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萬人敵

372 沸騰

“吳人駕舟”

浙江南岸,根據吳軍進攻方位,不斷調整陣地的越國部隊正在飛快地忙碌著。

緊張的氣氛很快彌漫開來,此時,對岸的吳國部隊已經沒有了擂鼓聲,一切都壓抑了下來,吳軍的舟船之上,徹行的百人將皆是咬緊牙關,手中劍被絲帶僅僅纏繞在手掌上。

每條船上的士兵,同樣目光中閃耀著狂熱,明明非常的激動,想要大聲吼叫,但是大王有令,只有攻上浙江之南,才能開口。

壓抑,極端的壓抑。

興奮,極端的興奮。

每個姑蘇王師的披甲士,恨不得把手中的長矛捏斷,胸膛中有著無窮無盡的能量一般,卻得不到釋放。

他們想要為大王喝彩,他們想要呼嘯殺敵,但不能。

王命如山!

“王上!此地不宜久留,還請王上返回會稽,鎮守后方!”

越國姑篾大夫隱隱有一種感覺,這一次的作戰,只怕是危難重重。

話音剛落,卻聽浙江之上傳來了激烈的碰撞聲,吳舟和越舟擠壓到了一起,雙方的拍桿都在發揮作用。

但是吳人明顯有特殊的地方。

一聲巨響,不知道是哪條船,突然射出一根長矛,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長矛射出之后,竟然直接扎穿了一艘越舟的船板。

“中的!”

“拉”

吳舟和越舟,同時震動,吳人早有準備,一個個抓住身旁的船體、船舷,而越人明顯沒有反應過來,船體傾斜的一瞬間,就有數十個越國舟師士兵跌落浙江。

落水之后,臨近的吳舟之上,竟是箭矢不要錢一樣,被弓手快速地射向水面。

嗤!嗤!嗤!

箭矢破空入水的聲音極為清脆,那些越國舟師士兵落水之后,本就驚慌失措,猝不及防浮出水面,完全就是活靶子。

很輕松地就能射中水面上浮動的人頭,只是幾個呼吸,水面上竟然一片殷紅,不多時,血水暈染出了一大片。

而兩艘舟船,在吳國水手的拖拽下,迅速地靠攏。

越舟之上的軍官揮劍要劈砍長矛尾部纏繞的麻繩,但是剛走兩步,吳人突然松手,整條船迅速復位,接著就是左右搖擺,已經不多的越國士兵,又跌落下水數人。

嗤!嗤!嗤!

不要錢的箭矢繼續射出,整個浙江的江面,舟師的碰撞出現了一面倒的狀況。

越國部隊完全沒有準備,而吳人的手段,是他們前所未見,也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一根根長矛伴隨著劇烈的震動聲飛射而出,只要射中越國舟船,必定穿透船板,而一旦穿透船板,吳人便如法炮制,完全沒準備的越國舟師,大量熟悉水性的水手、士兵,都被側傾的戰船晃落浙江。

“大王!我軍已同越國舟師交戰于浙江!”

王駕之上,勾陳只是揮了揮手,并沒有說話,他看得見,肉眼可見越國的舟船驚惶無措又無路可逃。

士氣出現了一邊倒,越國的灘頭部隊或許還想建功立業,但是面對這種氣勢如虹的吳國部隊,此刻承擔的壓力,將會更大。

因為舟師敗得太快!

浙江北岸,數百已經被封“庶常吉士”的民壯領袖,得以前往江邊觀戰。

原本這些“庶常吉士”會以為是一場慘烈廝殺,但他們看到了慘烈,卻沒看到廝殺。以往那些能夠跟吳舟相抗衡的越舟,這一次一點用場都沒有,拍桿還在揮舞,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依然沒有擂鼓,浙江北岸的吳國部隊,已經開始登上運輸船。

登陸的船只防護性不高,而且船體不大,每條船只能運二十到五十人左右,但是數量之多,簡直前所未見。

王駕之上,勾陳面無表情地抬起了手,很隨意地朝前一揮。

左右岸邊的吳軍,頓時大量旗手在奔走,登船開始了,一掃以往的嘈雜,唯有江面上的戰斗之聲,還能傳過來,剩下的,只是一聲聲民夫的驚嘆,還有一聲聲的江濤拍案。

“舟師……舟師為何敗得如此之快!”

浙江南岸的中軍大營之中,越王宗桑簡直不敢相信,最自信的舟師部隊,居然敗得如此之快!

面對吳國的底氣,舟師就是重中之重啊!

“王上莫急,樓船尚未建功!”

姑篾大夫此刻的神色也是相當的難看,樓船很高,有高度優勢,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發揮得當,撞也能撞爛幾條吳舟,更何況,居高臨下的弓手,顯然優勢更大。

然而樓船剛剛進入混亂的戰局,就發生了詭異的情況。

吳軍的確沒有樓船,但弓弩手的數量,超過了越國的認知。

嘭!嘭!嘭……

弓弦震動聲不絕于耳,大量的箭矢在天空中劃過,密密麻麻如蝗如蟻,樓船最頂上的越國弓手都還沒來得及建功,卻首先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箭如雨下。

“怎……怎……怎會如此……”

最頂部的弓箭手被亂箭射死的時候,完全沒搞明白,為什么吳人的箭矢會這么密集。

能夠登頂的弓箭手,往往都是神射手,是越國部隊的種子,而且很有可能還是士人,他們在對吳作戰中,經驗最豐富,戰果也最輝煌。

但是這一次,他們寧肯縮在船體中,而不是登頂漫射。

只是這并非是弓手們的絕望,小型吳舟靠近越國舟船之后,鉤梯立刻掛住了越舟船舷,登舟作戰立刻開始。

以往能夠輕松解決的鉤梯,這一次卻很難搞定,因為鉤梯上的鉤子,竟然手中的劍砍不斷!

叮!叮!叮……

火星四濺,卻只是劍鋒崩裂,鉤有印痕!

又是整齊的一聲弓弦震動,樓船之上,凡是想要靠近鉤梯的越國士兵,立刻要面臨幾十支箭射向自己。

篤篤篤、篤篤篤……

箭矢不停地射入船板,密密麻麻的箭桿、箭羽,顫巍巍地在越舟船板上來回諧動著。

“大王!我軍已有猛士登舟!”

勾陳瞇著眼睛,他看不太真切,視力有點差了,但是,隱隱約約間,的確看到了一艘樓船之上傳來了呼喊聲。

揮了揮手,岸邊早就準備著的渡江船只,立刻宛若一條條蛟龍,直沖南岸。

這次渡河的規模之大,前所未見,整個浙江江面,就像是塞滿了船只塞滿了人。

站在北岸江邊的“庶常吉士”們,都是情不自禁地歡呼,然而卻被人喝止。

王命如山,大王沒有允許呼吼呼喊之前,誰也不允許!

突然,勾陳緩緩地走下王駕,然后走向一側的鼓車,牛皮戰鼓兩側,是身強力壯的鼓手,見到勾陳之后,立刻頂禮膜拜。

拿起了鼓槌,勾陳略微氣喘地平穩了呼吸,然后雙手持槌,很是用力地敲在了鼓面上。

一聲巨響,整個江面都聽到了。

又是一聲巨響!

“大王擂鼓!助我軍威”

“大王擂鼓!助我軍威”

“大王擂鼓!助我軍威”

頃刻間,之前壓抑了不知道多久的吼聲,伴隨著勾陳的鼓聲,全部爆發了出來。

由近及遠,從岸上到水中,舟船之間,喊殺聲突然震天動地。

宛若悶雷炸裂,整個浙江都要翻滾,那暈染在水中的鮮血,隨著波濤翻滾,簡直猶如熱湯沸騰,無比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