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都以為皇善就是個老流氓的時候,卻不知道老皇善卻是想得更多一些。
哪怕此時大相戴舉在此,面對漢使的要求,也只會答應。
甚至說的話,也只會跟他老人家說得差不多。
因為這是事實,當然戴舉完全可以反駁,說你個庶出兒子是廢物,宋黑耳滾出克!
可這樣做,除了心里爽爽,毫無收益。
反而會讓反宋國家抓住機會,公開且大膽地支持宋黑耳。
唯有在大相戴舉篡位之后,宋黑耳才能真正變成黑戶。
宋國在列強還沒有崛起之前,可不是什么宋侯,而是宋公。
從老姬家的態度來看,你個前朝余孽,管你是戴氏還是宋氏,都一樣,反正都是子姓后裔,幾百年前是一家。
也就是說,宋國的國君更迭,不管多么頻繁,多么復雜,對老姬家來說,無所謂。
你哪怕宋國死了一遍又一遍的精英,對老姬家來說,也就三個字:死得好。
不過再怎么亂來,戴舉只要登上國君之位,那就是篡位,不會是別的。
老姬家可以不理會,他自己不可能不介意。
適當的包裝,適當的美化,適當的調試一下濾鏡,然后告誡周圍的人,要相信美好的事情一定會發生。
接下來,才是順理成章地以一個國家良心的姿態,君臨全國。
戴舉不會回絕漢使的,他會同意,一如老皇善現在做的。
看似油滑的老皇善也知道戴舉他知道,那么之后的事情,就是老皇甫主動背鍋,這個人情,皇氏要了,戴舉還不能不認。
他要是不認,老皇甫再跳出來自打臉就是,反正他七老八十,躺地上訛人也是低成本高收益的狀態。
臉皮什么的,摩擦摩擦,撿起來洗洗,還不是繼續用?
說不定洗洗更健康呢?!
漢使們主要還是太年輕,也沒見過大場面,雖然被蔡國的老夫蔡美熏陶過,可蔡夫子跟皇夫子,完全不是一回事,不是一種風格。
蔡夫子展現出來的,是他幾十年來的人脈,只要發動“面子果實”,老朋友、熟人晚輩,只要舉手之勞,這點面子,都會給的。
硬要挑揀一兩個臭不要臉的行徑,還真沒有。
說他出賣蔡侯,可蔡侯又沒死,只不過是在姑蘇旅居。
畢竟蔡侯這個人,是個很重感情的體面人。
有感于天皇大帝的逝世,他悲痛不已,覺得這個時代,少了一個偉大的靈魂。
所以來姑蘇幫忙看看墳地,感受感受為君之道的艱難,有什么錯?
當然是沒錯了,不但沒錯,還真賢明!
“皇氏居然就這般順水推舟?!”
“不然如何?他要是敢做硬骨頭,晚上就剁了他!”
惡狠狠的漢使目光兇厲,這種事情,以前是不讓做的,但是現在不一樣,讓楚國割地賠款之后,漢子國上上下下都是狂得沒邊。
而且上頭也沒有說壓制這種風氣的意思,適當的狂一下,有益身心健康。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對手實在是太菜了,菜到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跟這些菜雞繼續都下去,就是對自己實力的侮辱!
“君上此計,當真是絕了,皇氏的人,還真是就跟宋氏決裂,那個什么南子公主,居然就這么被出賣。嘿,這個宋國,可真是……”
笑著搖了搖頭,只聽旁人說道:“接下來,就是宋國大相的決斷。這個宋國‘勁草’,若是解決不好……嘿,是要死人的。”
這等于就是一場考驗,考驗的,是宋國內部的山頭決心。
戴舉要是猶猶豫豫始終態度曖昧,搞不好他扶持起來的人,就會覺得這貨沒搞頭了。
因為只要電鋸猶猶豫豫的,眾多中下級貴族,直接就去服事宋黑耳。
宋黑耳雖然是庶出,可畢竟根正苗紅,這是天然的優勢。
而且列國之中,并非所有君主,都是嫡長子繼承,甚至并非都是嫡子繼承,庶子甚至是野種繼承的都有。
必要時候,是不是前代君主的種,都不要緊。
大概有證據證明,這貨是前代君主的種,只要說服了別人一起擁戴,那么,這貨就是前代君主的種。
路邊吃瓜群眾的態度,根本不重要。
整個利益集團的收益沒有變化,你管老板的種是誰的?!說不定是隔壁老王的呢?!
此地沒有原諒綠,隔壁老王不曾偷。
要相信美好的事物一定發生!
快活樂無邊。
“這個宋國大相,還真是藏得深。當年逼陽之戰,硬生生把子姓戴氏的子弟,都打了個干干凈凈,就剩下幾個老家伙。沒曾想,這才幾年時間,居然就到了篡國自立的地步。”
“管他藏得深還是淺,這一次,他是不得不早點篡位!”
“不錯,君上這靈性一擊,戴舉便是身不由己,他若是不早做決斷,宋國九世族,說不定全部都要跟宋黑耳亮明態度,表示他們是忠良之臣。”
“你們覺得,多久會有消息?!”
“快則明天早上,慢一點,也是兩三天,不會太久。”
最開始漢使們,也沒覺得老板這過來勒索美女有什么神奇的。
可當發現勒索美女跟行使君主權力掛鉤之后,頓時恍然大悟。
在佩服宋國皇氏老爺子的同時,也由衷地贊美老板李解。
什么叫色中餓鬼啊?!
這就是了!
不把宋國搞得天昏地暗,根本對不起這個名頭。
還沒有返回商丘的宋國大相戴舉,當聽說來了兩撥漢使的時候,就心頭“嘎登”了一下。
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等到情報匯總到他案頭,一看居然是漢使要勒索宋國角色南子公主的時候,戴舉頓時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小事。
但當他看到,漢使說南子公主,是公子黑耳承諾的酬謝之禮后,他就慌了。
不慌不行啊,這要是再晚一點兒,那大概是什么戲都沒得唱。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一聲長嘆,戴舉緊急召見了心腹爪牙,然后商討篡位的事情。
“淮中城有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主公早有宋君之實,如今謀劃,不過是宋君之名。主公,縱使有千百種無可奈何,此時此刻,漢使逼迫在前,我等并無擇選之余地!”
言罷,同為子姓戴氏的一個老人,直接匍匐在地,行大禮喊道:“臣,戴斯,愿為君上驅策!復興大宋,爭雄天下!”
“臣戴遲……”
“臣戴屬……”
“臣戴余……”
“臣戴茂……”
“臣戴戈……”
一看本族老人家都趴下了,子姓戴氏的少年郎們,也是順勢趴下。
這時候不吹,什么時候吹?!
只要擁立了戴舉,還不是美滋滋?
平日里在族中的教誨,也從來不是讓他們亮明態度,給出建議,而且造聲勢。
本族智囊提出了一個口號,他們烏央烏央地跑過去做水軍,就是最大的功勞。
正如此刻,其實有不少跟子姓戴氏還比較曖昧的家族,還想要再觀望觀望。
可是在這種勢頭下,這么多人都拜了,他們敢不拜?
萬一這戴舉子其實是想著統一思想,到了商丘就登基呢?
那么這些人,豈不是就要清理清理,提前讓他們去見先主?
這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恰恰相反,正因為太過可能,這才讓他們順勢也勸進了。
擁戴之功先撈著,至于以后戴舉再下臺又或是什么,到時候再說。
這時候,還是小命要緊。
再說了,氣氛已經造起來了,干掉子姓宋氏,也是吹口氣的事情。
整個子姓宋氏,已經不剩下多少大佬,國際上的那些公子,除了宋黑耳這個不知道哦倉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大部分都沒有戲唱。
所以此時此刻,綜合了種種因素,確定了子姓宋氏肯定完蛋,跟著戴舉玩曖昧的宋國九族豪門,都是沒有猶豫。
“勁草”還是要拒絕一下的,這是禮貌問題。
當然了,戴斯之流肯定也是懂套路,老板拒絕歸拒絕,自己不能當真,還得老老實實地加大力度。
加大力度不要停,連續沖刺三十分鐘,雙方都是快活樂無邊,滿意得爽翻天。
是夜,戴舉應承下來之后,就馬不停蹄,先行派人前往商丘,控制好商丘的城市安全之后,又讓子姓戴氏的族人,趕緊去宣傳宣傳,這是不能停的。
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滿大街的吹風、呼號,傳說中的“毀謗木”,成了布告欄。
告示之中,無非就是描述一下,大宋國“勁草”,大相戴舉,真的已經盡力了。
他不想當國君的,可這不是沒辦法嘛,大家都說了,他不當國君,就集體自殺。
沒辦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留學上網,他戴某人,就應了下來。
先試著當個幾天國君,實在是不好,商丘國人自己主動點,把他轟下臺,這是身為大宋國良心的一點承諾。
聽著有點怪怪的,尤其是漢使們,總覺得這套路,好像在哪兒見過。
既視感太強烈,索性就沒有去理會。
反正慣例催一下,意思就是宋國是不是瞧不起我們大漢國,打算把美麗的公主,藏起來啊。
宋國人民很憤慨,表示你們漢子國的國君,就特么是個“色中餓鬼”,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漢子國的好漢們,紛紛表示這種事情,沒必要到處亂吹吧。
關于他們君上的事情,他們還能不知道?
“色中餓鬼”的頭銜,他們覺得挺好。
羞恥?!
不存在的……
所以。
公主交還是不交?!
于是有悲憤的宋國“忠良”,跑去江陰會館抗議,抗議之后,又委婉地表示,公主辣么多,換個人唄?
啥意思?!
換個人?!
什么叫“色中餓鬼”……你們宋人還沒有好好地領會一下精神嗎?
場面一度混亂,因為有人被打得頭破血流。
很多人都以為是宋國“忠良”遭受了迫害,畢竟,誰不知道漢子國的國君,曾經是大吳國王命猛男江陰子淮水伯?
繼承了天皇大帝帝勾陳的畢生絕學,《李子兵法》、《威王遺書》天下聞名,這漢子國的漢人,就是脾氣暴躁。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天下午,就有漢使用擔架,抬著受傷的漢使到夏邑和商丘兩地抗議。
宋國粗暴,宋國不要臉,宋國毆打漢使,宋國這是打算跟漢子國開戰嗎?
之前跑去江陰會館抗議的宋國“忠良”臉都綠了,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漢使塊頭,那胳膊,快要抵得上他的大腿了。
再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比猴子也粗不了多少。
就這,是如何毆打漢使,乃至讓漢使重傷的?
乃至……還用上了擔架?!
包得跟木乃伊的漢使渾身是血,不時地還哼哼兩聲,大有你們宋國人看著吧,我隨時可能就要死。
宋人有心想說你要是真要死呢,請死遠一點,可終究是不敢。
這種外交事件,在如此重要的時刻發生,誰來擔責?!
給新的君主添堵,那新的君主……新人新氣象,新官上任尚且三把火,新的老板,新的大宋國,新的未來,怎么地也得用三百來把火,才能燒得火熱無比吧。
未來是耀眼的,未來是光明的,未來是不能添堵的,給漢使療傷。
派出了最好的醫療團隊,醫官們也不是傻逼,到了漢使的擔架旁,先是號脈,號脈的時候,低聲咬耳道:“使者,在下備有薄禮,已經送往江陰會館。”
這脈搏,頓時強勁有力起來。
“使者,在下不過是吟唱嘒彼小星之流,使者多多擔待,在下聽聞公主如今已經返回商丘。”
脈搏像奔涌的河水,充斥著無窮的力量,讓人感覺到了對生命的熱愛。
甚至漢使之前的哼哼唧唧,也變得沉穩有力起來,呼吸更加的平穩,讓人發現,大宋國的醫療水平,絕對是獨步天下,這種傷勢都能就回來,厲害,厲害了。
“使者……”
醫者還沒有說完最后的一點點醫療手段,漢使直接從擔架上坐了起來。
這是什么力量?這是對生命渴望的力量!
“貴國醫者,堪稱妙手啊!”
嗓門雄渾有力的漢子國使者,居然就能下地行走了!
不多時,就有大宋國的行者到了跟前,然后道:“公主已至商丘,還請漢使安心便是。”
“安心,安心,絕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