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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的。
原本沙哼打出旗號,給老大弄出了“澶淵之盟”的光輝形象之后,也就是讓遭受洪災的衛國人愿意跟著走。
畢竟留下來就是死,衛國還把河北的津渡全部封死,河內到處都是車騎在那里巡邏,普通人完全沒機會逃到河北求生。
往東是齊國人的地盤,此時千乘邑高氏正攢了老底準備干鄋瞞人,連兵器都是嶄新無比的。
往北被河水阻隔,只有往南走。
而往南走,與其跟宋國人一起等死,倒不如跟著漢軍混。
漢軍好歹給你一口吃的啊。
野菜團子就著糠餅,不好吃,不好受,可總算能活命。
只要堅持道傅城,漢軍說了,可以靠出工出力來換口糧。
這個規矩,“義膽營”的人最有發言權,畢竟這事兒當年他們干過么。
大漢國際這個公司到底有沒有信用,老員工最有發言權。
只是沒曾想,剛到濟泗流域,天氣就驟變。
氣溫驟降不說,竟然開始下起了雪。
沙哼倒是沒慌,衛人其實也不算太慌,因為漢軍的輜兵北上之后,就有大量的臨時帳篷,單次安置五萬人都可以。
這種臨時帳篷,跟野人的窩棚還真是有點不一樣,主要是毛竹和一些扣件,架起來之后,就能在外層披掛稻草編織袋。
兩條編織袋就是四層,用麻繩固定之后,就能很好地防風。
材料列國基本都有,這年頭,哪怕是晉國,也不愁竹子。
但重點不在材料上,而是加工工藝上。
首先是竹子要有標準,選材初期就要精挑細選,殺青之后還要烤一下。
其次就是扣件,青銅件和鑄鐵件都行,但實際上可以用木制扣件,但列國擁有先進木材加工工具的,一個都沒有。
再次就是稻草編制,手工編織很容易,但遠沒有機器編制來的方便。腳踏式脫粒機怎么用,腳踏式編織機就怎么改,還能改成水力的。
江淮兩地對稻草、蒲草編織袋的需求量之大,幾乎就是上不封頂,畢竟淮水也好,長江也罷,都有著非常強烈的抗洪搶險需求。
還有一些臨時性的筑壩工程,編織袋填土作業,這就是最基本的。
所以漢國長期都在生產編織袋,庫存量一直是有的,哪怕是在淮縣,淮縣大夫也從李解這里拿過去五六萬只編織袋。
列國沒有這個技術,也沒有這個意識,再者通常稻草都是一把火燒了,鮮有像漢國這樣作業的。
然后就是麻繩,麻繩本身就是漢國長期的拳頭出口產品,銷路非常好。
在傅城有大量的北方商人都用牛羊來交易麻繩,沒辦法,質量好產量大還能保證供應的地方,只有漢國。
最后就是人員組織經驗,漢國的輜兵一般都是退役老兵帶隊,地方上就是勇夫、義從、民團等等隊長級軍官。
因為要負責地方治安和水利工程,甚至秋收春種,都需要專門的人盯著田間作業,防止有人蓄意破壞農業生產,野外臨時搭建帳篷,都是日常需要訓練的科目。
高組織且又有專業性,這就使得漢軍完全不慌,幾萬人一個批次來安置,這活兒幾年前就干過了,有經驗。
就算臨時有點忙亂,也不怕,抽出吳鉤就是砍,砍死幾個鬧騰的,什么都擺平了。
漢軍不慌,衛人也有點不慌,慌的人是誰?
是魯人、曹人、戎人、宋人甚至還有齊人。
這一波氣溫驟降,對很多老人來說,記憶就不是那么美妙,每次遭遇這種古怪的反常天氣,必然會有大量的減員。
經驗教訓和記憶中的恐懼,使得很多宋人、魯人、曹人,都是一咬牙,跟著漢軍大部隊撤了。
留在濟泗中上游,萬一遭遇規模性的雪災,那就是死全家,不用多想的。
整個泗水兩岸,真正靠得住的,只有薛城、傅城外加半個沛縣。
傅城囤積了大量的煤球、煤餅、煤塊,幾個倉庫旬日作業,防止明火,為的就是能夠保證,這個冬天的燃料供應能夠跟得上。
至少要滿足五十萬人的用量,就算不一定用的上,但日常儲備是照著這個數量去運作的。
整條泗水、邗溝、淮水,往往在十月份開始,然后整個冬月、臘月,都是在跟燃料過不去。
煤,是漢國最大規模的開采業,比采石業還要發達,幾乎只要發現易開采的淺層或者露天煤礦,都是直接大部隊跟進。
夷虎人為什么現在這么太平?
就是漢國給予了夷虎人大量就業崗位,而且并非是往死里壓榨,可以輪換,在不同的礦山之間輪休,日常包吃包住之外,還會有額外的口糧,這是給礦工家里的。
如果不要口糧,就可以選擇葛衣、麻衣、布衣,也能選擇開元通寶和活羊、活狗。
于是在李董摟著西施小妹妹在梅山欣賞楓樹雪景的時候,恰逢梅花盛開暗香浮動的當口,濟泗諸國的老年人,都是拖家帶口提前跑路。
天氣的變化越來越詭異,第一批衛人坐船南下,抵達薛城之后第二天,就是一場大雪。
一晚上,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場雪之大,把沙哼都嚇住了,因為泗水整個河面,都只剩下了極為狹窄的一條半冰不冰的河道。
大船已經不敢隨意行走,纖夫們也不可能這時候作業,漢國沒有把人往死里用的習慣。
此時傅城方面,陽巨直接開出天價工錢招募艄公,原本傅城就有大量優質撐船工,他們的日常,就是在傅城三環賺點辛苦錢,一個月下來,旺季能賺到四匹絹,淡季也有一匹多,這絕對算是高工資。
因為不是跑長途,這點錢在傅城,已經足夠搞一處宅院住下。
而這場大雪,陽巨判斷沙哼現在沒辦法走大船,所以給沙船的撐船工,有經驗的開出了一天半匹的天價工錢。
日結、旬結、月結,都可以,非常靈活。
賬目走的是傅城錢庫,錢不是問題,重點在于撐船工必須要有經驗。
最好的撐船工都在姑蘇,應付各種天氣、環境,都是有經驗的,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于是乎陽巨想了個招,讓白沙勇夫五個大隊頂了上去,原本這支部隊是要當預備隊用的,沙哈在郯城,不可能是個光桿司令。
結果現在先用了上去,白沙勇夫也就成了撐船工。
浩浩蕩蕩的船隊,帶著物資,就這樣順著泗水,緩緩地北上,過微山,靠近邾婁邑的時候,再進行停靠。
在那里,風雪之中的衛人,哪怕是再怎么恐懼、寒冷,甚至是饑餓,都是前所未有地井然有序,踏上了南下的“客船”。
漢軍如此大的動作,讓列國斥候們都是看得真切,風越大,雪亦大,然而這驚人的風雪之中,龐大的船隊宛若一條長龍,仿佛藐視了這種驚天偉力,逶迤向前,從容不迫。
宋國左軍原本已經就軍心不穩,等到斥候將諸事反饋稟報之后,左軍將軍只是震撼,可是第二天一早,他就發現自己的左軍居然少了一半,全部跑了個干凈,有的奔丹水津渡投奔魏子羽,有的則是跑丹水口的沛縣,還有的,則是聯系上皇氏,打算在“南宮”工地上,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