了,根本沒時間細說,等掛了電話他就嘴上指揮著繼續拍,順手編了封郵件給西島瑠美發了過去,讓她明天把圣子添進實習生名單。
他是有手下的,總不能事事親歷親為,不然就算有精力藥劑也早變成了人干一條。
他的做法沒什么毛病,但西島瑠美收到郵件后也沒當什么大事,第二天隨口吩咐了助理一句就完了,她也是很忙的,不說日理萬機,日理百機絕對夠了。
助理同樣沒當大事,摸起電話找了個同期就把圣子塞進了名單,不廢吹灰之力——一個小小的實習名額,又不是招收終身雇傭制的員工,學生也許挺看重,但放在他們這種正式職員身上連人情都不算,頂多值杯奶茶。
反正事情是辦了,那邊千原凜人更是連回饋都沒問,根本就沒想過會出差錯。
在他想來,他讓圣子來“技能實習”,學校通知圣子后,圣子只要不傻就該直接去劇組報道吧,她又不是沒去過——劇組肯定要問他怎么安排,他到時再說一句就完了,交給白木桂馬或是三田智久都行。
而且,就算圣子不直接去劇組,到了電視臺總歸會給他打個電話吧……
結果他硬是沒收到圣子的電話,等從NHK影視基地回到了電視臺才反應過來,說好來實習的二之前小丫頭跑到哪里去了?
這時間差不多該放暑假了啊……
他還以為西島瑠美把他吩咐的事給忘了,沒發通知,害他失信于人了,趕緊抓了西島瑠美來問問,而西島瑠美半天才反應過來。
她吩咐完助理后就把這事給忘了,同樣沒關心后續,畢竟她又不知道二之前圣子是誰,還以為千原凜人就是不知道幫著誰要了個名額,在幫著某人的孩子刷刷學生履歷,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小人情。
她才不關心一個實習生來沒來,結果被千原凜人弄了個一問三不知,而千原凜人也無語了,直接給圣子打電話問問是什么情況,結果一接起電話就聽到圣子哭了個肝腸寸斷,趕緊就從八樓下來了。
好事辦成了壞事,害朋友哭的梨花帶雨,他心里也不爽,粗粗解釋了一句他的實習生為什么跑到了新聞部門的地盤上,然后面色冷硬地追問道:“她犯了什么錯?”
湯川也覺得鬧心了,但也就僅是鬧心,千原凜人是電視劇部門的專務,最多再和綜藝部門搭點邊,管不到新聞部門來,不算他的直屬上級,只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就是不敬著千原凜人,也得敬著“專務”這個頭銜,只能乖乖道:“九個人開會,她只復件了七份資料。”
“就為這個?”
“這個……是的。”
千原凜人轉頭就向圣子問道:“是這樣嗎?”
圣子哽咽著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很老實道:“他讓我下班陪他去喝酒,我沒去。”
千原凜人一挑眉,臉色更冷了。
說真的,若是圣子只挨了罵,他也沒什么好辦法,在曰本職場上級罵下級是常態,就算是他有時也罵——做錯的事不挨罵,難道夸嗎?難道裝看不到嗎?
真這樣隊伍以后沒法帶了!
圣子是他走后門弄進來鍍金的,陰差陽錯落到了新聞部門的地盤上,要是水平不夠,做事不夠仔細,真挨罵也就挨罵了,要是講道理,他都不好追究,但現在性質變了——喝酒?大家都是這行業混的,你肚子里什么花花腸子大家都清楚!
潛規則潛到我朋友頭上來了?我朋友沒舉報你就不錯了,你還敢公報私仇?
湯川也有些慌了,沒想到圣子竟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挑明了,趕緊道:“我沒別的意思,千原專務請不要誤會。”
千原凜人給氣笑了,伸手拿起他的胸牌看了看,慢斯條理道:“是不是誤會你心里清楚!可以,湯川,大人物,比我都威風。”
“抱歉,我之前不知道是您的友人。”湯川頭上的汗都出來了,急道:“再說我也沒做什么……”
“人我帶走了。”千原凜人也不多廢話,這里是職場,不是學校,想出氣也不能一巴掌扇在這色鬼臉上,轉身領著圣子就走,直接道:“你等人事部的通知吧!”
湯川愕然,知道惹到千原凜人了,有心想追上去再道道歉,盡量挽回一下,但看著會議室里自己的手下都在,一時有點拉不下臉來——得罪了也不要緊吧,又不是直管專務。
但他想歸這么想,心里還是發虛——真是無妄之災,莫明其妙得罪了一個實權專務。
他也無心開會了,趕緊轉頭去辦公室,準備打電話找人說和。
“抱歉,是我失職了,沒有及時跟進。”一到了電梯里,西島瑠美看著還在抽泣的圣子,趕緊道歉。
她的工作之一就是替千原凜人分擔雜務,以保證他的時間和精力都能用在更重要的事上,所以哪怕這事有些稀里糊涂,終歸是她疏忽了,事情太小沒上心,隨口吩咐了一句就沒再管。
理論上,就算千原凜人打發她去買卷衛生紙,她也該直接放進千原凜人的廁所里,保證他隨手就能擦屁股,可不是買了就扔在那里等千原凜人自己找。
千原凜人搖了搖頭:“沒事,是我沒和你說清楚。”
西島瑠美深深鞠躬:“不,是我的錯,請原諒。”
“說了沒事了,以后多注意一下就好,凡事多和我溝通。”
“是。”
千原凜人是個講道理的人,至少對自己人講道理。
這事主要該怪他,他當時編郵件時多寫幾個字就好了,只是說起來西島瑠美處理的確實也有問題——事是小事,但吩咐了你就該你負責,結果人來了都不知道嗎?
他無心追究,誰還不會犯點錯,只要別同樣的錯誤犯兩次就好,直接轉頭望向了圣子,關心地問道:“沒吃虧吧?”
圣子還拉著他的衣袖呢,吸了吸鼻子,這會兒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也舍不得放手,心里特有安全感,小聲道:“沒……沒有。”
“真沒有嗎?”
“真沒有。”
“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我……我怕打擾您。”
千原凜人嘆著氣差點想摸摸她的頭,你這老實疙瘩也老實過頭了吧,你說你早點打個電話不就不受這些罪了。
但他也不想追究圣子的傻子行為,畢竟是從沒踏入過社會的溫室花朵,情有可原,等適應幾天就好了——圣子父母都在海外工作,收入頗為不錯,她長這么大就連零工都沒打過,這個千原凜人是知道的。
好在沒出大事,沒吃虧就行,他笑道:“學校和社會不一樣吧?”
圣子連連點頭:“是,挨了好多罵。”她吃了不少苦頭,但真感覺重新認識世界了,甚至三觀都給刷新了。
還有把下屬摁進火鍋里的呢,你這是小兒科,千原凜人微微笑著陪她聊天,平緩她的心情,領著她上了八樓,回了他自己的地盤,這才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笑道:“去洗洗臉吧!”
哭的和小花貓差不多了……
圣子臉更紅了,趕緊應了聲“是”就往洗手間跑去,而千原凜人看著她的背影,輕聲問道:“他背后是誰?”
他沒怎么關心過新聞部門那邊的事,而西島瑠美馬上答道:“新聞部門是谷川、米沢兩位常務在管,但湯川是不是他們的人還要再問問,您準備……”
千原凜人表情又開始冷硬,剛剛面對圣子時的溫情慢慢消失。
朋友在他的地盤上受了委屈,別管是不是稀里糊涂,于情于理他都要有個態度,不然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是個軟蛋,而職場上從來都是你軟一分別人就硬一分。
他慢聲道:“我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努力做好每一件事,追求最高的收視率,可不是為了忍氣吞氣。所以,該怎么做就怎么做!”
西島瑠美深深低頭,千原派的肌肉已經很粗壯了,該搗一拳就搗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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