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行去閉關了,雖然心中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認慫,自己確實不是四師兄的對手。
時間悠悠,靈臺方寸山中的各類靈獸卻是遭了秧,不知不覺中整個靈臺方寸山多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氣息,各類靈獸雞飛狗跳,山門中弟子心有所感,但卻偏偏察覺不到兇手。
又五十年
楊三陽正在吃著錦雞,在這浩大靈山圣境,卻無人能夠與其交流,各位弟子皆忙著修行,誰會來管一只即將老死的猴兒?
雞骨頭酥脆,是平日里楊三陽最喜歡吃的,手中一邊觀看著神文,楊三陽將雞骨頭塞入口中。
“咯嘣”
楊三陽眉頭皺起,然后慢慢將雞肉吐出,殷紅色血液混合著雞肉,一顆潔白的牙齒顯露于其眼簾。
看著那吐出的雞骨頭,楊三陽許久不語,過了一會方才顫抖著身軀,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將那骨頭中的牙齒緩緩拿在手中,一個人看著天邊斜陽許久不語!
“不服老不行!”楊三陽嘀咕一聲,掃視了一眼手中的牙齒,然后嘆息一聲,將那牙齒扔入了篝火中。
他老了!真的老了!
那一日,楊三陽坐在懸崖邊坐了許久。
當年初出部落之時,自己雄心壯志,野心勃勃一心妄想長生的場景,在其眼中倒流而過。
那個時候自己惹得天象變遷,自己念動間天道更改,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是氣運之子,自己有無限未來,長生不過手到擒來的事情,結果現實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后悔嗎?”朦朧中楊三陽雙眼似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正在嬌俏的抱著自己雙臂撒嬌:“盤,你快來看,好奇怪的小蟲子……”
“盤,魚湯好不好喝啊,耶也想喝!”
“盤,耶好害怕……”
“盤,你走了,耶自己留在部落,耶會想你的……。”
一道道聲音在耳畔流轉而過,楊三陽醉眼朦朧,夢囈的道:“你莫要害怕,我很快就來陪你了,你莫要害怕!在等我一段時日!這次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時間匆匆,二百年彈指即過,楊三陽衣衫邋遢的抱著酒壇,身前篝火青煙飄蕩,似乎隨時都要熄滅。
清澈的酒液自酒壇中傾撒,千年美酒的香氣撲鼻十里。
楊三陽老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壽命將近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身軀開始老化。
生死輪回,只要不證就金仙果位,縱使天仙也難以逃脫。
當年晶瑩剔透的毛發開始脫落,身上肌膚充滿了褶皺,二百年的懶散,整個人胖了一大圈,腰間多了一大圈贅肉,仿佛是一個肥碩的大胖子,猶若一灘爛泥般斜倚在大樹下,呼嚕聲傳出里許。
他的牙齒已經全部脫落,他的眼睛已經徹底渾濁,仿佛是一雙死魚眼,很難看清遠處的景象。
頭頂毛發稀稀疏疏的只有兩三根,露出了光禿禿的大腦袋,衣衫已經破舊不堪,散發著難聞的餿味,身軀老邁的已經不能動彈,手指枯瘦的猶若是雞爪。
耳中嗡鳴,猶若天鼓炸響,他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氣息渾濁的躺在大樹下,抱著酒壇醉眠,酒氣撲鼻沖霄而起。
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天邊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楊三陽,許久不語。
當年那少小少年的義氣蓬勃,揮斥方遒的勃發身姿,那得意的音容笑貌,剎那間浮現在他的眼前。
白澤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
只許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
當年少小少年與自己初相見時的睿智,那一次次引動天象的驚嘆,他本以為這少年可以打破蠻族種族宿命,一飛沖霄證就大道,修得長生不死。
可惜……。
“我回來遲了!”白澤面帶感慨的坐在楊三陽身邊,誰能想到眼前這老朽不堪的小猴子,竟然數次惹得天地大變。
“這次遠行超乎預料,我本以為最多數百年,誰能想到一去便是兩千多年!”白澤嘆息一聲,伸出蹄子搖了搖楊三陽肩膀:“小子,別睡了,我回來了!”
呼嚕聲震動云霄,楊三陽依舊在沉睡。
“我已經為你尋來了寄托法相的寶物,你怎么能就這般死去呢?”白澤表情說不出的復雜,然后取來清水,潑在了楊三陽的臉上。
冷水清冷,楊三陽終于逐漸自沉睡中醒來:“下雨了?這天氣變換的還真是快。”
渾濁的眼睛轉了轉,朦朧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晃動,朦朧的看不真切:“我定然是又喝多了,白澤那廝不知跑去了哪里,早就將我忘記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快活。”
說完話,摸了摸身邊的酒壇,又要往口中倒酒:“喝!喝!喝!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一切皆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啪”
酒壺打翻在地,白澤氣的直翻白眼:“小子,你給我醒醒!”
瞧著如此頹然的小猴,這還是自己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嗎?
“咦,這酒壺竟然會自己跑到地上!”楊三陽艱難的坐起身,伸出手去‘撲’地上的酒壇。
白澤見此無奈的搖搖頭,手中神光流轉,一道光華落入楊三陽身軀內:“小子,你且看看我是誰!”
酒氣散去,目光恢復了往日里的清明,那渾濁的耳目也在變得清晰,山間鳥雀的啼叫,流水的嘩啦之聲不絕于耳。
楊三陽目光一瞪,然后低下頭看著自家身軀,再看看楊三陽:“老祖,我不是在做夢吧!”
“你小子怎么落得這般境地?”白澤嘆一口氣。
淚水緩緩滑落,楊三陽一把將白澤抱在懷中,哭聲逐漸由小及大:“老祖,耶死了!耶死了!我失約了!我失約了!”
楊三陽猶若是看到了家長的孩子,此時哭的如此無助,淚水打濕了白澤的衣衫。
白澤嘆息一聲,默然不語,拍了拍楊三陽肩膀,任憑對方發泄。
“我想不到,臨終前竟然還能在看到你最后一面!”
良久,楊三陽自白澤懷中抬起頭,認真的打量了白澤一會,方才出聲。
“我也不曾想到,三千年的時間你竟然當真不能參悟神文,你資質愚鈍到出乎了我的預料!”白澤沒好氣的道。
楊三陽默然,過了一會方才松開白澤,慢慢將自家胸前掛飾取下,將那筐簍掛在了白澤的身前:“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你是想等我死后繼承我的遺產,現在他們都是你的了。如此寶物,不能在大千世界爭輝,落在我手中卻是寶物蒙塵了。”
“你當真舍得給我?”白澤撫摸著胸前掛飾,不由得一愣。
“生帶不來死帶不去,要之何用?”楊三陽嘆息一聲,慢慢的依靠在青石上:“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啊!”
白澤聞言默然,眼睛露出一抹糾結、掙扎,過了一會方才自懷中掏出一抹粉紅色果子:“這果子可以延壽千年,是我這次出門無意中遇到的。”
楊三陽聞言無語,一雙眼睛看著那果子,并沒有伸出手去接,過一會才開口道:
“不必了!”
“為什么?這果子能延續你千年壽命?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白澤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楊三陽。
“莫說給我千年時間,縱使是給我萬載壽命,我也絕對學不會神語,生老病苦對我來說便是一場折磨,倒不如就這般去了!”楊三陽搖搖頭,不再去看那果子,而是露出一抹看破世事的明悟。
既然學不會神語,修不得神通法力,倒不如歸去!
“我不甘心啊!”楊三陽仰天長嘆:“靈臺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飄雪。望方寸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話語落下,戛然而止,他編不下去了。
“欲與天公試比高!好一個欲與天公試比高!”白澤聞言不由得大受震動:“你心有乾坤,奈何卻先天欠缺,頗為憾事。”
“后文呢?”白澤追問道。
“沒了!”楊三陽并指如鉤,在青石上刻下了自家詩句,這算是自己在靈臺方寸山留下的最后痕跡。
“好一篇文章!”白澤看了許久,面色震撼,但卻又糾結至極。
“可惜了,你心有乾坤,卻也不得不命斷此地!”白澤嘆息一聲,把玩著手中的果子,過了一會才似乎想通了什么,露出一抹釋然,方才笑著道:“小猴,這延壽千年的果子,你當真不吃?”
“學不會神文,不過是空活千年,除了叫我多增添一些痛苦之外,還能有什么用?”楊三陽堅定的搖了搖頭,拿起酒壺:“對酒當歌,老祖不妨送我最后一程。”
瞧著如此豪邁的楊三陽,白澤目光微微濕潤,方才咬牙切齒,沿著脖子看向蒼穹,傲嬌道:“小猴,你當真不吃?若是吃了,或許會有學得神文的機會呢!”
“嗯?”楊三陽聽聞白澤的話,頓時心中一動,聽出了弦外音:“能學會神文?我吃!我吃!”